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色薩利王宮的路上,難得不用在冥府守門的刻耳柏洛斯逐漸暴露出自己歡脫的本性。


    「汪!汪!」


    被偽裝成大型獵犬的地獄三頭狗剛一進城就興奮低吼,帶著自己的這位飼養員兼妹夫,在大街小巷中亂竄,時而站在售賣肉食的攤位前搖尾求取幾根肉骨頭,時而將色薩利人飼養的雞鴨追得驚叫亂飛,時而和城裏的犬科動物互毆,爭奪地盤和交配權……


    短短半個小時,洛恩就跟著賠付了十多家業主的損失,臉色逐漸黑到能滴出墨水來。


    「砰!」


    終於,忍無可忍的飼養員抬起巴掌,將四處撒歡的三顆狗腦袋拍成了輕微的腦震蕩,然後掰開它的狗嘴,給它每個腦袋嘴裏都灌進一壇高濃度的仙饌蜜酒,很有哈士奇潛質的刻耳柏洛斯,這才徹底老實下來,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隨即,洛恩將狗繩扔給身後跟著受折磨的赫拉克勒斯。


    「幫我把這家夥送到凱妮斯家裏,我先走一步,咱們王宮匯合。」


    送狗的事,他雖然自己也能做,但想要撇清今晚他和赫拉的***,總得需要個證人暗示他不在場吧?


    對此,渾然不知自己成了偽證人員的赫拉克勒斯爽快地接下了這個任務,憑著出色的筋力,一把薅起刻耳柏洛斯的後頸肉,將這隻貪吃貪喝又貪玩的地獄三頭犬扛在肩頭,大步朝著凱妮斯的小院狂奔而去。


    遛完狗的洛恩,則悠閑地走進色薩利王宮之中,輕車熟路地來到了國王阿德墨托斯的寢宮門前。


    正當他想要上前敲門之際,熟悉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忒拉蒙,對於那位戰神山的塵世牧者,你怎麽看?」


    屋內,半躺在床上的國王阿德墨托斯翻看著近日來積壓的一些文件和記錄,似是漫不經心地詢問起床前的好友。


    「很難想象赫斯提亞的仁慈,雅典娜的智慧,赫爾墨斯的狡猾,以及宙斯的勇武和多情會同時出現在一位主神的身上,如果這世上除了那位父神之外,還有哪一位主神能拯救此時的色薩利,帶領我們打贏巨靈之戰,恐怕也隻有他了……」


    忒拉蒙感慨著說出自己的看法,字裏行間似乎對於那位新來的主神,評價很高。


    「哪怕,他是殺了你兄弟的酒神?」


    阿德墨托斯放下手中那份記載著酒宴整個過程的文件,幽幽看向自己的好友。


    「佩琉斯嗎?」忒拉蒙沉默良久,最終長長歎了口氣,「那位父神真正想保的人,旁人殺不了;真正想殺的人,旁人也保不住……」


    利用佩琉斯逼迫海洋寧芙忒提斯就範,主要是為了逼迫海神波塞冬出手,借機敲打一下海洋神係的力量。


    依照那位父神謹慎多疑的性格,多半在暗中觀察局勢的發展。


    佩琉斯遇險,那位父神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卻沒有絲毫插手的意思,坐視三個百臂巨人隨手殺死佩琉斯這個孫子——就像看到凡人隨手拍死身邊嗡嗡亂飛的一隻蒼蠅般。


    顯然,那位父神不是沒有能力保下佩琉斯,而是根本沒打算這麽做。


    因為,他欠缺一個將事情鬧大,對海神殿追責的理由。


    而佩琉斯,就是這個「理由」。


    想到這裏,忒拉蒙那張其貌不揚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苦笑,眸中泛起深深的無奈:「我早就勸過他,不要和那位父神走得太近,也不要輕易接受諸神平白無故的賜恩,想著就此一步登天。因為看不清自己身份的棋子,很有可能會就此變成棄子……」


    「比如,我們?」


    阿德墨托斯抬手指向自己和好友,自嘲地笑了笑。


    忒拉蒙微微一愣,隨即跟著笑了起來。


    「說的沒錯,我們還真是不識趣,明明那位父神已經許諾:隻要我們放棄色薩利,他將許以神位,讓我們死後獲得永生。」


    「所以,你也拒絕了?」


    「別的不說,佩琉斯的骨頭都還在俄刻阿諾斯之海上飄著呢,就算那位父神肯給,我敢信嗎?」


    阿德墨托斯認真看向自己的這位好友:「那麽,報仇呢?」


    「找誰?那位酒神?三個百臂巨人?還是奧林匹斯的那位?」


    忒拉蒙嗤笑著反問,隨即頓了頓,無奈開口道。


    「這幾位我可沒一個是對手,總不能讓我去為了佩琉斯自己選的路送死吧?而且,眼下我們和色薩利能不能抗住這場災禍都還兩說,與其考慮那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多擔心擔心自己。畢竟,和佩琉斯比起來,我們好像更可憐一點。」


    聽到好友坦誠的自嘲,阿德墨托斯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能這麽想,我很開心。」


    「我明白您的意思,也請您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因為私怨去憤恨那位酒神,或者伺機采取報複。」


    忒拉蒙向自己君主肅然保證,眸中流露出在人世間摸爬滾打後練就的睿智。


    「畢竟,咱們這次能不能活下來,可全都要指望那位塵世牧者了……」


    此刻,站在門外的洛恩滿意點頭。


    這小子不傻啊,難怪能在發狂的赫拉克勒斯手下保命。


    別的不說,這種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的性格,就甩出一大群英雄幾條街了。


    「洛恩大人,您怎麽還沒進去?」


    正當洛恩思索間,一聲大嗓門的喊話便道破了他的行蹤。


    從王宮外匆匆趕來的的赫拉克勒斯,飛奔到寢宮前,大大咧咧地推開了大門,邀請洛恩一同入內。


    一時間,洛恩和屋內的兩人六目相對,氣氛逐漸變得微妙。


    背後妄議神靈也好,門外偷聽談話也好,貌似都不是什麽光彩的行為。


    尤其,他們討論的內容還是要不要報複一位主神……


    想到這裏,阿德墨托斯和忒拉蒙不由心頭一突,額前微微冒汗。


    「咳。」洛恩輕咳一聲,主動開口,「忒拉蒙,聽說你不久前添了個兒子,上次來得急沒準備什麽見麵禮,這回給他補上。」


    說話間,他走進寢宮,拿出一枚刻著蛇發女妖象徽的青銅掛墜,遞到了忒拉蒙的手上。


    「多,多謝您的掛念。」忒拉蒙連聲致謝,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洛恩拍了拍這位壯漢的肩膀,微笑著解釋:「這是枚護身符,關鍵時刻說不定能保護一下你的埃阿斯。」


    在原本的命運軌跡中,忒拉蒙之子大埃阿斯會因為雅典娜的咒術,羞愧自殺。


    看在忒拉蒙這麽懂事的份上,洛恩也不打算吝嗇,選擇賜下這枚護身符,讓雅典娜以後看在他的麵子上,對大埃阿斯網開一麵。


    而聽到這位主神的話語,忒拉蒙也總算放下心來,鄭重其事地將這件禮物收好。


    酒神大人果然和傳說中的一樣仁慈溫和,不僅沒有將他和阿德墨托斯在背後的議論放在心上,還賜予了他兒子一件救命的禮物。


    望著眼前衝他含笑點頭的酒神洛恩,忒拉蒙心中湧現出一股暖流,連忙殷勤地搬來座椅,並吩咐仆人們添置酒食,將安靜的談話空間留給三人。


    懂事!


    目送著忒拉蒙主動退守至門外,替他們把門,洛恩頗為滿意對方的表現,隨即靜下心來,向阿德墨托斯沉聲說明來意


    。


    「上次的色薩利之戰中,我們本已經取得了優勢,但那些神血英雄卻不顧命令,一頭紮進了巨靈一族布置的陷阱中,險些導致全軍覆沒。接下來的戰爭隻會越來越殘酷,關鍵時刻容不得有半點差錯,想要打贏這一仗,這種事情就必須杜絕!」


    「可是,他們都是神裔,性格天生如此,未必肯聽勸。」阿德墨托斯麵露難色。


    其實,還有個問題他不好意思開口。


    那些神血英雄都是來支援色薩利的友軍,自己這個國王目前可全指望著這群神血英雄替他抗壓,實在沒有強令的資格。


    洛恩顯然明白阿德墨托斯的顧慮,微笑開口。


    「所以,這個惡人由我來做。把他們交給我,我會趁著開戰前的這段時間,好好調教一下這些神裔!」


    他除了是戰神山的酒神之外,還是雅典學院的名譽導師,以及諸神聯軍的總指揮,自然有著教導那些神裔的義務與權力。


    聽到這位主神主動接下來這份苦差事,阿德墨托斯連連點頭應允,當即決定拆除掉王宮外圍的一片廢棄居民區,將其打造為專門的訓練場,以供洛恩和諸位神裔使用。


    在魔法師和煉金術師的聯手操作下,工程等到傍晚時分就已經完工,而收到色薩利王集結號令的神血英雄們,也陸續趕到訓練場。


    看著一個個散漫站在各處,私底下議論紛紛的神血英雄們,洛恩挑了挑眉,露出燦爛的笑容。


    「諸位,想必今天色薩利王召你們來的目的,你們也都清楚了。」


    「知道……」


    眾人的聲音或高或低,顯然對這所謂的訓練不是很上心。


    洛恩見狀,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隨即拍了拍手,兩道身影從樹蔭下走向台前。


    「介紹一下,醫神阿斯克勒庇俄斯,賢者喀戎,我專程從雅典請來的貴賓。之所以叫他們來,是因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天賦。」


    神血英雄們被勾起了好奇,不解地看向台上的酒神。


    共同的天賦?是什麽?


    「醫術很高,無論受多重的傷,他們都可以將你們救活……」


    洛恩悠然回答,隨即微微抬手,從路邊的苗圃中折下一根荊條,向訓練場上的數百名神血英雄露出森冷的獰笑。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麽,第一堂課,開始!」


    嗡!


    隨著那位酒神向前跨出一步,【迷宮】的權能瞬間發動,將整個訓練場籠罩在內,呼嘯甩出的荊條幻化出道道血紅色的殘影


    「轟隆!」


    伴隨著地動山搖的巨響,數十位首當其衝的神血英雄飛了出去,深深嵌入訓練場的石壁中,構成了一副副奇形怪狀的壁畫。


    「都說了上課時間到,怎麽還走神呢……」


    慵懶的喃語中,那煙塵中的身影哢吧活動著筋骨,踏過滿地龜裂的大理石廣場,輕拍著手中那根作為凶器的荊條。


    痛,幾乎到達生理極限的痛!


    全身上下,每一塊骨頭,每一寸肌肉都在傳來撕裂般的痛楚,不堪重負的神經,已經將這些難以承受的感覺,轉化為麻痹,以減輕身體的負擔,免得受難的宿體,直接昏厥過去。


    但即便如此,嵌入石壁的一個個神血英雄,幾經掙紮,始終難以控製麻木折斷的手腳,隻能從喉嚨裏發出一陣陣痛苦的呻吟。


    此時,某位始作俑者閑庭信步地走在石壁前,對著一眾受害者點評道:


    「左起第一個,第三個,第四個,第八個……力量和抗壓能力能評個中等,但技巧太差了,反應意識也不合格……」


    「第二、第五、第六個……反應速度還行,


    但力量不足,神血的潛能都沒發掘出來三成……」


    「第七個,第九,第十一個……貌似是走魔法師和煉金術師的路子,但念咒的準備太長,臨時應變能力也不夠,這麽多人裏隻有一個勉強支撐起了保護咒,這方麵需要多加練習……」


    眾人一邊忍受著席卷全身的疼痛,一邊還要聆聽著這毫不客氣的批判,身心苦不堪言。


    不過很快,醫神和喀戎便上前將這群大殘的神血英雄一個個從石壁中扒拉下來,命仆從將其抬到臨時搭建的醫療所中救治。


    於是乎,痛苦而麻木的呻吟變成了殺豬般的慘嚎,叫得剩餘眾人一陣心驚膽寒。


    但越是如此,洛恩越是興奮,心中似乎覺醒了某個不良嗜好。


    隨即,他敲了敲手中的荊條,饒有興趣地詢問。


    「想不想替他們報仇?」


    眾人齊齊搖頭,下意識後退。


    「別說我不給你們機會。我保證不動用權能,隻和你們比拚武技,並且會將自己的實力壓製在神靈級的水平。」


    眾人稍作猶豫,再次搖頭。


    「這樣吧,再加點彩頭,誰能站著接我三招,就可以獲贈一份醫神調配的神力增幅魔藥;站著接我十招,戰神山神器一件;誰能讓我受傷,就可以直接結業,並且可以挑選戰神山的三件神器,怎麽樣?」


    聽到這話,眾人再也按捺不住,雙眼瞬間放光。


    出來混的,並不是每位神血英雄都很闊綽,隨身攜帶著一身魔藥和神器。


    相反,他們中大多數的日子都比較寒酸,十幾個人估計才能勉強湊齊三兩件神器。


    眼下有這個發財的機會,神血英雄們頓時熱血沸騰,開始直麵走來的恐懼。


    神靈而已,又不是沒見過!


    怕個屁,一起上!


    第一批熱血上腦的神血英雄,急吼吼地衝了過去。


    而為了有更多的勝算,第二批幾十個心思活絡的神血英雄,已經開始自發地結陣,掠陣在後。


    不過,第三批的阿塔蘭忒、美狄亞、赫柏、海倫、雙子等幾人,卻悄悄後退,不約而同地捂上了自己的眼睛,不忍看接下來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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