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向隅:……“而且我其實也沒做什麽,無功不受祿。”還不等傅向隅開口,那邊的秦蔚忽地喊了他一句:“向隅,我手拿不下了,快過來幫忙。”傅向隅於是便朝他走了過去。回來時,傅向隅往秋池手裏遞了瓶飲料,秋池低頭看了眼,發現那是一小罐咖啡,還是溫熱的,他微微愣了一下,看向傅向隅的目光有幾分錯愕。秦蔚也走上來,對著他笑:“不好意思啊哥,剛我們那朋友脾氣確實不太好。”秋池明白過來,這罐飲料大概是他們拿來替段鑫燁“賠罪”的,他輕輕搖頭,說:“沒事。”傅向隅不經意地瞥了眼他那雙被凍紅的手,沒說話。“你那衣服,”秦蔚指了指後背的位置,“沒事吧?”秋池搖搖頭。“那就好。”秋池知道和傅向隅一塊的這個人,同樣也是s級alpha,比傅向隅他們要高兩級,是大三的學生,在學校裏名聲出奇的好,就算是到食堂打飯,也沒聽說有哪位阿姨舍得給他手抖。“謝謝……飲料。”秋池捧著那瓶飲料,手心裏全是暖意,說話時他和傅向隅的目光不經意地對上了,但很快他就先一步挪。“客氣,”秦蔚笑道,“那我們先走了?”秋池點點頭。第6章 望江南。會所內的裝潢很有些古典韻味,一樓東西兩麵牆壁上滿是彩繪,摹的是整卷的《韓熙載夜宴圖》,椅是太師椅,桌是八仙桌,進門後能看見左右手邊各有幾排由圓拱門連通著的半隔間。堂內正中則擺放著一張巨大的兩側半圓的長方紅木賭桌,半古不古的,因此襯得這間會所內的古典韻味雅也雅得很有限。邊上照例圍了一圈人,個個耳紅麵赤,一副興致高昂的樣子。傅向隅此時正坐在臨近那張賭桌的一套半隔間內,這裏平時少有年輕人來,又設在城關邊角,離幾個大學都很遠,幾乎碰不到什麽熟人。之前他們常去學校附近的那幾家店,一晚上總有“熟人”過來搭腔,最後一張桌子往往都快擠不下了,不僅沒覺得放鬆,回去後反而有種應酬了一晚上的疲憊感。秦蔚邊上靠著他新交往的小男朋友,坐在傅向隅的正對麵笑著問:“聽人說這家店裏藏著不少好茶,你們要不要試試看?”段鑫燁把嘴一癟:“我不要,一群臭老頭愛喝的東西就跟之前那樣隨便給我點杯威士忌,要加冰淇淋球。”“沒這選項,”秦蔚低頭看著手裏的菜單,很正經地騙他說,“不過倒是可以加茶,你要紅茶、綠茶還是烏龍茶?”段鑫燁立刻拿眼瞪他:“你怎麽不問我要不要加尿?”坐在秦蔚旁邊的那個omega聞言吃吃地笑了起來:“是有這樣的喝法,我爸爸他們都是喜歡的。”又用手肘輕輕推了秦蔚一下:“你也別欺負他了,小孩子愛吃甜的,幹嘛不給他點?”段鑫燁於是又轉而去瞪那個omega,他最恨別人說他是“小孩子”,諸如“年紀小”“不懂事”之類的形容詞,他更是一聽就炸。秦蔚忙笑著去順他的毛:“好了,給你點了,別生氣。”頓了頓,又看向傅向隅:“小隅你呢,要喝什麽?”傅向隅把菜單接了過去,他最近謹遵醫囑要忌口,酒水是不能碰的,按理說茶和咖啡也要少喝,但他一向不喜歡那些果汁飲料,於是便隨手點了杯普通咖啡。他點完後秦蔚又把菜單拿過來看了眼,笑道:“這家會所最出名的就是茶飲,還養了不少執證的高級茶藝師,結果我們幾個愣是沒一個點茶的。”旁邊那個omega聞言搭腔笑道:“誰大晚上的來喝茶嘛,下午五點之後我連奶茶都喝不了,喝完直接就被迫通宵了。”會所裏的客人並不多,下單後沒多久,侍應生便陸陸續續地將菜品端了上來,接著又對幾人介紹說:“各位先生,我們樓上還設有桌球廳、放映室、恒溫泳池、露天溫泉等放鬆娛樂項目,先生們要是有興趣,可以在平板上提前預約對了,過會兒咱們這兒還有場茶藝表演,就在樓上房間,歡迎先生們賞光。”那位侍應生剛走,傅向隅腕上的手環便忽地震響了一下,秦蔚下意識看向他,問:“誰啊?”傅向隅沒接電話:“我爸。”“又催你回家了?”傅向隅不置可否。段鑫燁用勺子把杯裏的冰淇淋球整個地攪散了,接口吐槽道:“正想說呢,我爸那邊也老催我回,一口一個‘總要回家過年的嘛’。”他嗤笑一聲:“那個家裏現在哪還有我的位置?反正也不缺我一個喊他叫爸的,隨便吧。”秦蔚懷裏的那個omega切了一小塊蛋糕喂到秦蔚嘴裏,聞言問道:“小段,你們家是不是又新添了一個小妹妹?我記得前幾個月我還和我媽還去你家裏吃過滿月酒,你妹蠻可愛的,胖嘟嘟的一個小孩子。”他笑一笑:“不過你爸爸還真是老當益壯。”段鑫燁感覺秦蔚最近挑人的眼光越來越差了,找的對象一個比一個不會說話,哪壺不開就提哪壺。“她才不是我妹。”他反駁。“對了,還有你那個哥哥,我看他一直跟在你爸爸身邊,很穩重的樣子……”段鑫燁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秦蔚很知道他的雷區,連忙叉了塊蛋糕堵住男朋友的嘴:“好啦,你話怎麽這麽多。”傅向隅沒注意到他們這裏的火藥味,他的目光緩緩落到了堂中賭桌邊上,主位上坐著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男性alpha,穿一件休閑款的灰白色西裝,看起來信息素等級應當不會太高。賭桌上的人都是生麵孔,而且他對賭博這件事一貫沒什麽興趣,本來沒什麽好看的,但站在賭桌中間那個做荷官打扮的人卻引起了他的注意。一開始他隻覺得那個人的身影有些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直到那人抬起頭,偶然朝他這邊露出了正臉,他才勉強確定了那個人的身份。雖然他在學校裏也偶遇過秋池幾次,但每一次秋池似乎都帶著一副厚重的棉白口罩。散下來的劉海和口罩幾乎遮去了他大半張臉。隻有那天在秋池宿舍裏,傅向隅才見過他摘下口罩的樣子。他身上的那件侍應生製服看起來並不很合身,但因為剪裁得當,版型也好,因此襯得他整個人相當挺正,渾然不似尋常那個被灰撲撲的校工製服包裹得毫不起眼的樣子。賭桌上方設有一盞亮度極高的明燈,這使得包間外所有人的視線焦點都被迫落在了那張賭桌上。秋池玩牌玩得出乎意料的漂亮,特製的撲克牌在他手指間時而猶如魔術般地流淌著,時而又令人眼花繚亂地切轉著,像一張張被賦予了生命的飛蝶,在他手指間翩翩起舞。傅向隅不覺看得有些出神了。秦蔚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於是便順著他的視線一起往堂中望去,不過他並沒有認出秋池來。見男朋友兀地看向了賭桌的方向,那個omega懶洋洋地捧著半邊臉,叫了聲“秦蔚”,然後小聲問:“誒,你們有沒有聽過那個周老板的事?就那邊坐在主位上那個alpha。”他的尾音裏像是藏了一把小勾子,輕易便調動了人的想象力和好奇心。秦蔚循聲望向了那個姓周的中年男人,他對這位“周老板”的事倒是略有耳聞,但也隻是東一句西一句聽來的話,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好像聽說是個暴發戶,”秦蔚喝了口酒,看起來對這位周老板的故事並不很有興致,“既好賭、又好色,葷素不忌,不過據說對情人們出手一向很大方。”他就知道這些,至於更細的那些就不知道了。那omega笑了一聲,見段鑫燁和傅向隅的目光依次落在了他的身上,像是在等他繼續往下說,於是他略有些得意地:“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你們看見他旁邊那個女孩子沒有?”傅向隅這才注意到那個大眼睛女孩,頭發梳得高高的,看上去才是二十出頭的樣子。也就是此時,她忽然站起身來走去了前台,眾人這才發現她走路時腳有些跛,但大概因為她有意放慢了腳步,所以看起來跛得倒也不是太厲害。“那個女孩子以前是學跳舞的,你看她那麽高,又從小練舞,一雙長腿據說很漂亮的,後來聽說她家裏麵不知道出了什麽變故,忽然就跟了那位周老板,”omega有些唏噓地說,“一雙跳舞的腿就這麽硬生生被他打瘸了。”段鑫燁睜了睜眼,他是很八卦的人,當即單方麵同這位“嫂子”一“卦”抿恩仇了,他湊上去碰了碰omega手邊的酒杯,追問:“怎麽說?”omega又往那邊看了眼,然後小聲說:“據說那位周老板在‘性’方麵有些怪癖,怎麽說呢……該說是獵奇嗎?反正他就是喜歡身上帶著點殘缺的。”“一開始就是找一些天生有病或者後天致殘的,後來聽說他又喜歡上了‘親自動手’,那女孩的腿最漂亮,於是他就幹脆打壞她的骨頭,叫她再也跳不了舞。我們都覺得他挺變態的,沒事基本不會去招惹他。”與此同時,另一邊。秋池眼下正在發牌,他從前在另一個會所裏做過兼職,那家會所的賭博生意做得很好,而他又曾經為其中的一位荷官做過替補,因此也算係統地學習過幾種常見賭局的規則。周利壓著紙牌看了眼牌麵,然後半笑不笑地看向秋池,那目光很赤|裸,像是在打量砧板上的一塊肉。人是這家會所的老板介紹來的,他手底下最新的那個小情人,算起來也跟了他快半年了,實在是有些膩味了。前不久在飯局上無意間和人提過一二句,今天這老板就把人給送來了。一開始聽說就是個普通beta,周利本來是不大滿意的,他不愛玩beta,雖然很方便,但總覺得在床上有點不大合拍,他是個急性子,實在很沒有調|教人的耐心。但因為他這不太合俗的“興趣愛好”,想找個條件好的又實在很難,畢竟幹這行的吃的都是青春飯,外貌條件尤為重要,殘了醜了就不好再找下家了,跟了他,就幾乎等同於隻能做“一次性生意”了。第一眼看見秋池的時候,他隻覺得他相貌一般,大約是屬清秀的那一掛,但他畢竟見多了那些漂亮得各有千秋的omega,這種清湯寡水的長相,實在也很難入他的眼。可看見他玩起牌來,周利卻又忽然改了主意,他盯著賭桌上那雙翻飛的手,覺得很漂亮,明明是一個很平凡的人,卻長了這樣的一雙手,實在很適合被毀掉。他偏頭看向身側的那個女孩,那女孩立即會意,柔柔地向他靠了過來,於是她身上的香氣和體溫也就一並向他傾靠了過來。周利很受用,愛憐地揉了揉她的頭發。他還記得自己第一回看見她跳舞,那時候她比現在還要年輕,被舞台上的燈光包裹著,就像是一隻翩翩起舞的小鳥,那麽靈、又那麽漂亮。可鳥兒太自由了,隨時隨刻都會飛走,喂是喂不熟的,他能養得,別人當然也能養得。於是他幹脆打壞了她的腿,叫她再也飛不走。多好。他今晚手氣出奇得好,連勝了好幾局,且都是勢均力敵的牌局,對麵連推了好幾柱籌碼,結果都進了他的口袋。周利的一隻手放在那個女孩子的大腿上,另一隻手夾著煙,遞出去一點,是要秋池幫忙點煙的意思。秋池見狀忙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帶有會所logo的塑料火機,周利笑著衝他擺擺手,用下巴示意他過來:“用我這個。”會所裏值班的正式侍應生一般人手一台名牌火機,都是老板統一給配的,一是拿出來好看,二是為了合貼會所的檔次。但秋池頂多算是個“臨時工”,連這身工作服都是臨時找人借的,叫他過來的老板也就是隨口把人喊過來轉轉,看看能不能賣給周利一個人情,因此也就沒想那麽細致,連那些伺候人的小配件都給他妥帖配好。秋池有點猶豫地走過去,從周利內搭的襯衣口袋裏找到一隻嶄亮的金屬火機,周利笑著把煙叼到嘴裏,而秋池則微微俯身,替他把煙點燃起來。他點完煙,正要把手收回去,可周利卻忽然又抓住了他拿火機的那隻手,秋池下意識要掙,但猶豫了半秒,還是忍住了。周利捏了捏他的手背,然後很自然地把他手裏的那隻火機拿了回去,仿佛剛剛那個突然的冒犯隻是一個情有可原的意外。“好久沒贏得這麽暢快過了,”他看向秋池,似笑非笑地,“聽霍老板說,你是高材生。一個bate,能考上都蘭學院,下了不少苦功夫吧?”秋池嘴角的弧度淡淡的,有些僵硬:“您抬舉,我不聰明,隻知道死讀書而已。”“能考進都蘭的beta不僅要會讀書,”周利說,“運氣也要好。”“怪不得,”他又說,“你在這裏,我的運氣都變好了,難怪霍老板要介紹你給我認識,看來你就是我的‘lucky star''。”他自己笑起來:“你幾歲了?”“26。”“是嗎?”周利眯起眼,很直接地,“看起來還像是個大學生的樣子以前有和別人睡過覺嗎?”秋池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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