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安江打開門向外走,看到宋天明雙手揣兜站在門旁,眼神裏充滿了敵意。


    “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古書記嗓門大,影響同誌們工作,以後請注意,不要做出和自己身份不相符的事。”


    宋天明非常不客氣,語氣中也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古安江長歎一聲,拍拍他的胳膊。


    “沒有以後了,我支邊回來,秦雲東肯定已經離開浠水縣,甚至會離開中山,你好好跟著他吧,以後肯定前途無量。”


    看古安江落寞離去,宋天明有些納悶。


    剛才還氣急敗壞咆哮的古安江,怎麽現在垂頭喪氣如喪考妣。


    宋天明忽然瞥見,每個辦公室的房門都悄悄打開一條縫,有人偷偷向他看。


    他想起秦雲東的告誡,不要讓人產生拉幫結派的印象,沒有公事不要隨意進出他的辦公室。


    宋天明原本不放心想進屋看看,但現在他隻是稍稍停頓,直接走回督察一室。


    “宋主任,我已經看完材料,認為劉寶祿存在重大違紀事實,向你申請約見劉寶祿麵談,肯定能把他問得啞口無言當場拿下。”


    田巧欣把卷宗打開,放在宋天明的辦公桌上。


    卷宗裏除了舉報材料之外,還有田巧欣做的大量筆記,以及劉樓鄉近兩年的收支決算,以及鑫九天這兩年在劉樓鄉的投資項目。


    “小田,不錯嘛,做的數據很紮實,說明你很用心。”


    宋天明翻看著材料,滿意地表揚她。


    “你同意了?那我現在就給劉寶祿打電話……”


    “你等一等,劉寶祿如果找各種理由拒不配合呢?”


    “那還不簡單,我們可以申請強製問話。”


    “劉寶祿是浠水捧起來的明星鄉長,不能隨便用強,你忘了田書記的叮囑了?”


    “那就轉到檢察院,走法律程序。”


    “你有什麽證據?隻靠一封檢舉信,又沒有核查真實性,檢察院不會受理。”


    田巧欣回答不出來,不由噘起嘴。


    “難道我們真的沒辦法對付劉寶祿了?”


    “不能這麽講,我們必須落實檢舉材料是真實的,隻要符合證據要件,劉寶祿就是甕中之鱉,無論采用哪種手段,他都隻能乖乖就範。想要保護他的人也就隻能退避三舍。”


    宋天明拉開抽屜,拿出用車申請單開始填寫。


    “主任,你要去劉樓鄉嗎?”


    “對呀,山不過來,那就向山去。活人還能讓尿憋死,我去實地調查。”


    “我也去。”


    “你還是留在家裏吧,外勤不適合女孩子。”


    “主任,你說把這個案子交給我負責的,怎麽能說話不算話。而且你性別歧視,是非常嚴重的錯誤。”


    田巧欣急了,說話開始變得很衝。


    宋天明抬起頭,上下打量田巧欣,搖搖頭。


    “我不是歧視女性,而是客觀事實。劉樓鄉是半山半平原地區,要調查就要爬山涉水,如果遇到危險,還要有能力自衛。女孩子無論從體力還是力量都不如男的……”


    呼!


    一陣風撲麵而來。


    田巧欣的拳頭停在宋天明鼻尖前一厘米。


    從她出拳到停下,宋天明都毫無反應。


    這要是挨上一拳,他挺直的鼻梁肯定徹底塌架。


    “宋主任,我從小就練跆拳道,在全省大學生運動會拿過散打冠軍,你還以為我體力和力量不行,現在就可以比畫一下。”


    田巧欣放下拳頭,高傲地揚起下巴,對宋天明提出挑戰。


    宋天明直到此時才驚出一身冷汗。


    “你這丫頭怎麽這麽虎呢,在辦公室還要威脅領導嗎?”


    “我不管,誰叫你看不起人呢。答應帶我去,你就是宋主任,不答應,你就是宋天明。”


    宋天明哭笑不得,田巧欣這麽刁蠻,卻是為了工作,他還真拿田巧欣沒轍。


    “小田,劉寶祿此案很複雜,還有可能涉黑,去劉樓鄉的確很危險,我是從安全角度考慮,你還是不要去了。”


    “我既然接了這個案子,那就一定要辦出結果,言必行,行必果。誰也別想阻擋。”


    “小田,你冷靜一下,你爸隻有你一個女兒,萬一你有事,我無法交代。”


    “現在都是獨生子女,是不是別人家的孩子出事,你就能向他們的父母交代?在工作上,我和我爸沒有任何關係。我是靠自己的本事考進紀委,我辦案也用不著考慮他。”


    宋天明能說會道,現在卻說不過田巧欣。


    沒辦法,人家說得句句占理,自然理直氣壯。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但你還是不能去。”


    “為啥?”


    “出外勤,不能穿裙子和高跟鞋。”


    田巧欣撲哧一聲笑了,說了一句“我馬上換”,她飛快回自己的辦公桌,從櫃子裏拿出牛仔褲和運動鞋。


    “我早就有準備,怎麽樣,你沒話說了吧?我這就去衛生間換衣服,你別想偷偷溜走,不然休怪我以後看不起你。”


    宋天明傻了眼。


    他徹底沒有理由了。


    趁著田巧欣出門,宋天明給田壽文撥打電話。


    現在隻能讓她的老爸出麵了。


    田壽文聽罷卻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她是你的兵,我管不著”,隨即就掛了電話。


    他雖然回答得很平靜,心裏卻有一絲不祥的預感。


    田壽文知道劉寶祿不是善男信女,犯渾的時候簡直不可理喻,什麽事都敢幹。


    如果劉寶祿知道紀委派人去查他,萬一他安排人搗鬼,那女兒就危險了。


    張毅書記都能出車禍,更何況是他的女兒。


    他心神不寧地走到窗前向下看。


    看到紀委的吉普車已經停在樓下,司機小劉叼著煙正在擦車。


    不一會兒,田巧欣蹦蹦跳跳跟著宋天明走出樓。


    田壽文打開窗戶,想要叫女兒,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下去。


    他是紀委二把手,如果刻意照顧女兒,以後還怎麽服眾,而且他又該怎麽向秦雲東解釋。


    隨著吉普車駛離縣委大院,田壽文疾步走向辦公桌拿起座機聽筒。


    猶豫片刻,他又放下電話。


    不能給劉寶祿打招呼,雖然他隻是為了女兒,但客觀上無疑是通風報信。


    他不能犯這麽低級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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