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進邊防局的人年年都打破了頭,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可能連門檻兒都碰不著。他年紀輕輕,卻能坐到叫人豔羨的一把手位置。一來,戰功赫赫是肯定的。二來,據說,本人也有點兒背景。背景是什麽,同事不清楚。戰功,看他的輪椅就曉得了。賽瑟納林的綜合實力放眼整個星際聯盟也是不輸的,醫療條件優越,無論是肢體再生還是義肢技術都是一流,沒幾個治愈不了的外傷。除非,傷勢太重,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又除非,這個傷,不僅是生理原因。邊防局裏傳聞,在幾年前聯邦爆發的最嚴重的那場戰爭中,岑局長彼時還是岑指揮官,駐守其中一個星球。那顆星球很不幸地被德爾塔象限異獸入侵,他堅守陣地,率領艦隊反擊,在戰役中受了重傷,才落得病根。彼時他的軍銜還是大校,這損失慘重、卻也擊退敵軍的一仗勝利後,一躍成為聯邦最年輕的將軍。可惜也沒什麽用了。岑尋枝雙腿落了殘疾,不得不離開前線,調去安定又豐厚的邊防局。岑尋枝性格冷淡,除了工作上的事兒從來不跟人閑聊。有再多的疑問,同事們也隻能咽進肚子裏。今天從餐廳訂了午飯,員工們聚在一塊兒,難得岑局也參與。年輕的領導低頭專心致誌地吃。同事們有一搭沒一搭聊天。“我兒子今天有點咳嗽,也不知道是不是周末帶他出去玩兒凍著了。”“咳嗽啊,你用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小兒貼劑,往嗓子那兒一貼,特別好用。”“誒你們周末有事沒,我想帶我女兒去新開的飛行遊樂園玩兒,要不要一起?”“我看看啊,我閨女可能周末有補習班。”……岑尋枝越聽越覺得食不下咽。邊防局的員工很多都是有門路的,三四十歲,成家立業,清閑又安穩。像他這樣年輕還單身的,不超過兩隻手。他不喜歡聽別人的家長裏短,尤其厭惡跟孩子相關的話題。邊防局的新同事跟他不熟,艦隊的老部下都清楚,岑尋枝最反感的就是幼崽。愛哭。嬌氣。黏人。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好似輕而易舉就能騙到人。……長大了都是白眼狼。同事們不僅要聊,還要打開光屏放自家幼崽的視頻。嘰嘰喳喳,嘻嘻哈哈,哭哭啼啼。岑尋枝聽得腦子嗡嗡的。宇宙毀滅算了。他草草放下筷子,連道別都懶得敷衍,一言不發操控著輪椅離開。待他走後,同事們議論的話題也自然而然轉移到他身上。“岑局這麽帥,要是有個孩子得多好看呐。”“他還沒對象吧?”“岑sir這麽年輕,也不急著結婚啦。”“嘖嘖,是不急著結婚,還是……沒法兒結婚?”“是哦,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嘿,他隻是腿部肌肉無力,又不是……”岑尋枝從前艦隊帶過來的副官梁施哐當一聲放下碗,冷聲道:“你們到底是來工作的,還是來八卦的?”邊防稽查局主要工作是查驗商貿星艦,商船配備的武器有限,局裏一般遇不到棘手的事兒,導致員工鬆懈慣了。再加上這種油水大的職位,能進來的不少都是跟領導沾親帶故的,沒幾個有真才實學,一天到晚盡摸魚扯淡。要是還在原來的艦隊,誰敢這麽在背後說少將……想到這個,梁施歎了口氣。那個光輝萬丈、前途無量的岑尋枝,好像同他的星旅生涯一起,徹底埋葬在戰場的灰燼裏。梁施也吃不下去了,朝岑尋枝離開的方向追過去。他找到長官時,後者正對著走廊窗外發呆。邊防局漂泊在太空中,盡管近處的軌道都有光,更遠處卻隻有無垠的黑,看著叫人壓抑得很。邊防局的同事大多喊岑尋枝為岑局或者岑sir,唯獨梁施還保留著以前的軍銜稱呼:“少將,要不去休息會兒吧?”距離下午上班時間還有一個標準時,局長辦公室裏有休息室。岑尋枝搖頭:“我再去篩一遍吧。淩晨抵港的那艘是不是還有一個集裝箱沒驗?”梁施知曉,這是少將平靜心情的方式。別人運動,看書,美食,冥想。岑尋枝呢,工作。“是赫特帝國來的那艘嗎?好像是還有最後一箱貨。”梁施打開腕機查看記錄,“在α-03b區,申報的是金屬泡沫和一些日用品。”岑尋枝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輪椅駛向最近的升降梯,他回頭,看向呆呆站著原地的梁施:“一起嗎?”梁施一愣,趕緊小跑過來。他把手在褲腿上蹭了蹭:“那個,少將,我來……”岑尋枝簡單地謝絕:“不用。”他不需要別人幫他推輪椅。就算雙腿不能用,也不是需要依靠別人才能活下去的廢物。梁施自然不會蠢到問第二遍,沉默地跟著他進了升降梯。兩人進入α-03b區,岑尋枝啟動光腦,指揮機械臂再對各個集裝箱進行檢測。屏幕上顯示的數據一切正常。梁施對著padd的麵板一一打鉤:“這遍複核沒問題的話,下午就可以通知艦長過來放行了。”岑尋枝抿著嘴,沒說話。光腦暖色調的光映在他專注的側臉上,將那份總是漠然的蒼白襯出一種別樣的秀麗來。梁施盯著他纖長的睫毛出神,驀地反應過來自己這樣的行為有多僭越,慌亂移開目光。“這裏。”岑尋枝放大光屏上的某塊深色區域,“不對勁。”他已經盯著機械臂監測了好幾遍了,沒有警報,可他直覺有問題。梁施調出那個區域的申報資料,是個普通的防腐劑類貨運箱。再對比padd上檢查結果顯示的綠色合格標,怎麽也沒看出來哪兒有異常。岑尋枝拿過上報貨品名單:“赫特帝國的這種防腐劑是孔洞結構,掃描出來應該也是氣泡狀。但是這個……”掃描結果,是一團密密的、幾乎沒有縫隙的整體。這種情況多半是加了幹擾裝置,或者在原有的貨物外麵重新包裝了一層什麽東西。既然有偽裝,很明顯,說明其中有不想被看到的東西。梁施神情凝重:“我去讓安保隊過來。”“不用。”岑尋枝驅動輪椅,“我先看看。”*小於第二次醒來,不再是溺亡般的、寂靜的黑。小兔子茫然地揉著眼,紅撲撲的小臉上還有幹掉的淚痕。有光。檢測的綠色激光,有手電筒照來照去的白光。兔兔們尋找花籽和小昆蟲時也是這樣,得想辦法看清楚洞穴的一切。然而這光可比孩子們做遊戲時所用的要強得多,從無邊的黑到驟然的亮,刺得小孩子睜不開眼。也有聲音。“……天哪,居然……少將,怎麽辦?”“立刻把艦長給我找過來!還有所有負責人!”“是,我現在就去。”兩個成年人的聲音。一時無法適應光線的小幼崽捂著眼,模模糊糊分辨著他們說的話。絨絨球星為了能讓每隻小兔子都順利地賣出去,從小教他們說星聯通用語,交流還是沒有障礙的。……成年人?兔耳朵倏然警覺地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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