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向隅正要關掉手機,就見消息欄最上方突兀地跳出了一條消息,是秋池發來的。上次的消息還是一個多月以前,秋池離開他家前發的那一條,傅向隅沒回,於是秋池那條消息就這麽孤零零地在那兒躺了一個月。秋池:「我攢夠錢了,提前還你行嗎?」傅向隅隻見過討價還價求他再寬限個把月的債務人,還沒見過提前還款還要問他行不行的。實際上他並不喜歡借人錢,和金額多少沒關係,主要是懶得要債,放出去的錢大概率都會變成爛賬。賺那點蠅頭小利的利息,還不如把錢丟進金融機構給他們打理。傅向隅漫不經心地回了兩個字:「可以。」那邊似乎正在措詞,傅向隅看見那個“正在輸入中”的字樣和秋池的名字在短時間內切換了好幾次。「那利息可以隻算兩個月的嗎?」這句話發過來以後,聊天框頂部的名字又變換了幾次,這次發過來的是一個歎氣的小表情。原來是為了這個。傅向隅想,那張破欠條上好像是約定了三個月為還款期限,這人估計是怕自己貪他那不到兩百塊一個月的息錢,才多餘來問這一句。他覺得很可笑,但也並不打算和這人計較,於是依舊簡短地回:「隨你。」聊天頁麵上秋池的名字又開始變換,傅向隅估計他的下一條消息不是轉賬就是道謝,於是他關掉了手機。後頸腺體上貼得嚴絲合縫的阻隔貼悶得皮膚有些發癢,他忍不住伸手在阻隔貼的位置上摁了摁。侍立在一旁的那位侍應生見狀忙道:“如果感覺不舒服的話,您可以把它取下來的。”作為beta,他們對ao信息素的感知能力相對較弱,也沒有被誘發發熱期的困擾,隻有在處於密閉空間內,且信息素濃度過高時,他們才會感覺到壓迫感。“你們聞不到信息素?”傅向隅突然問。侍應生笑了笑:“能聞到一點,不過現在大家都很講文明,出門都帶著阻隔貼,除了在會所內的特定場合裏,我好像都沒怎麽聞到過‘味道’。”傅向隅並沒有取下阻隔貼,在外麵,他一向都很小心。侍應生見他又不說話了,於是自作主張地打開了幕布投影,放了部近期正在熱映的電影。電影放到三分之一的時候,那個經理又帶著笑來了:“傅先生,這邊已經為您準備好了房間,您請跟我來。”經理給他安排的房間在頂樓,是個配套相當齊全的套房,因為提前了解過他的喜好,房間內並沒有熏香,燈光很明亮。傅向隅摘下了阻隔貼,順便在浴室裏衝了個澡。他穿著浴袍出來的時候,敲門聲恰好響起。傅向隅過去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身高適中的男性beta,白襯衫、緊身西裝褲。傅向隅注意到他穿的那件襯衣很薄,幾乎什麽都遮不住。beta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裏顯露出幾分驚喜。之前點他的人多是上了歲數的alpha,質量也大概率不高,這些人大多是因為在omega身上找不到什麽自信,才來他們這裏找存在感。又或是有些難以啟齒的特殊癖好,他們beta不像omega那樣身嬌體軟,自然也就不用那麽憐香惜玉。但眼前這人看起來不僅年輕,而且外貌與身高都很優越,是那種平時難得一見的優質客人。beta很熟練地蹭著門框擠了進去,他沒戴照片上的那隻半框眼鏡,一邊伸手解開襯衣的扣子,一邊朝著傅向隅笑:“要先聊聊還是……”直接進入正題?他看見那個alpha皺了皺眉,臉色變得有點難看。“你往身上噴了什麽?”beta微微一愣,他平時工作之前都會在身上灑一些特製的、由omega的信息素濃縮而成的香水,畢竟他們的信息素自帶催|情功能,客人們也能因此更加投入。剛剛經理提醒他自己要接待的這位是個“大顧客”,要他把看家的本事全拿出來,beta甚至咬牙用了自己剛花巨款買來的用頂級omega的信息素提煉出來的香水。“香水啊,”他解釋說,“助興用的,您不喜歡嗎?”在他的認知裏,沒人能抵抗頂級omega的信息素。聽經理說這人是第一次來,所以有點放不開也是正常的。beta這樣想著,緊接著又一點一點地欺近他,食指一彎,勾住了垂在傅向隅腰間的那條浴袍係帶。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傅向隅卻忽然狠狠地攥住了他的手腕,然後甩開。“滾。”那beta看上去顯得有些無措,握著自己那被攥疼的手腕呆站在一邊:“……是我哪裏做的讓您不滿意嗎?”“滾出去!”在這密閉的空間內,beta避無可避地感受到了那股信息素帶來的威壓,他幾乎一動不能動,需要拚命克製著,才能不讓自己的腿癱軟下去。他並不是信息素的高敏受眾,能讓他感到格外不適的隻有進入發熱期的頂級ao。beta的腦子裏眼下充斥著危險的預警,他本能地想要離這個可怕的alpha遠一點。過了一會兒,beta感覺到壓製著自己的那股無形的威壓忽然一泄,他連忙趁著這個空隙,幾乎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第15章 beta身上那股濃鬱的信息素香氣讓傅向隅感覺到了生理性的惡心,一種寒冷又惡心的感覺跟隨著陌生的氣味攀進了他的身體。他忽然一丁點泄|欲的心情也沒有了。傅向隅焦躁不安地按壓著後頸處腺體的位置,感覺身體裏的信息素再一次攀升到了臨界值,他開始想把眼前的一切都撕碎。甚至把自己也撕碎,從腺體處整個地撕開,讓這具身體裏那些湍急而滾燙的血液帶著信息素一起,濺滿這個房間的每一處角落。死的一幹二淨,他也就自由了。門外有人來敲門,是那個經理的聲音:“傅先生?您還好嗎?”那個聲音似乎在向自己道歉,但傳到傅向隅耳朵裏,卻漸漸地開始扭曲變調,直到所有音節都變成了混亂的、無序且嘈雜的鳴聲。等傅向隅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了停在地下停車庫的那台車子裏。右手關節處有血跡,還有一點紅腫的擦傷,他懷疑自己可能打傷了人,但記憶很混亂,他什麽都想不起來了。緊接著傅向隅又看見中控台上正擺放著一隻空掉的抑製劑,腺體很疼,是那種極度腫脹的疼。這一次他似乎並沒有選擇相對安全的靜脈注射,而是將針頭直接紮向了那個躁動不安的腺體,沒有任何的緩衝,強效抑製劑就這樣突兀地與體內的信息素激烈對抗著。傅向隅忍不住低下頭幹嘔了一下,但什麽都沒能吐出來。*傅向隅沒有再回複他。拿著手機的秋池不免有點擔心,開學之後他的時間沒法再自由分配,原來專送員的工作幹不下去了,隻剩夜間理貨員的工作還能勉強跟上。而且這會兒學生們才剛開學不久,也沒多少論文作業可接,可需要花錢的地方實在太多了,秋池隻好能省則省。傅向隅幫了他很多,照理說他不僅不該跟人家計較這幾百塊的息錢,還應該請人家吃頓飯正式道謝才對。可惜秋池囊中羞澀,貴點的他請不起,便宜點的又拿不出手,關鍵是傅向隅也不一定肯賞臉。他們壓根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秋池料想對方應該也不大願意跟自己扯上太多關係。去食堂後廚幫忙回來後,秋池站在窗前給媽媽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響了幾聲後就被人接通了,秋池很小聲地叫了一聲:“媽。”電話那端沒有人應聲。但今天至少媽媽沒有直接掛斷他的電話,秋池於是開始自言自語地說:“今天他們把兼職的工資結給我了,春節那會兒還有三倍工資,這家公司還挺正規的。”“上次我感冒請了半天假,領班也沒扣我的錢。”他並不提起當時他糾纏著求了人家多久,隻撿了好聽的話來說。他還說夜班兼職倉庫的那位主管很好說話,人其實並沒有看上去那麽凶,上次他稍微遲到了幾分鍾,對方也沒有罵他。頓了頓,秋池又提起自己在學校裏碰上了一個很好的人,那人借給了自己兩萬塊錢,不過現在他已經把錢攢夠還給人家了。秋池一邊說一邊微微笑著,隻是那笑容並不輕鬆,是帶著一點討好意味的笑。“這個月我多給桂姨發了幾百塊錢,讓她給你買點好吃的,”秋池說,“等這邊工作沒這麽忙了,我就回去陪陪你。”電話那端終於有了動靜,秋池聽得很清楚,那是一聲冷笑。“別回。”“我不想見到你。”秋池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但慢慢的,還是鬆緩了下來,他回了一聲“好”。“那你在家裏……要開心一點。”他說。耳畔響起了通話中止的音效,秋池有點失落地在窗戶前麵站了一會兒,然後打開手機給家樓下的桂姨轉了一筆錢。桂姨沒立即收錢,發了條長語音過來,語音轉文字沒轉換成功,秋池隻好放大音量把消息點開來聽。桂姨的普通話裏摻雜著幾句本地土話,語重心長地講了一分鍾,大致意思是叫他在這邊不要太辛苦了,要是遇到困難的話,一兩個月的,緩上一緩,自己也不會怪他的。秋池也回了一條語音給她,說自己現在的收入還算穩定,要是遇到事一定會和她說的。最後又補了句謝謝她這段日子幫忙照顧他媽。桂姨跟他們非親非故,平時願意給他媽媽三餐都多做一頓飯,這幾個月又時不時地陪媽媽在醫院間往返,也沒聽她抱怨什麽,秋池實在很感激他。因此那份生活費秋池每月都會按時給,再困難也不會拖欠。時間差不多了,秋池打算換個外套就去上夜班,沒想到才剛脫下外套,宿舍的門就忽然被人敲響了。敲門聲一開始還算和緩,到後邊就越來越重。秋池一個單身男性,這個點宿舍一般不會再有訪客,而且學校裏要是有急事,一般也在校工群裏麵直接通知了,費不著這麽大老遠地跑過來當麵和他說。舊職工宿舍的門還是那種老舊的木門,沒設貓眼,他一直沒出聲,外麵的人就把門敲得框框作響。“誰?”秋池終於開口問,“有事嗎?”對方不發一言,隻是機械地重複著敲門的動作。因為著急出門上班,秋池並沒有和外麵的敲門聲對峙太久,學校裏不比外麵,秋池心裏雖然有點疑惑,但還是毫不設防地打開了宿舍門。可還沒等他來得及看清眼前的人,秋池就被一股蠻力推進了屋內。他踉蹌了幾步,後背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鞋櫃,多層塑料架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放在最頂層的零碎小物件掉了一地。“傅……”秋池輕聲叫他,“傅向隅?”宿舍房間裏用的還是那種老式白熾燈,光線有些昏暗,因為一直也不壞,所以秋池沒舍得把燈換掉。alpha看上去似乎很熱,身上隻穿著一件灰藍色的絲質襯衣,衣領開到了胸口,看上去應該是被人用蠻力扯開的,因為那上麵的半排扣子已經不翼而飛了。看著步步逼近的那個人,秋池有種發自內心的恐懼感,他還清楚地記得這個人強行往自己的腺體裏注入信息素的感覺。那股灼燙的、宛如烈火一般的液體幾乎是瞬間就在他的身體裏燒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