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果然很厲害啊!夜空中居然會浮現出那樣的東西啦。」


    那一天,候補生斯芬的聲音響徹了清晨的訓練場。


    「從我住的旅舘裏,可是看得很清楚啊。魯修斯你也很想看吧?」


    「嗯,想看。因為正好那時候很忙,沒有那樣的餘裕。」


    「哼哼。對吧對吧?弗裏茨也感謝我吧,全靠我邀約你來參加學習會,才能欣賞到那樣的景色呢!」


    穿著男裝的莉榭,笑咪咪地聽著斯芬有些興奮地說。


    候補生的特別訓練,今天終於來到最後一天了。因此,莉榭他們的早上訓練也是最後一次了,所以今天特別用心打掃好。


    抬頭一望,天色一片晴朗,今天看來會有點熱。


    明明是那麽美好的早晨,弗裏茨今天也是愁眉苦臉。


    「弗裏茨那家夥,一開始誤以為是流星,還開始許願了啊。對吧,弗裏茨?」


    「嗯……嗯,誒!?啊,啊啊!」


    果然是發呆吧,弗裏茨慌忙抬起頭來。


    斯芬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魯修斯、弗裏茨,你們兩人都把木劍給我。我來收拾。」


    「誒?不打緊喔,斯芬。大家一起拿過去吧?」


    「我說可以就可以!弗裏茨,你欠我人情了囉!」


    弗裏茨雖然瞪圓了眼睛,但終於向斯芬低頭說「抱歉」。


    在開始訓練前的訓練場,隻剩下自己和弗裏茨兩人。莉榭一邊目送著斯芬的背影,一邊和站在旁邊的弗裏茨搭話。


    「斯芬,不知怎的很拚呢。」


    「啊……嗯,是啊。」


    從低著頭的弗裏茨身上,隱約感覺到他在緊張的樣子。


    「魯。我們昨天,被羅文閣下叫出來了。」


    那句話的意思,莉榭也輕易想像得到。


    「那麽,你當上騎士了嗎?」


    「啊。先回故鄉一趟做準備後,再回到皇都來。在那之後再正式成為卡爾海因的見習騎士。」


    「恭喜你,弗裏茨!!」


    能夠聽到了這喜訊,開心得感同身受。


    候補生都有各自的優點。其中,弗裏茨和斯芬特別出眾。


    「雖然明知道絕對會被選上,但真的聽到還是很開心呢。給家裏的人寫信了嗎?啊,還是說想直接麵對麵報告吧!真的恭喜——」


    「……來這裏之前,我遇到了羅文閣下。」


    莉榭瞪大了眼睛,弗裏茨用非常痛苦的表情擠出了聲音。


    「說是『魯修斯?奧爾科特不會加入騎士團』。聽說是本人那樣提出的,羅文閣下他說。」


    羅文沒有揭穿莉榭的謊言。


    昨晚米歇的那件事之後,她給羅文寫了信。


    為著隱瞞了真正身份,以及擾亂了重要的訓練場所而道歉。


    明明想必很忙碌的,羅文卻馬上回信了。他打算在今晚送別科約爾的一行人的晚會上再次見麵。


    而他的信中,還添了這樣的一句話。


    『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到最後一天為止,請作為騎士候補生參加訓練。』


    (雖然昨天晚上發生了那件事,不知道該相信羅文閣下到什麽程度……可是那人,一定會守護作為『魯修斯?奧爾科特』候補生的日子。)


    一邊那麽想著,莉榭跟重要的友人道歉說。


    「對不起,弗裏茨。」


    看著弗裏茨的眼睛,目不轉睛地告訴他。


    「其實我撒了一個很大的謊。」


    「……說謊?」


    「全因為那個謊言,我才得以來到這裏,和大家一起訓練。可是,畢竟是撒了謊,現在的我是當不上騎士的。」


    選擇這條路的第六次人生,和現在的第七次大不相同。


    「也對你說謊了。……真的,對不起。」


    這樣說道後,感覺弗裏茨的眼好像搖動了。


    「魯,我才是對不起。」


    「怎麽會。為什麽弗裏茨道歉了?」


    「那是……」


    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低著頭這樣喊道。


    「……其實我早就淡淡然察覺到了,你所撒的謊啊。」


    「誒!?」


    突然飛來意想不到的發言,莉榭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因為魯身材又矮小,長得又纖細,而且嗓子還很高,所以……!」


    (難、難不成,察覺到我是女的……)


    為著意料之外的事態而慌張時,弗裏茨用一副認真的表情這樣斷言道。


    「你其實隻有十四歲左右吧!?」


    「………………」


    身體突然僵直了。


    「……誒?」


    「按照規定,隻有滿十五歲才能接受這訓練吧。不過魯肯定是為了家人,才謊報年齡來到這裏的吧?」


    「……不,嗯。呃。那個……」


    「不啦不要緊啊!!如果被人知道你撒謊的話,明年以後的考試就對你不利的了。就算我猜對了,你也不用說出來的……!」


    越說越拚命的弗裏茨,看來真的沒有察覺出來。


    就算猜想莉榭比規定年齡還小,好像也沒想到她是個女人。


    (對呢。即使是第六次的騎士人生,也隻有團長能看穿我是女人呢……!)


    伴隨著少許的複雜,撒謊的罪惡感越來越強烈。


    話雖如此,因為昨天晚上阿諾特跟她說過『雖然被羅文知道了也沒辦法,但別要再讓騎士候補生察覺到你是個女的』。


    「……對不起,弗裏茨。日後我一定會親口說出真相……」


    「我就說不用了啦,不要勉強!比起那種事。」


    他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你說『日後』。……也就是就算今天的訓練結束了,也還能再見麵的吧。」


    聽了那句話,莉榭察覺到了。


    弗裏茨之所以會愁眉苦臉,是為著離別而惋歎啊。


    在短短十天的時間裏,他對沒有說出真話的莉榭,傾注了全部的友愛。對那一點真的很開心,臉上充滿了微笑。


    「當然啦。雖然也許會跟現在的形式有點不一樣,可是,絕對會的!」


    「在那之前,我也會變得比現在更強。約好了。」


    莉榭緊緊地握住了伸出的手。


    「互相加油吧。弗裏茨。」


    在那一瞬間,感覺弗裏茨好像要哭出來似的。


    然而那好像是看錯了。一息間,他又露出一如往常的太陽般的笑容。


    (但願你們,別要走上悲壯的戰場。)


    莉榭感受到某個人物的氣息,目光轉向訓練場的入口。


    邊境伯爵羅文慢慢地走來。他瞥了一眼這裏,向莉榭鞠了一個隻有她才懂的躬。


    莉榭也同樣地回禮後,接下來就是和平時一樣的『教官與訓練生』了。話雖如此,還是一邊在種種思量,一邊挑戰最後的特別訓練。


    * * *


    下午三時,辦完了幾件事的莉榭,在離宮的走廊裏走著。


    問了在中途擦身而過的奧利佛,他說阿諾特正在執務室。目送了前往主城的奧利佛後,敲了執務室的門。


    等待回答後進入房間,發現阿諾特意外地看著莉榭。


    「……還真快呢。」


    「能給我這麽多時間已經足夠了。真的,非常感謝你。」


    被視線催促著坐下,坐到放在執務室右手邊的椅子上。


    阿諾特注視著她坐下,再次將視線投向自己手頭,一邊在文件上奮筆疾書一邊說道。


    「滿意了嗎?」


    「是的。能和老師好好地聊了。」


    上午訓練結束後,莉榭去找米歇。


    科約爾國的眾人將於明天早上從皇都出發。因為今天是最後一天能在這裏度過一整天了,所以凱爾忙著到處打招呼。


    在那期間,為了能和因為『小小的騷動』受到懲罰而被禁閉的米歇說話,阿諾特跟凱爾安排好。


    『明明要是能拿出我的頭,隻提供知識就好了呢。」


    一開口,米歇就說出了叫人不安的話。


    就連習慣了他的言行的莉榭,也對那個感到不知所措。一邊告誡米歇,一邊往他的紅茶裏加入蜂蜜。


    『既沒有那種方法,說到底也沒有意義。「靈感不是從既有知識中產生的,而是因為得到了新的經驗」對吧?』


    『哎呀,你很懂呢。……可是,我覺得太寬容了。』


    在接過了過甜的紅茶的同時,米歇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要我大量製作用於戰爭的藥物還說得過去。可是,讓科約爾和卡爾海因共同研究,製作出讓世界有益的東西,這判斷不是不太合適嗎?」


    『……老師。』


    莉榭昨晚在拒絕了米歇的前提下,隻對阿諾特告知一切真相。


    火藥這東西的存在、米歇想要使用它幹什麽。


    以及現在的米歇,肯定想要彌補這一切。阿諾特一臉沒所謂的表情,斷言道『米歇?伊凡的用途不會改變』。


    引起騷動的米歇本人似乎無法接受這個決定。在充分理解這種心情的同時,莉榭說服米歇道。


    『雖然你是這麽說,但是一般來說這可是非常重的懲罰哦?因為要在關乎兩國的王族的事業上,被要求一直要提交最佳的結果。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會感到非常沉重的壓力吧。』


    『嗯,是呢。也會心想,得努力才成了吧?」


    雖然說法有點輕浮,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是很厲害的事情。因為在煉金術師的人生中,從來沒看過米歇去努力什麽的。


    『雖然不習慣,但我會努力的喔。——因為要衍生出對世界而言美好的東西什麽的,我從來不曾懷著這樣的心情來研究過呢。』


    『我也非常期待。老師的新境地,到底會創造出怎樣的發明呢?』


    莉榭非常認真地這麽說,米歇也莞爾地發笑。


    那個微笑,看起來很開心。對莉榭來說,他也是第一次如此地笑。米歇一邊把頭發夾在耳朵上,一邊低著眼睛呢喃道。


    『前幾天,我對你說的話,我想好好道歉。我說過「你不適合當什麽王妃」,我說錯了呢。』


    這麽一說,想起好像真的有這麽一回事。


    『關於那一點,我不覺得說錯就是了。』


    『不,一定非常適合喔。隻是,同時感到惋惜也是真的。』


    紫羅蘭色的眼睛,用柔和的目光看著莉榭。


    『你不後悔嗎?對於成為阿諾特?海因的新娘的人生。』


    『當然了喔,老師。』


    莉榭斬釘截鐵地說。


    這麽說來,在前幾天的問答中,沒能說到最後。所以,微笑著說道。


    『現在的我,在世界上最想知道的,是會成為我丈夫的那人。』


    比起什麽研究結果、什麽原理。


    從心底那樣想,而重複說道。


    『所以,我打算待在那個人的身邊。就算被廢棄婚約,被趕出去也好。』


    『呼呼。那麽,我沒有權利阻止你呢。』


    為著明白這一點而高興,莉榭站起來行了一禮。


    『打擾您太久了。在你準備回國的時候,占用您的時間,非常抱歉。』


    『不,能跟你說上話我很開心。和你也要暫時作別了。』


    米歇站了起來,帶著平靜的微笑這樣說道。


    『再見了。我的學生。』


    『……!』


    ——他說再會。


    這讓她想起了在曾是煉金術師的人生中,與米歇最後交錯的話語。意味著重逢的『再見了』的這句話,和在曾幾何時那月夜的截然不同。


    「多虧了阿諾特殿下。」


    這樣道謝後,阿諾特望著辦公桌,用似乎不感興趣的聲音回道。


    「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都得到了你寬大的處理。」


    「與其鬧大以未遂告終的事情,不如有效地利用比較好而已。」


    而且,阿諾特繼續說道。


    「我收到了關於米歇?伊凡的言行的報告。就算是再能幹的學者,要我提起那韁繩我可敬謝不敏了。既然如此,倒不如丟給跟科約爾的聯合研究裏,不需要煩惱管理的工夫,隻是獲得利益這比較好。」


    「即使如此,我還是覺得很寬容……」


    「隨便怎麽也好。……而且,為免他再次弄出古怪圖謀的研究,你也會定期過目對吧?」


    聽到那句話,莉榭用力點頭。


    「——是的。那個就交給我吧!」


    這是第一次被阿諾特托付什麽。這樣一想的話,自然也會再次鼓起幹勁。


    「很期待呢。阿諾特殿下和凱爾王子,還有米歇老師,今後會開發出什麽東西呢?」


    「……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到達你所說的『即使沒有馬也能行走的馬車』呢。」


    「呼呼。」


    那時候明明是一副不加理睬的樣子,卻好像有在認真考慮。對此莫名地高興。


    就算是莉榭拚命列出來的選擇,如果被阿諾特和其他人一起定為目標的話,在未來也不是不可能的。


    (反正都是了,不要為了避開最糟糕的未來的人生,而是為了更好的未來而前進!盡管不曉得阿諾特殿下的想法,但應該也是一點一點的在前進才對……)


    這樣的變化累積起來,總有一天能改變未來就好了。


    作為騎士候補生接受訓練的日子也平安結束了。之後就要為著婚禮,開始來真格的準備了。


    (接下來,終於來到那個——)


    在腦裏斟酌著計劃時,阿諾特停下筆看了看這邊。


    「……你一臉在想著沒什麽好事的樣子吧?」


    「不不不,怎會呢怎會呢!」


    一邊燦爛地微笑,一邊急忙轉換話題。


    「呃,然後是阿諾特殿下!關於科約爾的技術,還有另一件報告。」


    「報告?」


    從手裏的包裏,高高興興地拿出了一個小盒子。


    鋪上了天鵝絨,可以放在掌心上的小盒子。看了那個,阿諾特似乎也察覺到了裏麵的東西。


    「……完成了嗎?」


    「是的。」


    裏麵是阿諾特贈送的戒指。


    科約爾的加工工匠完工後,一到下午就率先獻給了莉榭。


    那個放在盒子裏的戒指,連莉榭自己也還沒看過。因為心想既然要打開難得的禮物的話,在送贈的人麵前打開會比較好。


    「我答應過如果戒指做好了,就第一個給阿諾特殿下看吧?」


    「……」


    「雖然之前隻看過設計圖,不過那非常棒。完成品想必也——」


    懷著興奮的心情想要打開盒子,但阿諾特卻似是要擋住它一樣呼叫名字。


    「莉榭。」


    「是的,阿諾特殿下。」


    抬頭一看,阿諾特的眼睛正筆直地看著自己。他和剛才一樣麵無表情,淡淡地靜靜說完。


    「——沒必要戴那戒指給我看。」


    「!」


    那一瞬間,內心一下子痛得厲害。


    不想被阿諾特看到臉,莉榭立刻垂下頭。


    聽了阿諾特的那句話,現在自己一定是露出了非常沒出息的樣子。


    (這是怎麽了?)


    放在膝蓋上的戒指盒子,無意識地用雙手緊緊地包住。然後,對自己的感情感到困惑。


    因為變得很悲傷,很落寞的關係。


    「沒必要,是說……」


    為了不被聽出自己聲音嘶啞,勉力隻說完這幾字而已。


    為什麽會這麽悲傷呢。


    如果是平時的莉榭的話,即使沒能得到誰的共鳴,隻要能喜歡自己喜歡的東西就足夠了。


    「我應該說過。我對你的要求,就僅是送你戒指這一點而已。」


    明明阿諾特都開口了,但卻提不起勇氣去看他。


    胸口的疼痛太痛苦了,也許再也無法去看阿諾特的臉了。無法去看丈夫的臉的皇太子妃,那豈止是沒資格而已。


    (怎麽辦……)


    對思量著這些事情的莉榭,阿諾特說道。


    「我,沒有權利期望達到那種程度。」


    「……誒。」


    耳中傳來意想不到的話,不經意間抬頭一看。


    什麽一輩子都無法看他的臉,並沒有這麽一回事。視線相對的阿諾特放下筆,將身體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繼續說道。


    「你身上要穿戴的一切,隻按你自己所希望的就可以了。雖說是我送你的,但你不穿戴不合心意的東西也不打緊。」


    「阿諾特殿下。」


    「不管是這個、甚至是婚禮也好。──你不用在意別人的眼光,自由選擇自己喜歡的東西吧。」


    聽了那個,理解了阿諾特想說的話。也就是說,阿諾特始終尊重莉榭所期望的東西。


    那樣的事,普通的皇太子妃是不會被允許的。


    事實上,莉榭從小就被告知,有些事情比起自己的喜好更應優先考慮。


    正因為如此,即使到了現在,有時還是會露出這種習慣。


    就像在選擇戒指的寶石時,也是想考量『適合婚禮或皇太子妃立場的東西』。


    (但是,阿諾特殿下卻說要尊重我的意誌。……說即使是自己贈送的戒指,也沒有必要以那為理由戴在身上。)


    阿諾特總是這樣。


    就算莉榭打扮成男人的樣子也好、就算想學習煉金術也好吧,都會輕易地允許。


    (這和漠不關心、放任不管是不一樣的。他會好好肯定我所追求的『自由』。)


    這件事實,本應是非常值得開心才對的。


    (明明應該高興的。明明知道不能再奢望了……)


    盡管如此,莉榭還是以鬧別扭的心情


    反駁了。


    「…………不要。」


    「什麽?」


    連自己都覺得發出了別扭的聲音。


    莉榭的回答似乎出乎他預料,阿諾特一臉驚訝。


    他這樣的表情,一定很少見。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說出了本打算隱瞞到底的事實。


    「阿諾特殿下還記得嗎。量度戒指的尺寸時,我選擇了左手的無名指。」


    「……啊。我問過你為什麽,但你沒有回答呢。」


    「在我們國家結婚的時候,丈夫會送戒指給妻子。這是第一代國王夫婦開始的習俗,一定要戴在左手的無名指上。」


    所以莉榭也想這樣做。告知了以後,阿諾特不知為何皺起了眉頭。


    「即使是我,也對這種儀式有著憧憬。」


    「……」


    現在一定是說了多餘的話。


    雖然擁有那樣的自覺,但是怎麽也抑製不住。莉榭的心情變得自暴自棄,拿起戒指的小盒子站了起來。


    「我想在婚禮上戴這個戒指,禮服也要配合戒指來挑!雖然你說過沒有必要,但日後所有的場麵我也會用上!」


    「莉榭。冷靜點。」


    「倒、倒不如說,我是忍著立即就想戴上手指而拿過來的……!」


    站在辦公桌前這麽一說,阿諾特稍微咽了口氣。


    「……所以,阿諾特殿下,請幫我戴上戒指。」


    把箱子放在阿諾特的前麵,莉榭伸出了左手。


    於是,他一副很為難的樣子,這樣說道。


    「我現在沒戴手套。」


    「嗯……」


    在今世剛和阿諾特見麵的時候,他答應了『一根手指都不碰』。


    到今天為止,阿諾特一直都忠實地遵守,在晚會之類的場合都會戴上手套。今天的阿諾特兩手空空,裸露的手背上,浮現出戴著手套時看不見的青筋。


    「沒有也沒關係。」


    說出口後,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但是,總比開口說「今後直接接觸也沒關係」來得簡單。


    阿諾特會向莉榭期望的事情非常少。


    因為,在贏了的話就什麽都聽的賭局中,就算贏出了,他的期望也隻是想送戒指給莉榭而已。


    莉榭想好好戴上這戒指。


    然後,也希望阿諾特看到那副樣子。


    「……無論如何,現在馬上就好。所以。」


    阿諾特太擅長讓莉榭說出任性的話了。


    一邊想著這些,一邊鼓起勇氣這樣說道。


    「拜托了,殿下。」


    「――……」


    垂下眼睛的阿諾特,發出了短促的歎息。


    他拿起小盒子站起來,繞過了辦公桌。


    正心想要幹什麽時,他就抓住了莉榭的手腕,把手拉到了長椅的那一邊。坐在椅子上,莉榭的眼眨個不停。


    然後,阿諾特跪在了莉榭麵前。


    阿諾特的大手執起了莉榭的左手。明明隻是這麽一回事,但臉頰一下子燙熱了起來。


    阿諾特就這樣低著頭,嘴唇貼到了莉榭的手背上。


    然後,吻落在無名指的指根。


    「莉榭。」


    「嗚,嗯。」


    手放到嘴邊的情況下被呼喊名字,不禁拿自由的另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阿諾特立刻停下了淺吻,抬起了頭。但是在那之後,彼此的手指不是正緊緊地纏繞在一起嗎。


    (這、這是什麽…!)


    腦子深處都暈頭轉向了。


    被這樣做才初次產生自覺。莉榭不僅喜歡阿諾特的眼睛顏色,還喜歡他的手和手指的形狀。話雖如此,現在卻談不上這個。


    明明都把莉榭折騰得團團轉,但阿諾特還是一副非常清爽的麵孔。


    不僅如此,還隱約地以真摯的目光朝著莉榭,用微弱沙啞的聲音這樣問道。


    「——我可以碰嗎?」


    「……!」


    明明都早就碰了。


    簡直就像是為了讓莉榭好好點頭,故意用語言來確認一樣。


    「是、是……」


    拚命地點頭。


    隻是這樣,阿諾特就有點兒滿足了似的眯起眼睛。


    沒有放開莉榭的手,隻用左手打開了戒指的盒子。他大大的手非常靈巧,好像很輕易就能把戒指拿出來了。在這期間,莉榭也滿腦子在想。


    (剛才、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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