氣氛尷尬了起來。


    身受如此重傷,本來胡五娘認為自己這次必死無疑,卻沒想到被道長直接給救回來了。


    可她後事都快交代完了啊!就等著閉眼歸天了!


    多尷尬啊!


    齊長安因為心情太過憂傷,沒有發現胡五娘身上傷勢徹底好了,他繼續把頭埋在胡五娘的毛發內,放聲哭泣。


    那淒厲的哭聲配合上現在的情況,更是讓胡五娘兩個後爪不斷撓青石地板,都把石磚上方撓出來了道道深溝。


    眼見著齊長安這一時半會應該是哭不完,胡五娘實在是有點受不了,伸出自己的爪子推了推齊長安。


    直到把齊長安推開,對方仍然還是淚眼婆娑的看著胡五娘,五娘這才萬分尷尬的開口道:


    “齊君……我沒事了。”


    齊長安:“啊?”


    “剛才這位道長好像用了些道行,把我的身體治好了。”


    “啊??”


    齊長安回過神來,表情明顯有些發僵。


    他環視了一圈四周,發現周圍所有人都微微側開腦袋,不看這小兩口。


    齊長安嘴唇顫抖了兩下,話都有點說不出來了。


    可他卻還是喜上眉梢,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五娘,無事就好,無事就好。”


    小兩口花了多少時間整理情緒,終於是平複了心情。


    胡五娘重新幻化成了人形,那個漂亮的姑娘,穿了一身江湖人常見的衣物,短衫短袖,粗麻製品,衣服略有些破損,臉上也滿是汙漬,瞧起來頗有些狼狽,難掩其身上明媚色彩。


    左辰覺得她的麵相和青丘樓媚有一兩分相似,應當是青丘仙血統所至。


    “道長救命之恩,若非是道長,我這條命怕不是已經斷送在此處了。”


    胡五娘向著左辰拱手道謝。


    也止不住多看了兩眼眼前道長。


    強,很強!


    行走江湖這麽多年,胡五娘自然是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對方有多大的本事,她一瞧便知。


    精氣神十足,仙風道骨,一看便是出塵之人。


    而且,自己這位朱哥也對道長崇敬有加。


    朱老八本事大,水平高,雖然看著隨和,但按照胡五娘對朱老八的了解,除非本事強的出奇,否則朱老八定然不會是這番恭敬態度。


    加之對方隻是略顯手段就救了自己……


    胡五娘可以斷定,眼前的道長恐怕和林夕大士是一個檔次的,甚至更強!


    乃是古代遺留之修,貨真價實的仙人!


    就是不知道朱老八是從什麽地方遇到了他,瞧起來關係似乎還不錯。


    “五娘,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咱們另個徒弟呢?”


    齊長安也是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匆匆的問道。


    “說來話長……”


    花了一炷香的時間,胡五娘才終於將之前發生的事情盡數告訴了眾人。


    齊長安也是心有餘悸。


    他了解自己的妻子,五娘本就性子又正又直,哪怕威脅她,她也不會輕易服輸。


    真要是再晚來一段時間,恐怕胡五娘真的會選擇同手腕上的黑寶玉同歸於盡。


    按照左辰的說法,若是徹底死去,那就連他也做不到蘇生之法,隻能護住其靈魂,用城隍廟法一類的方式塑造香火金身。


    更何況,真要是和那黑玉同歸於盡了,不能留住殘魂還是兩說,可見風險其大。


    所幸沒出什麽大問題。


    左辰在聽完了胡五娘的講述之後,思索片刻:


    “那魔晶說自己是古時修士?”


    “對。”胡五娘點頭:“他應當是沒說謊,他身上那股氣息和林夕大士類似,卻肆虐狂暴,不似什麽好人。”


    了然點頭,左辰懷中掏出了黑色寶玉。


    在瞧見這東西之後,胡五娘臉色也頓時變得難看了起來。


    她小心翼翼盯著黑色寶玉,發現原本在自己身上肆意妄為的玉石在左辰手裏卻半點都不敢動彈。


    莫名其妙有點瑟瑟發抖的味道。


    “我琢磨一下這東西,你們先聊。”


    左辰道,自顧自尋了一處地方坐下,盯著手中石頭。


    胡五娘幾個生怕打擾到左辰,便離得遠了一些,談起了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幾多歎息,幾多感慨,又帶著些劫後餘生的悵然。


    另一邊的左辰將拿著寶玉在手中,掂了兩下。


    這塊寶玉內部坐著一道殘魂,魂魄並不完整,隻留下了理性和私欲的一半。


    感性和憤怒的另一半卻不知道跑到了什麽地方。


    於左辰來看,自己手裏握著的差不多是半個瘋子。


    但這塊寶玉卻還是有個好處。


    左辰能夠清楚的感受出來,寶玉作為儲存物件,鮮明的將“修為”、“記憶”和“人格”一分為三,儲存在了不同的地方。


    哪怕是不擅長搜魂的左辰也能輕而易舉地從這寶玉當中找到自己想要的記憶。


    至於儲存的修為……


    不算少,卻也不算多。


    練氣高階,若是尋回另一半的話,大概能到築基初期,左辰這段時間暴打了各色敵手強度差不多。


    但他這一層修為雜質太多,又都是凶煞之氣,左辰真要是嚐試吸收,不單不會變強,還會折損自己大部分的道行,得不償失。


    以後倘若有什麽需要消耗真炁才能催動的物件,拿這玩意當電池用吧。


    正待動手搜查,卻聽著寶玉之中傳來了陣陣哀嚎:


    “道長!道長!手下留情啊道長!你我皆為上古之修,理應攜手君臨天下,您又何必殺我呢?隻您願意放我一馬?我定然為您瞻前馬後,成為您手下得力幹將!”


    “謝謝。”左辰很客氣:“不用。”


    隨後直接灌注了真炁入內,這一道殘留的意識抹除幹淨。


    對方甚至連慘叫都沒能打出來,就被抹去了意誌,隻剩下了一塊帶著道行的寶玉。


    處理完這些之後,左辰便將思緒匯入寶玉中,探查起來了其中攜帶著的記憶。


    思緒若是成了波濤浪湧之中的小船,順波而下,飄飄遙遙,越走越遠。


    等走到記憶波流的盡頭,左辰也終於看到了一個邊牧民族的小兒。


    “我叫拓跋翰,注定能把這天踩在腳底下!”


    那年僅七八歲的稚童看著眼前族人,仰著腦袋,目光灼灼。


    ……


    拓跋翰的人生對於左辰來說並非是值得品味的好書。


    出生於遊牧民族的他在年幼時候展示出了非凡的體修天賦,整個族群耗盡心血,他送到了附近的一位體修門下。


    畢竟是出生邊陲,這位體修看不起他,隻給他最少的資源,而這位體修的其他弟子,也是每日欺負拓跋翰,嘲笑他鄉下人,偶爾還對他拳打腳踢,揍得他鼻青臉腫。


    拓跋翰心生不快,便是學了基礎之後,從體修門下叛逃,跑到了當時赫赫有名的邪門“血身”。


    那邪門不看出身背景,隻看能不能殺人,殺的狠不狠。拓跋翰又是個喜好戰鬥的性子,在那方混的風生水起。很快就步步晉升,成了當時修真界當中一號赫赫有名的凶人,實力超群。


    得了力量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刻去找到教他入門的那位體修,再將那位已經垂垂暮已的體修當場斬殺,再把自己那幾個師兄弟挨個剝皮抽筋,煉化了一身魔心。


    在這之後,就是殺人煉魂,奪寶,殺人,循環往複。


    他的人生過往和左辰看過的其他修者盡然不同,滿心的灰暗,一色的欲望,到更像是那些“黑社會修真”。


    沒有任何值得品鑒的經曆。


    左辰覺得自己就像是看了一部無聊的b級片。


    但凡是有點劇情,他也能借著血肉橫飛多看兩眼。


    可惜啥也沒有。


    昏昏欲睡的左辰思考著自己,到底還要不要繼續花時間在這無聊的過往上時,拓跋翰這波瀾不變的人生也忽然出現了一絲波折。


    苦海出現了!


    這滅世大劫出現之時,拓跋翰正處於蒸蒸日上之時。


    殺了這麽多年,他算從普通修士向上進階,拿到了神通者的稱號,成為了大君。


    可他還沒來得及享受人生,血身一門就被滾播而來的滔滔浪潮吞世。


    若不是他逃的快,他也將會一並被這苦海吞噬,化作無邊苦海之中痛苦沉浮的一員。


    而瞧見了這巨大的苦海浪潮之後,一直都用凶人自稱的拓跋翰卻是被直接嚇破了膽。


    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對抗苦海的勇氣。


    拓跋翰在這修真界中搜尋了一大圈,有些宗門正在籌備著脫離計劃,試圖從這大界當中離開,前往其他世界。


    他也想要離開,可他不過是個神通者,還不善術法,萬般超凡脫離塵世之術又是最頂級的法門,他根本不會,也就就瞧不見脫離的希望。


    他想要並入某個宗門,可正派宗門根本不帶待見他這個邪門歪道;其他邪門宗門又根本沒有那麽強的聚集力,皆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唯獨隻有那麽幾位邪宗的大神通者找到了離開的方法,帶著自己的親眷轉離。


    他又完全不想投身於抵抗苦海的事業之中,甚至在他看來,那些抵抗苦海之人皆是蠢貨,大難臨頭各自飛,哪裏有時間去管其他人?


    一時間,這位殺了無數人的魔人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也就在拓跋翰一心茫然,不知所措時,有條信息順著風聲飄入了他的耳朵當中:


    “有位佛陀願意普度眾生。指點大眾蒼生一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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