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走廊,入目便是一組高檔精致的鏤空金質屏風,廳內燈火通明,已經落座了不少人,隔著屏風都能聽到裏麵此起彼伏的低笑。舉辦這次聚餐的,是剛從歐洲開拓市場回來的華曜集團公子哥趙麟,他在國外吃下了不少酒店產業,剛一回國,便給京港名流圈裏財富地位上乘的人物發了邀請函。包廂內空間寬敞,屏風後麵被分為兩側,一側是宴會廳,放置闊氣的茶桌和皮質沙發,另一側是帶有自動旋轉盤的大理石餐桌,桌麵上擺放著嬌豔欲滴的鮮花。他剛進去,幾道目光齊刷刷地落到他身上,稍一打量後,坐在沙發裏的男人就連忙站起身來,三兩步迎過來:“呦,是時總!”一股濃鬱又甜膩的龍須水味撲麵而來,時嶼眉心略動了動,不動聲色地跟趙麟握了握手。包廂內燈火通明,小宴廳裏坐了七八個人,沙發後麵還站著三個,時嶼掃了一眼,都是京港舉足輕重的人物,之前在宴會上也有過交集,倒也不算生分。然而,在他視線在掃到背對著他而坐的男人時,目光一凜。在這裏碰到段京淮他毫不意外。京港一半的商業版圖都握在段家手裏,他跟段京淮又是競爭同行,偶遇在所難免。“時總,真是年輕有為,久仰大名啊,”趙麟的視線還落在時嶼的臉上,他眉峰生的落拓英俊,笑聲低醇,“我離開這兩年,沒想到我們京港這麽熱鬧。”時嶼清冷道:“趙總過獎了。”助理上前兩步:“趙總,貴賓到齊,可以開飯了。”趙麟轉身對宴會廳上的人笑道:“各位朋友,來到了我們沁園就當是自己家,快來嚐嚐酒店的新菜肴,是我專門從歐洲帶回來的廚師烹飪的。”說著,手掌便輕輕落到時嶼的背上,笑著示意指路道:“時總你來。”所有人落座,時嶼被趙麟輕推著坐到了他身旁,他倒是沒有在意,鋪好餐布後略一抬眸,發現段京淮竟然坐在他斜側方的位置。他正跟身旁的人舉杯交談,襯衫上的扣子隨意敞開著,狹長的桃花眼在燈光下顯得風流多情。大半個月沒見,自己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他倒是沒什麽變化。也是,想來,或許他根本就不在乎。雖是聚餐,但餐桌上的人包括趙麟,都明顯對段京淮有那麽幾分恭維。段家根深樹大,權勢太盛,段京淮又一向是手腕強勢不近人情的主,席間即便是大他幾十歲的人,也免不了點頭哈腰,自覺低他一等。“小段爺能賞臉來我們沁園吃便飯,也是給我趙某人麵子,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還希望小段爺海涵。”趙麟不敢怠慢,站起身來敬酒。段京淮低笑了聲,回敬道:“趙總客氣了。”兩人又談笑著客套了幾句,很快,話題便引到了工作上,眾人都紛紛附和,暢聊著京港最近風雲莫測的局勢。宴席準備的格外豐盛,趙麟招待著身旁的助理給各位董事敬酒。葡萄酒的味道芳香醇厚,時嶼修長清瘦的手隨意把玩著斟滿紅酒的高腳杯,見趙麟朝他舉杯,他便跟著微微輕抿一口了。有一粟酒紅粘在嘴唇,濕漉漉的,他舌尖探出,卷著唇角的紅酒珠輕勾了一下,漆黑剔透的眸中似有燭光微動。趙麟將眼前的畫麵不動聲色地收入眼底,他幹涸的唇動了動,笑了下:“聽說時總在美國是r&e總部的副總裁啊,這麽年輕就能坐到這麽高的位置,可謂是人中龍鳳啊。”時嶼放下酒杯,嗓音和眼神裏都透著薄涼:“隻是一個職稱罷了。”流光溢彩的廳門打開,幾個身穿旗袍的服務生整齊劃一地端著餐盤邁進來,餐盤內放置著一小碗魚湯,碗身上印著繁複的古董花紋,尤顯昂貴。“時總真是謙虛了,我趙某還要多向你請教呢,”趙麟說著便站起身來,雙手端起其中一名服務生餐盤裏的魚湯,放到時嶼麵前,笑道,“這是法國一道名菜,你嚐嚐。”時嶼略一頷首,拾起餐桌上的湯匙。襯衫袖口下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瓷玉般的精致惹人注目。趙麟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是一隻恍如白玉般t溫淡幹淨的手,骨節清晰分明,手指修長,有青色的脈絡隱藏在皮膚下,生出幾分脆弱感。時嶼禮貌地用湯匙舀了一口。入口細膩潤滑,魚肉的味道滲入了湯汁之中,鮮美濃鬱。他側眸,眸底是如月色般清冷的絕色:“謝謝趙總,味道不錯。”趙麟感覺喉間染上一點不適的灼燒感,麵上笑著。片刻,一道冰冷陰沉的聲音插了進來:“我看一般。”兩人抬眸,隻見段京淮靠在背椅裏,容色冷淡地凝著這邊。這般拆台,令其他貴賓也忍不住抬眼看來。趙麟畢竟是人精,很快就反應過來,緩和氣氛的同時給足了麵子:“小段爺吃過的山珍海味多,想必對這道菜確實見怪不怪了。”段京淮偏開頭笑了下,笑聲低啞,笑意卻未達眼底:“那也沒有時總在美國吃的山珍海味多啊。”時嶼:“……”眾人心下了然。看來,這海歸小少爺真是觸了段家公子的逆鱗,天鵝灣的事情過去這麽久了,還不鬆口。時嶼惹了段家公子,哪怕能力再出色,在京港恐怕也進退維穀。怕氣氛太過劍拔弩張,有人幹脆就美食間接的扯開了話題,凝滯的氣氛又流動起來。時嶼垂下眼睫。趙麟站起來跟貴賓們敬酒,餘光又忍不住多看了時嶼幾眼。酒足夜深,飯局接近尾聲。推杯換盞間幾個貴賓都有些醉意上湧。趙麟見時機差不多,跟助理招了招手:“其實這次趙某請大家來呢,還有個不情之請。”助理將邀請函依次發給在座的各位。“我們華曜出資跟歐洲人一起建造了一艘豪華遊輪,一周後正式開業,在啟航首秀前打算舉行一個私人晚宴,想要邀請大家去遊輪上遊玩一番,也算是搏個好彩頭,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有董事擺擺手:“害,趙總,這好說啊,我去。”“應該的,”又有人說,“大家都是合作夥伴,這點小事也不用趙總親自送請柬啊。”請柬都送到了眼前,沒有理由再駁回,眾人紛紛接過。將近十點,夜色愈發濃稠靜謐,酣暢淋漓的酒局緩慢散場。時嶼先一步離開,不過多時,其他人也陸續離開了,趙麟將段京淮送到門口,麵麵俱到的看著人車走遠才回包廂。餐桌上還有一個跟他合夥的齊明輝齊總,喝的有些醉醺醺的,看趙麟回來,顛三倒四地說:“那個時嶼可真不識抬舉,連你邀請他打高爾夫都拒絕了,不就在京港拿了兩個大案子,還真當自己是什麽人物了,呸!裝個什麽勁兒。”趙麟斜睨了他一眼,臉色沉著沒說話,他走到時嶼剛才的座位上,端起他喝過的紅酒杯拿到麵前,輕闔著眼嗅了下杯沿,時嶼剛才喝過酒的位置。齊明輝瞪著眼睛愣了會兒,迅速反應過來,趕緊抽了自己幾個巴掌:“對不起趙總,你看我這嘴。”趙麟輕嗤一聲,勾了勾唇角,睨著紅酒杯說道:“你說的也沒錯,裝個什麽勁,三年就在r&e總部升了副總裁,我不信那些外國佬沒睡過他。”不過是約個高爾夫而已,當眾拒絕,擺明是打了他的臉。“您說的對啊,”齊明輝一看方向對了,又連忙湊過來說,諂媚道,“您看他那腰,那腿,表麵上一副清高的樣,背地裏指不定怎麽勾引男人呢。”趙麟也是個富二代,一直玩的很花,哪怕接手了自家產業之後也沒怎麽收斂,男女來者不拒,馳騁在歡場的風月老手,他早就聽說時嶼是個美人,剛才人一進來,他眼就亮了。趙麟冷哼了一聲:“給臉不要臉。”齊明輝分析說:“從r&e這麽大的公司調到集團最不重視的分部,明升暗降,想必一定是惹了什麽人物,來了京港連段京淮也得罪了,看來他背後沒什麽人,早晚混不下去,按趙總的權勢地位,隻要您開這個口,他到時候還要跪著依附您呢。”趙麟沉思片刻,笑了笑,聲音略低了些:“我在歐洲帶回了一些好玩意兒,正好給他用。”齊明輝挑眉:“您是說?”趙麟仰靠背椅上,疲倦地按了按太陽穴,沉道:“等到遊輪上,你就等著看好戲吧。”天鵝灣彼岸與海域相接,彌望滿眼濃鬱的碧藍色海水,像一幅水墨畫。等到暮色降臨,來往的豪車一輛緊挨著一輛,停靠在海岸邊緣,門口有穿戴整齊的侍者畢恭畢敬的接待。紫日噴薄而出,天際如同撕裂的綢緞拚接般,賓客穿過海港堤壩,提著光鮮亮麗的衣裙踩上遊輪的金色舷梯。遊輪內部寬闊,高十五層,流光溢彩的吊燈鑲嵌在頂端,空氣中彌漫著高級香薰的清新。謝景廷最近去私人島嶼度假簡直神清氣爽,連他新養的情兒都跟來了。程晟看著眼前模樣乖巧男孩,壓低聲音跟謝景廷說:“都兩個月了,你這次該不會是玩真的吧。”謝景廷晃著高腳杯揚眉勾唇:“我哪次不是真的?”程晟:“……”段京淮來的有些晚,他到的時候,宴會廳口還發生了不小的騷動。這次宴會人多,收到邀請的不僅有商圈名流,為了造勢,還有不少娛樂圈的明星和高層,甚至還來了一些媒體。段京淮被簇擁在人群中,他穿著一身裁剪得體深黑色細條紋西裝,黑色褲管熨燙筆直。光影打在他的側臉,眉眼輪廓矜冷,漫不經心的姿態中帶了一種與生俱來的傲慢。一個小明星低聲道:“段京淮都來了,今天趙麟這排場弄得可真大。”趙麟正在門口笑容滿麵的迎著人,段京淮無論是商圈還是娛樂圈,沒有不認識他的,上流社會的宴會也是結交人脈的場所,這次私人聚會能請到這麽多人,沾的還是他的光。“段總,樓上頂級套房都準備好了,等會兒我想跟您聊聊關於沁園入駐天鵝灣的事情。”段京淮眯了眯眼:“趙總要談合作的人恐怕不應該是我吧。”“害,小段爺你這話說的,誰不知道天鵝灣的實權還在你這,您要是說‘不’字,那也沒人敢反對啊。”“實權在合同上,我勸趙總還是按規矩辦事,”段京淮麵色一沉,眸色冷冷道,“先失陪了。”他說完,便舉著杯朝裏麵走。一旁的齊明輝疑惑道:“這咋了,他不是瞧不上時嶼嗎?趁這機會教時嶼做人多好。”趙麟不屑地嘁了一聲,端著酒杯搖晃說:“誰知道,不管了,反正我也會找時嶼談的……”他眼睛微微眯起,將視線投放在不遠處的時嶼身上。廳內燈光明燦,悠揚的提琴聲緩緩流淌,穿著白襯衫的侍者舉著托盤穿梭在金色的宴會廳,桌上擺放著香檳塔和鮮花,滿場衣香鬢影,紙醉金迷。時嶼正坐在吧台旁側看調酒師調酒,一身深棕色西裝將他的腰線束緊,修長的手指輕叩著酒杯,金絲邊眼鏡上掠過層層光影,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清冷的氣質,仿佛拒人千裏。調酒師將三個瓶口點燃火苗,然後像耍雜技般將瓶子以轉體姿態拋擲空中,又將手臂背到身後去接下,酒瓶在手上旋轉翻躍,幾番表演下來,惹來周圍人的驚呼。段京淮也被這聲音驚擾,抬眸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看到時嶼的背影之後,微微蹙了下眉。離這麽近,也不怕表演有安全隱患。他隨手招來一個侍者,冷道:“讓那邊表演停下來,很吵。”調酒師高仰著頭將火苗吞進嘴裏,焰火在口中熊熊燃燒著,現場又是一片訝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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