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開口說話,可在傅向隅看來,這個人就像是默認了。他下意識鬆開秋池的腰,情緒又變得很不好。緊接著傅向隅忽然冷笑了一聲:“你明知道他接近你的目的,現在還要上趕著回去被他騙,你是不是賤?”過了很久,他才聽見秋池啞聲說:“和你沒關係。”“和我沒關係……”傅向隅重複著他的話,忽然又笑了,“你就那麽喜歡他?”他站起身,頂燈被他“啪”一聲打開了。“我那時候也生病了秋池,我也病得很嚴重,”傅向隅就像個拚命叫苦叫疼以博得安慰的小孩子,“我每天都很疼,可你可憐過我嗎?”“你說你愛過我,可你的愛就是帶著他們給你的錢從首都消失了!”秋池沒說話,看著這個alpha狀若癲狂地衝著他。因為他的沉默,傅向隅轉身把剛買的一盞落地燈踢到在地。好像隻有那種吵鬧的碎裂聲才能消解他的煩躁與痛苦。“我有什麽辦法,”秋池終於輕聲說,“你都找到命定之番了。”傅向隅站在床邊,他發現秋池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為了留住心愛的玩具而哭鬧不止的小孩子。可他並沒有將秋池當成是玩具。他隻是沒辦法了,所以不得不用這樣拙劣的手段將他困在這裏,甚至還幼稚地翻起那些毫無說服力的舊賬,希望籍此逼迫這個人對自己繼續像從前那樣對待自己。可秋池冷靜而無力的眼神讓傅向隅感到了恐慌,他聽見這個人繼續說:“beta就應該跟beta在一塊,方一珂那麽優秀,我不想犯賤去跟他爭,也沒資格跟他搶……我還有我媽媽要養。”“傅向隅,我已經把錢還給你們了,就當那時候是我自己犯蠢犯賤,是我對不起你行嗎?”秋池並沒有很大聲說話,可傅向隅看得見他在顫抖,“等我以後找到新工作了,我會把剩下那三十萬也還給你的,不會讓你吃虧。”傅向隅突然哽住了。“可能要很久之後才能還上,”說到這裏秋池忽然有些氣餒,那家便利店已經轉讓出去了,現在再回去,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找到什麽工作,他停頓了很久,然後才道,“對不起啊。”“對不起……”秋池的眼裏全是眼淚,傅向隅看見他的嘴唇在發抖。他偏過臉,似乎是想要阻止眼淚墜落,他不想哭,至少在傅向隅麵前不想。可那淺淺的眼眶早就不堪重負,在他眨眼的瞬間,淚珠直直地砸了下來,收不住般掉下去。傅向隅忽然就生不起氣來了,他心裏酸得要命,他本來不想再跟他吵的,可不知道為什麽一開口卻又變成了這樣。他忍不住抱住了秋池,很輕地摟住他的脊背:“不是你的錯,我不該說那些話,我以後再也不說了好嗎,你別哭了好不好?”秋池感覺自己好像真的沒什麽力氣了,他癱軟在傅向隅身上,忽然很小聲地問:“……我是不是很不討人喜歡?”傅向隅伸手把住他的後腦勺:“不是。”秋池像是自言自語一般開口說:“我念中學的時候,在商場裏碰見過我爸,他跟那個阿姨生了一對龍鳳胎,一個alpha、一個omega,我沒想找他要錢,可他看見我,還是帶著那兩個小孩子,遠遠地走開了,好像很害怕被我纏上的樣子。”傅向隅很安靜地聽他說著。“後來我考上都蘭,他偷偷聯係我,說希望弟弟妹妹也能向你學習,還說以前都是爸爸做得不對,說到底血濃於水,我們還是一家人。”“可出事之後,他就馬上把我刪掉了。”“小禾……”他的聲音更低了,傅向隅感覺到自己的肩頭好像濕了一大片。“我當時很長時間都不想出門……一個人躲在出租屋裏,當時我們還不怎麽熟,可小禾發現我好久都不去便利店了,那天下班之後就買了份便當找到了我家。”“他花很長時間和我聊天,之後幾乎每天下班後都會來找我說話。他很會逗人笑,所以好像慢慢的就好起來了。”秋池說得很慢,像是在回憶,“後來我找不到工作,也是他幫了我。”“我媽生病,他幫我替了好多次班,還安慰我……”如果沒有小禾的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麽才能從那個出租屋裏走出來。秋池其實並沒有那麽堅強,失去那個孩子讓他身心都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所以後來他總是想,還好他遇到了小禾,還好有小禾在。他以為就算沒有愛,他們也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可原來連這最後一點真心也是假的。第71章 傅向隅跟上級請了一天事假。首都的天氣逐漸轉暖了,但早晚還是冷,傅向隅思來想去,給秋池拿了一件長款的羊絨毛呢大衣。秋池比他想象中又瘦了一些,因此這個尺碼他穿著似乎並不很合身,於是傅向隅隻好從自己那邊衣櫃裏翻出來一件毛衣給他夾在裏邊穿。想了想,傅向隅幹脆又給他加了一條圍巾,然後他跟秋池說:“一會兒要是走熱了,可以把圍巾拿掉。”秋池腕上帶著傅向隅新買的智能手環,插的還是他之前的卡,小禾每天都會給他打十幾個電話,可秋池不想接。像是在逃避什麽似的,秋池始終不願跟他對峙。研究所那邊更是電話短信連番轟炸,他們扣留了秋池兩個月的工資,問秋池還要不要了。秋池很早就看見了,但沒有回。他不再提起想要回去的事了,因為就算傅向隅肯讓他走,他好像也沒有地方可去。傅向隅今天一大早起來,就說要帶他去附近的公園裏轉轉。可秋池其實不太想出門,但傅相遇說今天陽光很好,還說之前開車路過那裏,看見了很多長得挺漂亮的鴨子。現在時間還很早,又是工作日,所以公園裏的人也很少。把車停好後,傅向隅走過來很自然地牽住了他的手,秋池完全沒有反抗。公園裏開了很多花,走道上被早起的清潔工人打掃得特別幹淨。傅向隅見撿不到花,於是隻好偷偷摸摸地從樹上摘了一朵,然後塞進了秋池的口袋。秋池看了他一眼,傅向隅解釋說:“我買了幹燥劑,用那個做幹花好像比壓在書裏的要更漂亮一些。”秋池發現他今天戴的還是那對袖扣,有時候他的著裝跟那對紫色袖扣其實完全不搭,可傅向隅還是一直堅持戴著它們。清晨的空氣很好聞,帶著一點清新的草木香氣,微微的潮。他們很快來到了橋上,湖中真的有很多鳥,傅向隅舉起手機拍了一張,問秋池:“那是鴨子還是鵝?”說完他似乎有點害怕秋池不搭理自己,於是故意把手機上的照片放大了給他看。秋池頓了幾秒,然後輕聲說:“白鷺吧。”“……哦。”“要坐船嗎?”傅向隅緊接著又說,他看見不遠處的湖邊有個穿著救生衣在小船上抽煙的老伯,“坐船的話應該可以近距離地觀賞那種鳥。”“坐吧?”他又說。秋池遲疑地點了點頭。終於得到了一點回應,傅向隅的心情轉好,拉著秋池就往那邊走去。老伯見有客人來了,趕忙把煙掐滅,然後抓起兩件救生衣招攬起了生意:“兩位坐船嗎?今天剛開張,給你倆算便宜點,一人五十行嗎?平時我這兒包船都是兩百起步的。”傅向隅二話沒說掃給他兩百塊,聽見收款的聲音,老伯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特高興地對著兩人說了好幾聲謝謝。湖其實沒多大,後麵沒客人在排隊,所以老伯撐得也很慢。“兩位是情侶吧?”傅向隅看了秋池一眼,沒說話。見沒人搭理自己,老伯倒也沒覺得是自己猜錯了,畢竟兩人的手握得那麽緊,那個alpha更是一副生怕同伴走丟的樣子,十個目光有九個都落在他身上。於是他緊接著又問道:“是已經結婚了嗎?”這回傅向隅開口了,他說:“還沒。”晨光落在湖麵上,鋪灑出一片帶著點星涼意的粼粼波光。直到靠近了,兩人才發現湖中的水鳥其實很大隻,翅羽打開的時候,能遮住很大一片光。“晚上我定了之前的那家餐廳,”傅向隅偏頭說,“今天天氣好,應該能看到很漂亮的落日。”秋池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說什麽。他看著白鳥,過了一會兒才小聲說:“我不想去。”“那就不去了,”傅向隅馬上道,“那就在家裏吃吧?”頓了頓,又道:“研究所那邊的事我會處理好,之後你要是想去看那個姓任的也可以……不過要告訴我,我跟你一起。”“好嗎?”秋池點頭。現在他能依靠的人好像隻有傅向隅了,秋池不太想思考,如果回應傅向隅、順從他就能讓這個人不再發火,他感覺這樣好像也挺好的。隻是等什麽時候傅向隅覺得膩了,可能就又會趕他走了。秋池不知道到時候自己還能去哪裏。*傍晚的時候傅向隅忽然又出去了一趟,他沒說去哪裏,秋池也沒過問。他在家裏和煤球玩了一會兒。煤球最近好像又長胖了,真的變成了很瓷實的一顆小黑球。來家裏做飯的阿姨也說它該減肥了,要不然再過不久也會跟人一樣得三高。秋池聽了阿姨的話,陪它在屋裏屋外都玩了一會兒,可沒過多久煤球就趴在地上不想動了。晚上看著自己飯盤裏那壓根沒滿的貓糧,煤球開始哀哀地叫,叫得特別可憐。快下班了的阿姨跟秋池說:“別理它,再胖就真的連沙發都跳不上去了!”於是秋池隻是蹲下來撓了撓它的貓頭就走了。傅向隅還沒有回家。他一個人在客廳裏看了一會兒電視,新聞上插播報道說,統帥夫人在首都某個路段出了車禍,重傷,現在還在醫院裏搶救。秋池換了台,但好幾個頻道都在說這件事。……傅向隅很晚才到家,開門後他看見秋池躺在客廳沙發上睡著了,於是他上樓拿了一個毯子,小心翼翼地剛給秋池蓋到一半,這人就突然醒過來了。“怎麽在這裏睡著了?”秋池看著他,沒有回答,而是問:“新聞上說你繼母……”“還在搶救,”傅向隅輕描淡寫道,“不過應該活不了了。”秋池剛睡醒,眼神還有些朦朧。傅向隅於是又解釋說:“他惹我爸不高興了。”“……那你呢?”“我?”“你跟方家退婚,他會不會也不高興?”他似乎開始主動關心自己了,傅向隅感覺自己的心都軟了下來,他俯身在秋池的額頭上吻了一下,然後才說:“我是他親兒子,他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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