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收拾的時間顯然超過了正常所需,簡直有點欲蓋彌彰了。東西最終還是帶齊了。岑尋枝輪椅快到門口,不想回頭。好巧不巧有麵鏡子,直接能看見身後翹首以盼的小兔崽子。……他辦公室裏什麽時候多出個鏡子?不坦率的成年人終究還是轉過來,麵朝幼崽。他故意不去看那雙因自己轉身而亮起來的眼睛,視線落在幼崽的鞋子上。兔兔幼崽,尤其是垂耳兔幼崽,比同齡的賽瑟納林人幼崽要小上一圈。那雙鞋子也小小的,幾乎可以捧在手心裏。這麽點兒大的孩子,要是在聯邦,出門都是腳不沾地、家裏人爭著搶著抱上一路的。如果不是生為垂耳兔幼崽,或者說如果不是被塞進賽瑟納林航線,這小東西也該是別人家千疼百寵的寶貝。然而命運哪有那麽多“如果”。擺在岑尋枝麵前的,有兩個選擇。扭頭就走,把小東西扔這兒。總會有人來回收,不管是梁施,程副庭,還是別的什麽人。或者……成年人抬眸,聲線冷酷無情:“你會尿褲子嗎?”*這是小於第一次坐穿梭機。絨絨球星是個非常原生態的地方,除了兔兔們的房子,草地包圍了整顆星球,連開墾出來的路都很有限。兔兔們平日裏出門大多走路,有崽子就推個板車,一拉一大家子;難得去遠一點兒的地方,開拖拉機這種相當原始的交通工具,在其他高度文明星球上都消失幾百年了。兔販子們每回來,駕車都得開越野的。車廂搖搖晃晃一步三蹦,也跟兔子似的,倒是很入鄉隨俗。小於還記得,拖拉機是很顛的,爸爸媽媽會抱著五哥和九姐。至於他,還有其他不受寵的小兔子,就一隻疊一隻團一塊兒,大家都毛茸茸、軟乎乎,好像也沒那麽難受。現在,爸爸媽媽和兄弟姊妹們又在做什麽呢?應該吃過午飯,一起躺在草地上曬太陽吧。絨絨球星的天可藍了,雲也白白的,像棉花糖。他們還會想起自己嗎?會不會……已經忘了小於了?男孩晃晃腦袋,把難過的想法晃出去。不怕不怕,他安慰自己,現在可是有新mama了呀!幼崽趴在窗邊好奇地看著窗外。那是原生態的星球上從未出現過的調度港口,機械臂,大船,行色匆匆的上班族,還有天上飛來飛去的鋼鐵怪物。岑尋枝用自己的外套把小孩裹得隻露出眼睛,耳朵尤其藏嚴實。就這樣還不放心,出發前嚴厲地叮囑,絕對不能被人發現。小於懵懵懂懂地理解,自己是個不能見光的秘密。新mama說什麽,他要聽話,才不會被再次扔掉。他已經沒有第一個家了,不想再沒有第二個。邊防局位於聯邦第三太空港,岑尋枝則住在首都星。來回其實有單位班車,不過坐在一堆同事中間,突然帶著個孩子太招眼。大隱隱於市,還不如坐公共穿梭機。現代人上班精神壓力都大,穿奇裝異服很正常,所以帶個把自己裹成球的孩子,完全不奇怪。對吧。有那麽幾秒鍾,岑尋枝思考了一下自己這種舉動,和那艘星艦走s垂耳兔到底有什麽差別。可能是知法和知法犯法,膽大和膽大包天的區別吧。公共穿梭機的座位排布有點兒像古董飛機,左二中三右二的那種。他挑了最左邊。小崽子被他藏在靠窗那排,包得嚴嚴實實;再加上他本身氣場生人勿近,倒也沒什麽人往這裏投來目光。中途過來幾個工作人員,岑尋枝蹙眉。哪怕他自己不覺得,雙腿的情況以社會各種標準來定義都是殘障人士,去哪兒都會得到點很累贅的特別關注。在那些人穿過一排排座椅抵達之前,他把幼崽抱起來,低聲吩咐:“閉上眼,沒我的命令不要睜開。”以前在軍隊雷厲風行慣了,對小孩兒也是強硬語氣。好在小於聽話,mama說什麽就是什麽,趕緊閉上眼。寬大的帽簷下小孩子隻露出下半張臉,看起來和人類幼崽沒有任何區別。工作人員很禮貌地問他需不需要幫助,又問孩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岑尋枝也習慣了應付場麵話,就說自己一切正常,小孩兒困了,言下之意請他們不要吵醒他。小兔兔雙手很小心、很小心地抓住成年人的衣服,小腦袋下意識往他懷裏拱了拱。這樣一個尋常的舉動讓岑尋枝的肌肉緊繃了起來既是不習慣被人親近,同時也擔心秘密暴露。好在,在工作人員看來這不過是睡著的孩子們本能的小動作,微笑著恭維了句“您孩子真可愛”就離開了。緊張的不止岑尋枝,還有小於。這是他第一次被mama抱誒而且還是抱緊緊!就連自己抓他的衣服,也沒有被說不可以。mama身上香香的。小於不知道這是什麽味道,反正很喜歡、很喜歡。小幼崽得寸進尺,還想要再多跟mama抱抱。可惜成年人已經冷酷地把他放回去了。有些事,權宜之計,點到為止。男孩很失落,不過又很快調整好心態。mama雖然不讓多抱抱了,可是還是帶他回家了。他還記得,mama最開始看自己的眼神是很冷、很嚇人的。現在可好多了哦,一定是也願意喜歡自己啦。總的來說,小於小朋友是一隻比較樂觀的小兔兔。穿梭機比單位班車的速度快,沒一會兒就到站了。冒險是冒險,反正也相安無事回到了首都星。岑尋枝的私人飛行車停在港口的單位固定停車位,這個時間點是下班高峰期,不少同事都在往這裏匯聚。帶小孩上車的路上偷偷摸摸,像做賊。岑尋枝不是沒後悔過,把小東西弄回家是不是太衝動。這樣哭唧唧軟綿綿的小崽子,有什麽好。有什麽值得他賭上職業、乃至自由和性命去冒險。就因為對方淚汪汪地、充滿依戀地喊幾句“mama”嗎?……他應該是最討厭小孩的才對。所以,是為什麽?這樣堪稱詭異的問題岑尋枝不再多想,非但不是因為他看得開放得下,反而是豁達的相反麵。英勇無畏、光明磊落的岑少將,其實內心的最深處,埋著一個過去的、不敢回看的影子。不被任何人知曉,連自己都在一直逃避。在麵對那些陰影時,他不是什麽勇者,也不過是個懦夫。*幸運之神眷顧了小兔兔,一直到到家都沒發生意外。岑尋枝自己操縱著改裝後的輪椅,熟練地下了車就往裏去,結果發現小孩沒跟上來。一回頭,見小家夥半蹲在車門口,咬著嘴唇戰戰兢兢伸出一條腿往下丈量他太小隻了。小短腿夠不著地。岑尋枝:“……”有時候腿太短,比腿不能用,還麻煩。沒辦法,自己撿回來的,總不能半路丟了。他折回去,小兔崽子比人類幼崽更輕,一隻手就能拎著領子提溜下來。幼崽的兔耳朵嚇得飛行來,四肢在空中掙紮想要抱緊什麽。但也就短短幾秒鍾,雙腳重新挨了地。小兔兔還沒來得及大口喘氣平複一下撲通撲通的小心髒,就見mama已經風馳電掣開著輪椅進家門了。“誒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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