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師做菜是沒有固定步驟的,全憑她靈光一現。


    偏偏廚房小白最忌諱這點!


    往往這靈光乍現之時,就是翻車之際。


    眼看鐵鍋溫度還沒升高,張老師就把切成小塊的五花肉丟了進去,用鐵鏟糊弄了兩下,豬肉都沒變色呢,張老師已經急急慌慌地往裏麵倒土豆了……


    南枝及時阻止了她。


    張老師不解回頭:


    “怎麽了?”


    南枝有些無力地揉了揉太陽穴:


    “張老師……一直都這麽做菜?”


    “當然不是!”


    張老師爽快回答完,還沒等南枝鬆口氣呢。


    緊接著,她老老實實地繼續答道:


    “有幾次我是先倒的土豆,再放的肉。”


    “好吃嗎?”


    南枝表示很懷疑。


    張老師想了想:


    “還不錯吧,至少孩子們吃得挺開心的。”


    “……”


    南枝沉默無語的表情,看得觀眾樂得不停。


    【本來因為張老師的操作很鬱悶,結果又被南枝逗笑哈哈哈!】


    【張老師簡直實力演我!我做菜就是想到什麽做什麽!】


    【我真的很好奇,你們都不看菜譜的嗎?】


    【為什麽要看菜譜?我做菜很厲害的!】


    【彈幕實力演繹張老師的內心os。】


    【孩子們真的會覺得好吃嗎?我表示很懷疑。】


    【曾經從翠水村小走出的孩子來回答你,不好吃,但這些都是張老師的心意。】


    【哇哦哦!居然有當事人現身了!好神奇!】


    【嗯,我是在同學群看到消息,說張老師上綜藝了,趕緊過來看看。】


    ……


    破案了。


    張老師的學生親自告訴了所有人答案。


    同時也引來所有人的好奇:


    為什麽張老師如此自信?


    不一會兒。


    張老師大約是從南枝的表情裏琢磨出點什麽,她猶猶豫豫地說:


    “其實,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因為我嚐不出味道。”


    “嗯?”


    真相讓南枝十分吃驚。


    她想問原因,又覺得這是隱私,不方便多問。


    是張老師主動提及,因為她覺得沒什麽大不了:


    “以前學校的環境差嘛,我被房頂掉下來的瓦片砸了腦袋,在那之後就失去了嗅覺,也幾乎嚐不出味道。所以,我也是看孩子們誇我做飯好吃,才會一直這麽覺得……難道是他們在哄我?”


    答案顯而易見。


    是孩子們的善良,保護了張老師對廚藝的自信。


    南枝一想到這點,胸口就滯悶得說不出話。


    她後悔了。


    可思來想去,也隻能憋出一句:


    “抱歉。”


    張老師大致明白了什麽,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笑道:


    “沒事!多虧你今天告訴我呢!不然我還真以為自己做菜好吃,不知道要繼續禍害孩子們多久!”


    張老師越是語氣輕鬆,南枝就越是難受。


    直播間的觀眾同樣如此:


    【眼睛尿尿了,嗚嗚嗚。】


    【南枝好後悔,我也好後悔,剛才不該嘲笑張老師那麽自信的。】


    【第一百次想穿越回去,把那些惡意揣測張老師的人通通罵一遍!】


    【孩子們應該也知道張老師嚐不出味道,所以才會故意隱瞞吧。】


    【其他老師肯定也是幫著瞞的,大家都好好,心裏暖暖的。】


    ……


    南枝不知道該怎麽彌補。


    還是張老師看出她的愧疚不安,便主動提起:


    “不如你教我做菜?”


    南枝自是想也不想地答應。


    既然教做菜,正好就從眼前這道土豆燒肉開始。


    南枝沒有直接拿過鍋鏟,而是站到了張老師身邊指揮她。


    張老師想要退縮:


    “還是你來吧,我在旁邊看著就行。”


    南枝堅定地扶住她的肩膀:


    “沒關係,相信我。先從改刀開始,把土豆撈出來重新切。”


    她提了要求,張老師下意識跟著執行。


    不知不覺間,張老師已經忘記自己想要讓出鐵鍋的事兒,而是繼續緊張地站在灶台前,笨拙地切菜:


    “這、這樣可以嗎?”


    南枝點頭說可以。


    隨後,她持續溫言細語地講解著:


    “土豆不能切這麽大,最好大小一致,才會均勻入味……”


    “肉要提前煸炒過,把它油脂的香味激發出來……”


    “鐵鍋溫度要足夠才會不沾……”


    “對,就是這樣……”


    南枝沒有用那些複雜的辦法,所有步驟都是最簡單、最容易上手的。


    再加上她耐心和適時的鼓勵,讓張老師慢慢放鬆,不再像之前緊繃。


    很快,鍋裏的土豆燒肉變得色澤油潤而紅亮,還有醇厚香味從鐵鍋裏彌漫開來。


    張老師聞不到味道。


    可光是看著鍋裏經南枝指揮後做出來的土豆燒肉,再與自己以前做的清淡寡白的土豆燒肉一作對比,孰高孰低,明了清晰。


    張老師忍不住眉開眼笑,覺得滿足。


    轉而又想起被自己爛廚藝“荼毒”過的孩子們,滿足變成失落,連眉眼都染上三分低沉。


    她把土豆燒肉撈出來,說:


    “午飯時間要到了,我先去準備。”


    南枝沒來得及出聲,就眼睜睜看著張老師的背影消失在廚房門口。


    她輕歎,將剩下的大白菜一並炒了。


    正好蘿卜排骨湯也燉得差不多了,鍋蓋一揭開,鮮香的湯汁味道以廚房為半徑,持續朝四周步步擴散。


    剛踏進食堂的學生們聞到了,好奇地張望:


    “嗯?是什麽味道?好香啊!”


    “是我們學校的味道嗎?”


    “好餓好餓!”


    “不是吧,今天做飯的也是張老師。”


    “啊。”


    “大家都記住!不能說不好吃啊!”


    “記得記得!不會讓張老師知道的!”


    “……”


    張老師從食堂跨出來,剛好聽到這句。


    她眼睛有些泛酸,又是自責,又是感動。


    到最後,卻還是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


    “孩子們,來吃飯了!今天有土豆燒肉!”


    孩子們聽到,立即高高興興地圍過來。


    這些孩子在家裏不至於完全吃不起肉,但長輩們生活拮據、處處節省,像吃肉這種事,頂多一個星期吃個一兩次。


    所以,能在學校吃到額外的肉,也是他們每天所期盼的事情。


    盡管都知道張老師燒的肉並不好吃,他們也還是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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