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微笑著:


    “周廚師長,你想知道爺爺是怎麽評價你的嗎?”


    周炳有些茫然地抬頭,那表情就是一張白紙。


    “什、什麽?”


    “他說你本性純良、知恩圖報,他很看好你。而且他說,他很後悔,當時沒有再給你一些勇氣,譬如幫你解決家庭和工作的困難,是他想得不夠周全。”


    周炳潸然淚下。


    隔著遙遠的時間、借由南枝之口說出的話,真正治愈了他心底多年來的創傷。


    “南師傅……他是真正的好人……為什麽會遭到這樣的對待……”


    周炳雙手捂著臉,哭得更厲害了。


    他太過沉浸,以至於周圍投來許多好奇的眼神都不知道。


    南枝也覺得打斷人家的悲傷情緒似乎不太禮貌。


    這時,南意不高興了:


    “你說得不對!”


    周炳懵了下,連哭都忘了。


    “啊?”


    南意很不樂意地撅著嘴巴反駁:


    “太爺爺才沒有不開心!”


    周炳更困惑了:


    “啊??”


    南枝輕輕喊了聲“一一”。


    南意罕見地沒聽她的話,反而有些委屈地癟了下嘴:


    “是這個爺爺把太爺爺說成了很可憐的人,明明太爺爺一點不可憐,他說離開燕京、遇到媽媽你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他的每一天都過得很幸福!我看過他的日記!”


    南意試圖用實質證據來說明他沒有撒謊!


    而南枝捕捉到了重點:


    “你什麽時候看的日記?媽媽不是隻給你讀過一次?”


    南意卡殼了,表情有瞬間的空白:


    “啊這……”


    糟糕!


    被抓包了!


    南枝點點他的鼻尖,決定待會兒再跟他算賬。


    因為現在還有一個被觸動的周炳。


    他似乎徹底想明白了什麽:


    “好、好像是我的問題……”


    南枝發出疑惑的聲音。


    難道周炳反倒因為南意的話想通了?


    事實的確如此。


    周炳愧疚道:


    “是我狹隘了,我總覺得南師傅離開了燕京,失去了所有的光環和榮耀,一定過得很痛苦、很淒慘……卻完全沒有想過這是我單方麵的臆測!或許後來南師傅根本不在意那些功名利祿了,他過得很瀟灑、很開心。”


    “是這樣的。”


    盡管不想自誇,但南枝還是決定淺淺地表明一下她的存在感,


    “爺爺說因為我在,所以複仇什麽耗費心力的事,他一直懶得去做,他更想把時間拿來陪我。”


    她神情裏有掩飾不住的驕傲和幸福。


    那是被人真正愛著的心情。


    周炳看到南枝臉上的笑,算是徹底釋懷了。


    他也終於想起一開始就被拋開的關鍵問題:


    “那四小姐找我難道是為了……”


    南枝被提醒了。


    臉上如小女孩兒般幸福快樂的笑逐漸消失,取而代之是冷酷和肅殺。


    兩者差距有些大,但前者是她,後者也是她。


    南枝:“嗯,爺爺懶得複仇,但我的時間多得是。汪家,總歸該付出代價了!”


    周炳控製不住激動的心情,當場叫了聲好!


    隨後又反應過來正在咖啡廳,趕緊朝四周抱拳告歉。


    南枝:唔,幸好戴了帽子。


    她沒有耽擱,徑直問周炳可不可以給她當證人。


    周炳當然說好!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20多年前他都能為了給南平山作證而放棄永年樓的高薪工作。


    20多年後,就算南枝說要今晚挖個坑,把汪勇給活埋了,他也會……


    呃,他還是會勸一勸的,畢竟殺人犯法。


    清了清嗓子,周炳難耐雀躍道:


    “其實我這裏還有一份東西,能夠成為最有力的證據……”


    -


    南枝帶南意回永年樓的路上,正在追究他偷看日記本的事。


    南意振振有詞地反駁:


    “這不叫偷看!這叫分享!是太爺爺在給我分享媽媽的故事!”


    “好哇你,剛才你還說沒有看到有關我的部分!隻是看了個開頭!”


    南枝緊繃著表情,一個爆栗敲在南意的腦門兒!


    南意委屈巴巴地捂著額頭:


    “我、我就太好奇了,看看嘛。”


    誰讓太爺爺寫的媽媽太可愛了!


    眼看正經解釋不行,隻好走撒嬌路線了。


    南枝果然永遠都吃這套。


    嚴肅表情繃了不過幾秒,她就破功笑了出來。


    “你呀你。”


    南意眨著無辜的大眼睛。


    母子倆說說笑笑地邁進了永年樓。


    剛進門,就有人叫住她,說汪經理想見她。


    南枝:挺好,不用她辛辛苦苦找上門。


    “一一,你去找舅舅玩吧,媽媽去經理辦公室一趟。”


    南意還是很懂事的。


    他知道什麽時候能跟,什麽時候不能跟。


    所以沒有強行要求和媽媽一起去,而是高高踮起腳,拍拍媽媽的手臂:


    “小心哦媽媽。”


    “放心。”


    身份好像調過來了。


    不過南枝很喜歡這種感覺,連去汪勇的經理辦公室那一路,都是腳步輕快的。


    “汪經理,找我有事?”


    南枝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汪勇,好像在看一頭亟待分割的死豬。


    唔,該怎麽剖開才最好吃呢?


    汪勇後背涼涼的。


    好像冥冥之中被什麽東西盯上,當場打了個哆嗦。


    “辦公室冷氣開得太足了嗎……”


    他嘀咕著,往四周看了一圈兒,沒發現什麽問題後,對著南枝說:


    “南師傅,我找你來是想問問你的品味宴準備得怎麽樣?”


    南枝回答:


    “嗯,已經有想法了。”


    豈止是有想法,讓她現在擬定菜單就行!


    她唯一的苦惱大概就是——


    會的菜太多,該怎麽挑選呢?


    南枝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實力。


    作為曾在另一個美食為王的世界走到巔峰的人來說,這樣的想法甚至可以說是過於謙遜。


    然而,落在汪勇耳裏,就像是自以為擁有全世界的黃毛丫頭發出的可笑論調。


    他當然知道南枝的雞豆花很火!


    但他沒有真正品嚐過,想象不到雞豆花的味道,便認定這裏麵有綜藝效果加成的部分,沒有吹的那麽出神入化。


    他承認南枝是個優秀的廚師,卻不覺得她已經站在金字塔頂端,可以完美應對這次聲勢浩大的品味宴。


    要的就是這個。汪勇滿意地想。


    南枝同樣滿意地在想:要的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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