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著吧。還能怎樣?他一個初中畢業的打工人,能和好大學的學生戀愛,難不成還求天長地久?他徐澤就從不是夢想家。發了會兒呆,徐澤才起身去洗漱。沐浴完躺回床,他按滅主燈正欲睡去,手機屏幕卻閃動了一下。徐澤隨意解鎖,社交軟件裏一個黑色頭像上有個紅點,點開它,係統提示“您與zhao成為朋友,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徐澤疑惑片刻,不知是什麽時候加上的人。點進對方朋友圈僅有三天可見的橫線,朋友圈的背景是一輛賽車,他才突然反應過來,應該是早上飆車,買水多給錢的人。徐澤沒想到他竟然同意了朋友驗證,趕忙v了六元過去。可對方久久未收款,想來應是“貴人多忘事”,他就又補充道,“老板,早上你買水多付的錢還你,下次還請多多惠顧啊。”訊息發完,徐澤沒等到秒回,就關上夜燈準備入眠。可沒一會兒手機又亮了,那個黑色頭像上也多出一點,徐澤沒忍住好奇,還是點開了對話框,看到內容卻更加困惑。zhao沒有收款,也完全忽視了他的解釋,隻突兀地問:“成年了?”第3章 2.1雲泥2.1.1趙書今窩在會所的真皮沙發上酒也不喝,幹抽著煙滑手機。孫淩剛從鄰國的超跑錦標賽歸來,手上的粗獷銀飾筆畫地叮當響,興頭很高地向趙書今描述新萌發的方案,勢必要運用在他們的改裝車廠裏。趙書今在昏暗裏沉默著,不知情緒,孫淩歇下來喘口氣,卻聽見整晚一言不發的趙書今,突然對著手機哼笑道,“巧了,他居然和周景言年紀一樣大。”“誰啊。”孫淩好奇便不再說公事,湊到趙書今手機上瞥了一眼,見到對麵的聊天對象名叫“笑看春秋”,頭像不知道是哪位古代的皇帝畫像。那頭說話語氣很狗腿,還給趙書今轉賬六元,又回複他“老板我都24歲了。”“什麽怪人。”孫淩指著那頭像笑道,“這皇帝看起來很蠢”,他話音剛落就見趙書今快速回複“你看起來年紀挺小的。明天空嗎,出來一起玩啊,約個會。”那渴求明晃晃地發送出去,而後手機就被按滅,趙書今轉頭問孫淩“你剛說哪裏可以借鑒來著?”孫淩哪還有心思和他談事兒,趕忙八卦,“大哥你這頭什麽情況啊,上次那個眼睛和景言一模一樣的,分了?”“他說我得愛他。”趙書今嗤笑一聲,似是想起荒誕的事,他摁滅煙,又倒進沙發裏抱著手臂,眯著眼像是困了,說“市北一套房,閉嘴了。”“哈哈,你也沒那麽討厭他嘛。”孫淩添了杯酒,侍者和他說“小孫總,人都來了在樓下”,孫淩說你帶過來,又轉頭問趙書今,“你要不要,新人,據說片場當過景言替身。”趙書今悠然地躺著,抬起一隻眼看他笑得鬼,便也笑道,“我不要我今天來幹嘛。”“你不是有新情況。”孫淩指指他的手機,趙書今又想起來這件事,按開屏幕才發現“笑看春秋”回複道“啊?老板,你在說啥呀?玩什麽?”附加一個瞪大眼的蠢表情。趙書今隻笑笑,想他應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不過無所謂,這種類型又不是沒抱過,上手分分鍾,送點小禮物就樂嗬嗬放手,容易又好睡。趙書今示意孫淩等等,他快速回複完“明天下午六點,我去鬆山接你”,就拿手機起身,對孫淩眨眨眼問,“明天有時間麽,帶你見見這人,早上看到的,很有意思,一看你就懂。”“還挺神秘。”孫淩打趣著趙書今,倆人一齊出了煙熏霧繞的屋子,見到走廊上迎麵而來的男女。來的女人似是最近小有名氣的平麵模特,來的男人雖說臉生,但又瘦又高,算得上清俊。趙書今對孫淩打趣道,“有導演選他做景言的替身?”孫淩沒理,隻對那男人說,“哎,你。對說你,你轉過身一下,對。”那男人順從地轉過身,趙書今這才發現,從背後看,他分明的肩線和長腿,確實與周景言有幾分相似。隻得聳肩作罷道,“行吧。”孫淩遞給趙書今一張房卡,上手攬住嬌軟的平麵模特,對書今說,“我帶她進去轉轉,車廠的事明天再說。”他話音未落,就看到高瘦的男人已經環上了趙書今的腰,在趙書今快一米九的個頭前,再冷硬的人都可以變得柔軟和服從。孫淩聳聳肩,沒有窺視好友與人親密的興趣,快步帶著人走遠了。2.1.2趙書今和人廝混了大半夜,第二日癱在床上,關燈打遊戲打到幾近日落,才懶洋洋地去找孫淩上山。他一夜未歸家也未換車,孫淩看到這輛銀色跑車時愣了半晌,正想調侃什麽騷包配置,但見著副駕上的大束玫瑰,又見內裏全替換的大象灰飾,聯想到平安夜後就灰頭喪臉的趙書今,心下有些五味雜陳。趙書今從駕駛位出來想將花扔了,孫淩卻問,“你不是去約人嗎,剛好用得上。”趙書今沒理他執意要扔,孫淩順勢攔住他將花放車頂上,猶豫片刻還是勸道,“別太死心眼,你每次這樣看得人都,哎,怎麽說,難受。”趙書今見友人少有的神情認真,這兩日壓抑的情緒也翻騰上湧。他隨手摸出打火機,把玩著,自嘲地笑笑道,“這車是為了和他求婚改的。”孫淩聞言什麽都沒說,隻是給趙書今遞了根煙。兩人原地沉默地抽完,煙散了鬱氣也隨風,趙書今先一步開口,無所謂裏帶著笑意道,“走吧,不是說要帶你看有趣的。”孫淩指著花束問,“花還扔嗎。”趙書今頓了頓,無奈笑道,“你不是說約人用得上嗎,放後備箱吧。”孫淩幫趙書今放好花,選了一輛普通跑車一齊往鬆山開去。趙書今昨日沒有再回複“笑看春秋”,但他篤定那人今天肯定會在山腰等他,風月場裏混著不至於沒有這點自信。傍晚的鬆山山脊上殘餘著夕陽淺淡的橘光,從黑冷的環山路上望去裝進滿眼的熱,這暖意蔓延著,直至被山腰小賣部明亮的白熾燈全全取代。2.1.3冬季工作日的六點多,山客,遊客差不多都散了,徐澤一般六點五十下山,這會兒本該收拾垃圾打點打點衛生,可他今天五點多就拾掇好了,現下正抱著書本坐在店前小桌旁發呆。至於為何如此,徐澤隻是覺得打掃的時候算不上體麵。是的,昨天他看到那輛銀色的跑車時,多少覺得那挺體麵的。而那種體麵人,竟說要與自己約會。思及至此,徐澤又認為有些荒誕,開那種車的老板怎麽會向他發出邀約?zhao那句“明天空嗎,我想和你約會”,他從昨晚看到現在看了無數次,隻覺得對方是不是錯發了訊息,不然怎麽會約僅有一麵之緣的自己,也再無回複?心中的疑慮盤旋,在聽到熟悉的巨大聲浪從山下響起後,竟生出些莫名的緊張。直至見著昨日那輛銀色跑車停在麵前,緊接著車後又跟停一輛白色跑車,徐澤才懵懵地從位置上起身,習慣性湊近車子。他一靠近,駕駛室的車門卻上開,車裏人麵色淡淡戴著墨鏡,穿一件質地柔軟的灰色大衣,身上帶著暖意。徐澤昨天隻看到他在車裏,沒想到這人如此高大,趕忙閃身讓道,什麽話也不知道說了。趙書今下了車去後備箱拿著一大捧玫瑰朝徐澤走來,徐澤看著那火紅一片不由地後退一步。其實他昨天給這位老板遞水時,就看到副駕有玫瑰,可他沒想過這種熱情的花束,能和自己有半毛錢幹係。但現下趙書今捧著花站在他麵前,人很挺拔冷峻,有著徐澤歆羨的身高,雖然戴著墨鏡看不清眉眼,但徐澤卻覺得對方正在打量他,便有些窘迫地垂下眼,卻聽到來人問,“你叫什麽。”聲音是低沉的又慢慢的,徐澤心跳卻錯拍,他抬眼支吾說,“我,我叫徐澤。”趙書今輕笑著將花遞過來,態度並不強勢,再開口也柔和,“我是趙書今,昨天初見你太驚豔,一時無措,反應過來竟已開車走了。”他頓了頓,看著完全呆掉的徐澤,又道,“如果你收下花,就當你原諒昨天我的所有失禮。”“不會,不會。”徐澤忙低著頭把花接過,那花太大一束將人遮了一半,徐澤拿著它笨手笨腳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就問趙書今要不要喝水,剛好昨天他沒收自己轉過去的錢。趙書今眉頭短暫地皺了皺,卻隻說,“我來接你約會,該照顧你才是。”一句話說的徐澤更是難以應對,連忙回他,“不用,不用。”孫淩在不遠處看戲沒看出名堂,隻覺得趙書今的胡說八道還是張口就來,而這個徐澤也太矮了,瘦弱的像隻猴子,不知道平日喜歡勻稱高個兒的趙書今發的哪門子瘋。他無聊地走近些,出於禮節,還是打算對被花遮住臉的徐澤自我介紹,但他話未出口,徐澤卻把花放下,整張臉便全露了出來,孫淩在明亮的白燈下一望,瞬間也徹底呆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徐澤,隨後抬眼看向趙書今,趙書今一副飽含深意又得意的模樣。孫淩小聲罵了一句,看徐澤疑惑地望著他,隻能歎了口氣,說,“抱歉,剛才你們說話,就沒自我介紹,孫淩,書今朋友。”“你好,你好。”徐澤見這位戴著唇釘,穿著也過於時尚,多少還是認定趙書今更靠譜,他不由靠趙書今近了些,慌張也平複些許,又從櫃台拿了兩瓶果汁遞給兩位來客說,“你們先喝,我還有20分鍾下班,不介意可以在這坐一會。”徐澤看趙書今聞言動作頓了一下,又想起他倆穿得少,店裏沒空調定會冷,就貼心道,“要不你們回車裏等吧,外麵涼別感冒了。”孫淩看了一眼趙書今,見他嘴角幾不可見地下沉,唯恐不亂地打趣道,“叫你等著,哈哈,頭一遭吧。”他本是低聲調侃,卻不料徐澤一個字未落地聽了去,頓時臉上飄紅,有點歉意道,“剛才上去一個老年登山隊,我答應等他們下來,把鍋裏鹵蛋賣完就走。”他說完,也不知是頂燈出了問題,還是換了角度,隻覺得趙書今的臉色似乎蒙了薄薄的灰。孫淩憋住笑,轉身說回車裏等,要書今和徐澤好好談。徐澤人生裏就沒見過這麽年輕開豪車的,況且對方又送花又要約會,他愛看的帝王將相故事裏,並沒有什麽戀愛模板可供參考,隻能引趙書今坐下,問他要不要吃點熱的暖暖身。徐澤話還沒說完,就被趙書今攔住了去路。趙書今攬人攬得急,本是手臂擋了一下,指尖卻碰到徐澤的手背,冰得他一愣,順勢托起徐澤的手,淡淡斥責道,“怎麽這麽冰?”而後蹙眉四顧,見著了櫃台保溫箱裏的熱飲,直接上前取了兩瓶塞進呆滯的徐澤手裏,道,“先拿著,錢算我。”又直起身打量頰上紅暈暈的徐澤,麵色重回溫和,輕輕點了點徐澤的手背笑道,“手都比我冷這麽多,怎麽還幫我想。”徐澤因昨晚看了趙書今的信息大為震驚,今早犯迷糊忘了揣個熱水袋,想著隻有一天抗抗就過去,但當這兩個溫熱的飲料瓶遞過來,那種習慣了寒冷的手突然感覺到暖,徐澤原本緩慢流淌的血液似乎都開始快速奔走,他覺得手燙,臉燙,連心都是燙的。徐澤的謝謝還未脫口,便隱約傳來老年登山隊吵嚷的聲音,徐澤顧不上這頭的趙書今,朝不遠處吆喝,“王伯伯,給你們的茶葉蛋打包還是在這吃啊。”“在這吃在這吃。”登山隊六七個人,領頭精神矍鑠的老人家擁上來,其餘的人也相繼落坐,向徐澤點水和食物。趙書今見這嘈雜畫麵,默默地退開些。他俯身在徐澤耳側道,“我去把車停到旁邊觀景台,你盡快。”說完頭也不回地就要走,徐澤耳朵被吹得癢癢的,見他離去才回過神喊道,“老板,花,你的花!”趙書今肩膀微沉,勉強轉身說了句,“隨你處理就好”。就大步一邁,快速從敞亮的小賣店,走入茫茫的黑夜裏。第4章 2.22.2.1忙完老年登山團,徐澤趕緊關燈閉店,將垃圾塞進小麵包車,驅車往山腰觀景台開。車剛駛進觀景台,徐澤正欲開窗喊人,孫淩和趙書今的背影卻令他怔愣。彼時山下華燈初上,遠處川流的車燈連成黃色光帶,百年的曆史建築沿著北山市市湖鬆湖亮燈,似一張反色發光的白描畫。趙書今和孫淩很高,孫淩有些痞氣,駝背在抽煙,趙書今肩寬而筆挺,插兜遠眺的模樣孤高。雖然距離兩人很近,但瞧著他們,令徐澤莫名想起市中心周景言的廣告巨幕,都遙遠到需要仰望。徐澤示意自己不要想多,趕忙按了幾聲喇叭,在寂靜的山裏幾乎刺耳,他探出頭喊,“老板,我搞完了。”不遠處的人影未動,徐澤卻隱約聽到孫淩的笑聲,趙書今未出聲,暗淡的車燈多少染亮他轉過身的臉,徐澤有點近視又固執地不配眼鏡,隻看得出他大致算不上愉悅。趙書今沒往徐澤窗邊走,他解鎖了跑車,靠在自己的車門前對徐澤溫聲命令,“下車,我載你。”徐澤為難道,“老板,我今天至少得把車開到我姑的超市,今晚還得補貨,不然明早沒法拖貨上山,而且我車廂裏還有垃圾。。。”他話未完,趙書今就朝他揮了揮手,率先發動車子開走了,徐澤傻了眼不知所措,孫淩在一旁樂得肚子痛,向徐澤比了一個大拇指,也上了自己的車,徐澤急了,忙大聲問,“老板,這怎麽一回事啊!”孫淩驅車從他身邊劃過,安慰道,“沒事,你跟上就好。”說罷也快速遠去了。徐澤又懵又急,隻得小心翼翼地跟進,默默加速。到了山腳,跑車泊在停車場裏等人,過了好一會兒徐澤才下山,徐澤跑來詢問趙書今的安排,趙書今隻說,“你車停這兒,”他微微側頭示意,“人上來。”徐澤見他說的隨意,但態度可不是敷衍的意思,他實在摸不清狀況,便央求,“老板,你隨我開到正義路十字路口的超市吧,這車明天還要上山,我姑姑要補貨的。”趙書今沒看他,手指敲了敲方向盤,自嘲地笑了一下,說,“算了”,便按下引擎打算掉頭。可車還未移動半分,徐澤卻突然撲到窗邊,那張像極了少年周景言的臉龐湊過來,小小的唇齒開合,說著“抱歉啊,請我約會還麻煩你。”說完就轉身去掃停車場付款碼,幫趙書今承擔了十元泊車費。趙書今眉眼暗了暗,神情複雜地望向徐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