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叫哽住,剛剛豈不是叫丫頭婆子都看了去?忙拾起書案上的外衫披在肩上,語氣便十分不耐,抱怨道:“你怎麽也不關門?”


    這話在林容說來自覺是抱怨,可陸慎聽來,卻是十足嬌嗔,叫人打斷的不快,也散了三分,當下穿了衣裳,往外而去。


    林容暗罵一聲,過得會翠禽推門進來,抱了衣裳放在屏風前的春凳上:“主子,可要叫人抬水進來?”


    無人的時候,林容尚不覺得什麽,這時翠禽一問,她便想著剛才那會兒不知多少丫頭婆子看見影子,聽見聲音,一時臉上燒得發慌,問:“剛才……”


    林容隻吐出兩個字,翠禽卻明白她要問什麽,低聲笑笑:“主子放心,都叫回各自房裏呆著,沒叫她們出來。君侯走了,我才叫人各自出來走動的。”


    林容這才好受些,不過也是欲蓋彌彰,誰還能不知道這出敞軒剛發生了些什麽呢?心裏萬分別扭:“不用抬水進來,我坐一會兒,回淨室去沐浴。”


    又坐在圈椅上整理發鬢衣衫,瞥見書案上的雪浪紙已經叫浸濕了好大一片,畫也叫毀了,喪氣地揉成一團,望著桌角的那晚避子湯,隻覺萬分諷刺。


    她是極為不習慣叫丫頭撞見這些私密事的,又喚了翠禽端了水進來,親自把那書案、春凳、圈椅一一擦拭幹淨,這才回房沐浴。


    陸慎來時,剛好是晚膳時分,丫頭們都擺好膳食了,這麽一耽誤,飯菜都涼了。林容本不想麻煩,想著叫丫頭們煮碗雞湯麵,偏廚房的婆子殷勤許多,不過一刻鍾,便又重新做了端來。


    夜半,林容躺在床上,手上拿著陸慎給的那枚白玉令牌端詳,他至少要去一個月,那麽這些人倒也不是不可以用,隻看怎麽用。


    叫這些人護送,名義上是去拜訪姑老太太,順路去一次千蕩崖。


    縱使去了也見不到師兄了,隻千蕩崖這三個字,卻仿佛成了她的執念一般。或許在她內心的隱秘處,仍舊幻想著可以從那裏找到回家的路。回家,回家,這兩個充滿希望又充滿絕望的字,無時無刻不在她的腦子裏回響。


    次日天色大晴,林容起了個大早,往架子上晾曬草藥,待在敞軒裏配置藥丸。又命翠禽把那新作的粗布衣裳拿出來漿洗做舊,隻等著備好東西,便立刻出發。


    忙完這些,已經是黃昏時分,鳳簫從外頭捧著一楠木漆盒進來:“主子,你交代的那套刀具,外頭的工匠已經得了一柄,送進來請您過目,可還使得?”


    林容接過來一瞧,便搖頭,這時候礦石品味不高,含雜質也多,冶煉技術更是不能跟現代相比,不過不應該這樣差啊,她想起現代博物館裏的那些刀劍,問:“是外頭的鋪子,還是軍中的工匠做的?”


    鳳簫答:“杭卿姑娘說,軍中的工匠,連軍中的器具都鍛造不及,沒有君侯的吩咐,她也不好擅自派人去麻煩。因此,都是叫外頭鋪子弄的。”


    林容沉吟的一番,她既打算冒著陸慎動怒的風險,去千蕩崖,那便是沒有再回來的打算了。能回家自然最好,不能回家的話,也要活下去。賴以為生的便隻有這淺薄的醫術了,隻怕離了這節度使府邸,再也尋不到更好的工匠鍛造刀具了,道:“二門處,負責護衛是哪一位將軍?你請了他來,我有事吩咐。”


    鳳簫沒反應過來:“不用去請杭卿姑娘麽?”


    林容搖頭:“不用。”


    不多會兒,一位身著軟甲的武將便叫鳳簫引了進來,納頭便拜:“卑職郭寅拜見夫人,不知有何事召喚標下?”


    林容與其隔屏相對,盡量顯得態度溫和些:“將軍請起,此番乃是有事相求!”


    翠禽搬了一個繡墩,郭寅虛坐著,手裏接過茶蓋碗,抬頭,便見屏風後朦朧的素影。


    這位江州貴女,有光豔動天下之稱,那日隨君侯圍獵歸來,又或是在金明台宴飲,又有不少人見過。人人稱讚是不負盛名,隻他無緣,並沒有得見,一時頗為遺憾。他不好盯著瞧,便低頭:“不知夫人有何事吩咐?”


    林容揮手,命鳳簫奉了托盤出去:“我想鍛造幾柄小刀,外頭的工匠做得不令人滿意。又想著君侯去前,曾囑咐過我,倘若有什麽難事,便請將軍去辦,一準兒沒錯。”


    郭寅聞言便想推辭,這位江州貴女,身份敏感,他可不想多打交道,又見主公屢次折辱這位,日子久了,也就起了輕忽怠慢之心。更何況,這位崔氏女初來時,主公便吩咐派一伍軍士監視看管,頗為防備,那時候也沒提什麽女眷不女眷的話,自然也不把她當做主母來敬重。


    不料見那托盤裏除了一些圖紙,竟還呈著一枚玉牌。


    郭寅祖上三代都是雍地之人,家裏是雍地名門,自十七八歲便跟在陸慎身邊,是嫡係中的嫡係,陸慎的私令自然是認得的,當下萬分驚疑,這枚玉牌是主公親自選的籽料,親手雕刻,極為喜愛,竟然留給了夫人。


    那拒絕的話,便在舌尖打了個轉,咽了回去:“夫人放心,卑職一定辦好。”又瞧了瞧圖紙,應允:“卑職立刻去辦,十日內必定呈上來給夫人。”


    十日,林容是不肯等這麽久的:“我急著用,將軍能不能命工匠縮短工期?”


    郭寅點頭,艱難:“鍛造精鐵不必其他,時日一短,鐵器的質量便大大降低了,隻怕最短也要七日。”


    林容緩緩點頭:“多謝將軍費心。”


    第35章


    四日後宣州南麵一百三十裏,平穀大營篝火正盛


    夏侯璋在軍帳中帶甲徘徊,問左右:“許都可有信令傳來?”一麵憂心忡忡:“你我雖上了降書卻領兵在外隻怕那陸慎已然見疑。陸慎此人多謀善斷,又心狠手辣,我父已經遭了他的毒手嗎,隻怕遲早調兵……”


    董諱身高八尺生平愛食生牛肉力能扛鼎,曾在戰陣中三進三出,乃是當世一名猛將站起來拍拍夏侯璋的肩膀:“夏侯兄何必如此憂心你我大軍合營五萬,駐地平穀易守難攻,在外又有兩萬騎兵策應,那陸慎便是天兵天將,也一時難以攻破。隻待許都河間王信令一到你我又何須怕他?”


    河間王信令?夏侯璋聞言更是歎氣:“哎,我父雖死一家老小卻全在宣州城內,河間王信令一到,隻怕便是他們的催命符。我為報袁氏之恩,置妻兒於不顧真乃忠義難兩全也。”


    董諱心裏鄙夷,說什麽忠義難兩全肚裏算計的不全是功名利祿,忒一聲,喝問:“夏侯兄,你怎如此英雄氣短?想那陸慎小兒,也不過靠著祖上的三萬精甲起家,數年間橫掃江北。你我如今手中擁五萬精兵,在此亂世,如何不開創一番基業?你我昂藏男兒,豈能俯首聽命於那陸氏小兒?”


    夏侯璋此時騎虎難下,隻得點頭稱是,隻他向來優柔寡斷、謹慎猶豫決斷不足,又吩咐標下:“陸慎最擅夜襲,各處崗哨要多加一倍,不可疏忽大意。”


    董諱正要嘲諷他叫那陸慎小兒嚇破了膽子,便聽得外麵軍士大聲疾呼:“敵襲,敵襲,雍軍來了,雍軍來了。”


    夏侯璋、董諱匆忙出軍帳,見西南麵一片火光,他二人到底是久經戰陣之人,當下喝止,穩定軍心,大笑道:“那陸慎小兒倘若從東麵來攻,我倒還擔憂三分,從西南麵而來,自取死路。來人,點五千將士,隨我衝陣。”


    話音剛落,便聽得一陣地動山搖的馬蹄聲,夏侯璋、董諱二將均是大呼一聲不妙:“是黑甲騎兵!”雍州的騎兵不是駐紮在雍地,同匈奴人對峙麽,竟神不知鬼不覺到了宣州。


    天下聞名的雍州黑騎,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沒有不能攻破的城池。夏侯璋已是肝膽具裂,毫無抵抗的意誌,立刻催馬,領著中軍帳的數百部曲,向相反方向逃命去了。


    隻那董諱雖是個粗人,猶有幾分血性,咬牙上馬,提著丈八蛇矛,領著身邊數百義子:“陸慎這廝心狠手辣,咱們殺上前去,殺得一個賺一個。”


    那董諱一身的蠻力,又是將死之人,一路殺過去,竟似砍瓜切菜,殺得二三十人,渾身血葫蘆一般,站在馬上大喊:“陸慎小兒,敢於我一戰否?”


    話音剛落,便見那山坡上立著數百騎,當前一位玄衣黑甲催鞭而來,手上不過一柄青釭劍,縱馬揮劍,卻似有千鈞之力。


    董諱倉惶之下,勉強接了三招,已是口吐鮮血,倒下馬來,勉強說得幾個字:“白麵陸慎,果……果名不虛傳……”話未完,便氣絕身亡。


    八千雍州黑騎,快馬閃電突擊,從西南麵直到中軍帳不過也就兩刻鍾罷了,此時兩位主將已死,軍心大已亂,餘部皆降。


    陸慎從董諱胸口抽出那柄青釭劍,鮮血噴濺有三尺之高,陸續有將領來回稟軍情:“報,夏侯璋、董諱麾下兩萬騎兵已經合圍。”


    “報,夏侯璋已經叫活捉。”


    陸慎聞言,踢了踢馬肚子,見天邊紅日噴薄而出,山崖上野草瘋長,吩咐:“董諱此人也算是條血性漢子,厚葬了。”


    ……


    這日,林容還未起身,便聽得鳳簫在錦帳邊回話:“縣主,郭將軍今兒來回話了,說那幾柄小刀,已經得了四柄,其餘的這兩日也快了。”


    林容翻身起來,道:“你見著他了,再催一催,能早一日便是一日。”


    用過早膳,又叫丫頭備了筆墨,在案上畫草藥圖鑒,剛畫了十幾副圖畫,便手酸得不行,正想歇歇,便見那邊廊下杭卿引著兩位婆子並幾位丫鬟緩緩而來。


    林容尚未認出來,便聽得身邊的曲嬤嬤語氣歡快道:“縣主,是長公主身邊的古嬤嬤跟董媽媽。”一麵覷著林容臉色尚好,又添了一句:“大人同長公主,還是這樣心疼縣主,咱們到宣州不過三月,便緊趕著打發人來瞧。”


    林容橫了她一眼:“既然嬤嬤如此思戀江州,我又豈能強留你,乘著這次江州來人,便同這兩位嬤嬤一同返程,路上也有個照應。”


    曲嬤嬤聞言低頭,縮到後麵去:“老奴多嘴了。”


    眾人請到正廳見禮,杭卿引著人進來,稟告:“夫人,重陽節快到了,江州派人送節禮來。”話畢,幾位嬤嬤、媽媽皆跪下行大禮:“奴婢等請主子安,不知主子這一向可好?”


    林容在江州那段日子雖算不上愉快,也瞧不上長公主夫妻兩賣女求榮的做派,但是跟在陸慎手底下一比,那簡直不要太舒適,當下點頭:“快起來吧,我這裏很好,你們路上可還好?”


    又叫人搬幾個杌子,叫她們坐在下首,敘些家常:“老太太可好?六姐姐可好?”


    幾位嬤嬤一一答了:“都好,都好,老太太常念著縣主,六姑娘聽說我們要來,也收拾了好多東西命我們帶來。”


    說著奉上一個紫檀箱子:“六姑娘說了,那些金的玉的,縣主也未必多喜歡,倒不如這些外麵淘來的小玩意有趣。”


    林容接過來,打開來拿在手裏一一瞧過了,一個繪了猴子的玻璃沙子燈,裏麵裝著沙子、鈴鐺,剪紙,略一搖動,那猴子剪紙便翻起跟鬥來;一出泥人戲,下麵有一楸木大底盤,上麵罩著玻璃罩子,底盤上麵捏著七八個泥人,有的笑,有的哭,連起來倒是一出短戲。另有竹子作的小花籃,可以活動,另外掀開又是一個高腳杯。並各種自己親手製的香袋、香珠、花粉等。


    不獨林容喜歡,連杭卿瞧了也驚奇:“都說南邊好,奴婢這回算長見識了,竟有這樣新奇的玩意兒。”


    林容笑笑,心裏也感慨:“你們回去替我謝謝六姐姐,她是一向想著我的。”


    說了一通話,又另給了酒菜與她們吃,等杭卿走了,那古嬤嬤這才奉上一封信:“這是長公主給縣主的家書,奴婢們啟程時,特意交代了,要得縣主一句準話。長公主說人有不如自己有,與其求人倒不如自己把兵練起來,雍州黑騎天下聞名,想著叫姑爺送些馬匹去江州,幫襯幫襯。也不用太多,八千匹就行。”


    林容嗯了一聲,打開那信,見那信上言辭口吻皆是長公主命令的語氣,冷笑道:“隻怕我沒有這樣的臉麵。”


    那幾個婆子訕笑:“縣主怎麽說這樣的話,總是一家子骨肉……”


    林容重重擱下茶盅:“好了,翠禽,送幾位嬤嬤、媽媽下去歇著,我這裏也忙,就不多留你們了。”


    過了幾日,江州來的諸人見林容果是不講情麵的樣子,也是無可奈何。杭卿另備了些回禮,送了禮單來給林容瞧:“還請夫人過目,奴婢也不知江州習俗,隻照著舊例備了些東西,也不知妥當不妥當?”


    林容略翻了翻,並不細看:“很妥當。”一麵又另拿出一單子:“這是我單給六姐姐的東西。也不必混在一起,你另外派人護送吧。”


    杭卿接過那單子,別的到沒有什麽,隻還列著往日君侯送的明崗大師的玉器,她站了一會兒,還是開口提醒:“夫人,別的倒算了,隻這幾件玉器是君侯的心意,不如另換幾件相當的,也算是極難得的紅玉。”


    林容站在窗前,心思早已經不在這兒了,回道:“無妨。”


    杭卿聽了,默默稱是,世易時移,君侯現如今對夫人如何,她是看在眼裏的,已不能再像往日那般隻當成江州貴女來侍奉,更多添加了三分恭順與小心


    又過了幾日,江州的人還未返程,城門守衛卻漸漸放鬆,出入往來皆自由了許多。林容命人喚了杭卿來:“聽聞,城外有一處花圃,菊花開得甚好,這幾日秋高氣爽,慢慢地也不大熱了,很合適出去走走。”


    杭卿便笑,從袖子裏抽出幾張拜帖來:“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外頭有好幾家女眷,都下帖子請夫人去賞菊呢,就在城外的菊影園裏。”


    林容打開來,見是那日在夏侯府見過的一位老太君,恰好是明日,心裏盤算了一遍:“好,你去安排吧。”一麵又叫翠禽宣了江州的那幾個婆子進來說話。


    幾人來的時候,林容正在用膳,又在下首支了一彩漆戧金福壽紋小幾,擺一腳踏:“翠禽,撿幾樣好克化的菜給幾位媽媽,你們來了這幾日,我不得空,倒是不曾好好說過話。”


    古嬤嬤便站起來道:“奴婢們臨來前,長公主叮囑了,說縣主在這兒立身是極不容易的,偏我們不會說話,叫縣主為難。這樣一想,倒是羞愧得站不住了。”


    林容擺手,一臉和煦:“媽媽站起來做什麽,坐下吃菜。這雍地樣樣不如咱們江州,獨這釀鵝還算入得口,軟糯又帶著一點酒香,媽媽們嚐嚐。”


    等那幾位媽媽嚐了一口:“果然不錯,果然不錯。長公主本就憂心縣主,這不獨您平常愛吃的食材運了兩船,就連庖廚也送了好些來。”


    林容放下筷子,道:“我也不瞞幾位媽媽,我年紀小,嫁過來時,心裏又帶著氣。那日見了你們娘家人,心裏本不知道怎麽歡喜,偏你們沒說幾句話,便是要我去求人。我長這麽大,何曾低聲下氣求過人,心裏又如何能好受。”


    說著,還從衣襟上取了帕子拭淚。


    第36章


    林容這樣一拭淚腳踏上幾位坐著的立刻站起來:“都是奴婢們不會說話,縣主不要傷心動氣,萬萬保養身子要緊。”


    林容不過做個樣子要真哭也哭不出來聞言歎氣:“你們說的也有理到底是一家子骨肉,手足血脈,我又怎麽能不管呢?退一萬步說,娘家人才是我的依仗。娘家人不得力我在這裏腰杆子也不硬。娘家人好我說話也大聲些。”


    幾人附和:“縣主說的很是。”


    林容道:“我嫁過來時日尚短,婦道人家又沒有出門見外男的道理,雍地那些文武倒不大認得便是認得沒有……”


    她咬了咬舌頭,極別扭地說出‘夫君’兩個字來:“沒有……沒有夫君的軍令,也不好調動這麽多軍馬。你們來得不巧,他領兵出去了,隻怕要多等幾日等他回來再說。”


    幾個婆子大喜,隻當林容那日小孩子氣過了這幾日,已經轉圜過來了:“那真是再好不過的。”


    林容笑著點頭:“我知道,這次北上,你們一共隻來了一百多軍士護送這裏軍令嚴些,沒有叫你們進城來都駐紮在城外。這府裏規矩也嚴,媽媽們出入也不方便。這樣吧,我記得城外也有幾個別院,布置得很是不錯,離渡口也近。我命人收拾出來,你們在哪兒等我消息。”


    有江州的這些人,自然就不必用陸慎的人了。


    她想了想又笑:“七八千匹軍馬,便是不能叫你們立時帶著回江州,也要一封你們姑爺的親筆書信才好。”


    她這樣安排了一通,又命杭卿去安排,杭卿聽了,心裏疑惑怎麽好好府裏不住,要去外麵住,回話:“也是巧,菊影園旁一二裏路,便有一個莊子,又幹淨又整潔,一二百人都不成問題。”


    眾人喜上眉梢,曲嬤嬤私下也道:“縣主總算是明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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