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42.4.1趙書今依徐澤提供的小區位置驅車,愈是接近目的地,他的關懷愈發減少,他將車駛入小巷,徐澤餘光見他緊蹙的眉,忍不住開口道,“就停第一個小區門口吧,已經很方便了。”趙書今沒和他客氣,快速將車泊在路邊,他抬眼看著上年歲的民居,感歎道,“你住這裏的。”徐澤不好意思說他其實住在巷弄深處,那個保安亭都沒有的舊樓地下室,隻是糊弄說,“對的,房子是老但也算學區。”趙書今不置可否,也不清楚市裏老城片區的學校,他本想著到徐澤家親熱也可以,但見這般就頗有遲疑,隻好說,“那我今天就不送你了,這裏不好停車,回去我們再聯係。”徐澤聽話地點點頭,轉過臉真摯地看著趙書今說,“今天晚上很美好,真的很謝謝你。”他本來還是想要歸還贈予的鞋服,但一想到書今會不開心,也就算了沒提起。趙書今在暗巷間煙鋪子的殘燈下,看進徐澤的幹淨眼,心下熱血暗湧,好似時光倒流六年,重返他心旌仍會搖曳的十七歲。他側身湊近徐澤,徐澤一驚,小鹿似的閃躲了一下,但也沒有逃跑,書今心弦被輕彈隻覺他可愛,柔柔地將大手撫上徐澤小巧的臉,呼吸吹過來,唇瓣稍稍靠近徐澤微塌的鼻尖,沙啞地問,“可以嗎?”徐澤整個頭腦空空,哪裏見過這陣仗!書今的話像是請求又似乎不容拒絕,他眼神這樣柔情,真摯,車裏空調又太暖,徐澤就算是塊冰也要融化了。他看著近在咫尺的英俊麵容,幅度微小地剛一點頭,趙書今就沒有猶豫地吻上來,他先隻是單純地觸碰徐澤的唇角,唇珠,玩鬧似的稍稍碾動,但當徐澤無措地想張口呼吸,書今的軟舌便似風找到了入口,不容推拒地探入,卷起一場潮而濕熱的暴風雨。徐澤被親得縮在角落,他的頭在車窗上撞了一下,本是吃痛要退縮,但趙書今的手遊移到徐澤被撞的後腦勺上,安撫地揉托著繼續加深這個吻,徐澤心下一暖,就也不再顧慮深深投入其中。兩人親到情動,徐澤先反應過來,隻覺自己是瘋了這進展也太快,推了好幾下才將趙書今推開,他有些窘迫,趙書今倒是滿意,笑笑問他,“要不還是跟我走呢?”徐澤支支吾吾說,“不了不了,我走了!”說完手忙腳亂地去開車門,好容易推開,腳一沾地,頭也不回地跑了。但他知道書今還未離去,明亮的車前燈仍舊亮著,似乎有意在開路,怕他在黑夜裏磕絆到。徐澤的臉也熱,心也熱,手心都激動得發顫發抖了。徐澤揣著久久不平複的心走進小區正門,卻跳出一個人影將他攔住,徐澤還沒回過神就見前男友黑著臉,腳邊放著一個紙箱,冷笑地質問,“我說你怎麽走得那麽決絕,原來是找好了下家。”徐澤原本洋溢的心緒一見到他,被拋棄的痛又反芻,嘴裏都像泛著苦,他沒理他,抱起紙箱轉身就往小區裏走。“你走什麽啊,剛才去你給的地址問,那壓根不是你家。我還想你哪來錢住這裏啊。”前男友攔住徐澤的去路,看了一眼趙書今泊車的位置輕蔑道,“你真的住哪好意思告訴新相好嗎,你這種誰對你好就趕著睡的,開那種車的人看得上?”徐澤聞言不敢置信地望向對方,他以前隻覺得前男友年紀小,心態幼稚不會說話,卻沒想到他心裏自己這樣不堪,徐澤忍住眼裏上湧的淚,撞開他,掉頭朝小區深處跑。前男友也自知氣話說得重了,忙追上去喊,“小澤我昏頭了,那天趕你也是在氣頭上,你知道我找工作不順利,你怎麽舍得說走就走?”徐澤聽著愈走愈快,眼淚也不爭氣地一道道下滑。是了,他說是在氣頭上,可每一次在氣頭上不是拿著自己發泄欲求就是說傷人的話,那句“不是為了解決生理誰找你”,“除了洗衣做飯還會點什麽”,都像巴掌扇在徐澤臉上。他以為的一見鍾情,就是換來這樣的,難以消弭的痛楚。他要遠離這個人渣,不貪戀激素後的溫存了,他甚至不想再戀愛了。可前男友到底高壯許多,他還是追到徐澤麵前,試圖拿走徐澤手上的箱子想要抱他,畢竟他記得每次吵架,隻要抱抱矛盾都全部消失,第二天徐澤還是照做家務像什麽都未發生似的。就在他搶來箱子,幾乎將推拒的徐澤擁入懷中,卻聽到一旁響起沉而冷的男聲,“寶寶。”趙書今打斷了這場糾葛,看了看哭花臉的徐澤柔聲命令,“過來。”徐澤沒想到趙書今會出現,哭泣被驚訝取代,呆呆看著來人,英俊,高大,寬寬的肩膀,似無比安穩的避風港。“來。”趙書今喊著徐澤,卻也邁步靠近,徐澤又感到在寒風裏,趙書今風衣上帶著的暖氣,而後背上傳來溫和的力道,整個人就被圈在了趙書今懷裏。趙書今垂眼看著徐澤紅紅的眼,本來的好奇竟轉為憐惜,他拿出散發馨香的手帕給徐澤擦臉,柔聲笑道,“這樣又不好看了。”前男友看著趙書今,驚訝於對方同樣年輕,自己的氣度卻輸得再也不剩,氣紅了臉罵道,“誰都能睡的爛貨和愛挖人牆角的狗東西。”徐澤真不知道他怎麽生氣起來就會口不擇言,蒼白的指節緊緊揪住趙書今的大衣,趙書今溫熱的手覆在那顫抖的手背上,從頭至尾都沒正眼看前男友一眼,好像他是一隻嗡嗡作響的蚊子,煩是煩了點,但一巴掌也就拍死了。趙書今揉了揉徐澤的發,又俯身搬起箱子,掂量道,“有點沉呢。”徐澤被趙書今的溫和打動,轉移了注意力邊擦眼淚邊說,“裏麵有個電飯煲,還有我最喜歡的曆史書。”趙書今看他好些,心下也舒坦,竟不覺得管了一通閑事。周景言雖然從沒在他眼前哭過,或者他認為周景言那種人根本不會哭,所以見著徐澤流眼淚還有種違和的新鮮感,他心下隻覺有趣,便開口道,“走吧,回你家。”徐澤聞言怔了怔,小幅度地點點頭,靠著趙書今躲開前男友凶狠的,無處發泄的憋屈視線,趕忙帶路往前走。前男友被無視覺得屈辱,欲上前再逼問,趙書今冷冷道,“他對你說過分手了嗎?”那人被他問住,見眼前人的神色傲慢又輕蔑,到嘴邊的髒話也咽了下去。“說過嗎?”趙書今再次追問,空氣涼的似凍住,前男友被這氣勢壓製,恨恨道,“說過又怎麽樣。”“那就是沒幹係的人了。”他把徐澤摟緊,又看了看天色低頭說,“要下雪了,寶寶走快點。”徐澤知道趙書今是幫他,卻也沒想到會幫到這個份上,破碎的心像是被關心的膠水粘合了,他下定決心,沒看前男友,斷斷續續說,“你走吧,我,我們,再沒有可能了。”說完就拉住趙書今向前跑。2.4.2趙書今陪他跑上幾步,俯身在徐澤耳畔道,“行了,他沒跟過來。”徐澤不敢回頭看,也由於丟臉沒有抬頭,對趙書今輕聲說,“謝謝你。”“怎麽謝?”趙書今將他從頭看到腳打趣道,徐澤本來隻覺得是玩笑,但一想到前男友剛才罵他“誰都能睡的爛貨”,臉就又白了白,趙書今看他麵色差,也不逗趣了,隻挑開話題說,“不是說很會做家常菜,就給我這個回禮吧。”“當然可以的。”徐澤知他給台階感激道。趙書今也再未多說,隻是陪著徐澤往前走,直至通過一道矮門,方才還算有綠化的小區完全變樣,四處都是光禿禿,連電梯都無的老式房屋,門口連垃圾分類箱都沒有,僅有一個藍色大桶,垃圾都堆滿了了也無人收拾。趙書今跟著徐澤往巷弄深處走,原本還算高昂的心緒,也隨著徐澤停駐於地下室門前,跌落下來。徐澤用鑰匙打開豬血色的,貼著“疏通管道,開鎖,清理油煙機”一類彩色小廣告的木門,摸開了頂燈開關換了鞋子進去,卻沒要趙書今換鞋,隻是有點不好意思地轉身說,“到了,你可以直接進來。”說完想去接趙書今手上的箱子,卻瞧見趙書今眼中掩飾不住的不敢置信。“這是地下室。”趙書今依然站在門口沒有跨進房間,他的語氣裏徐澤聽不出蔑視也毫無嘲笑,有的隻是震驚,反而讓徐澤有點難過,他上前取了箱子道,“今天真的很感謝,你要不就別進來了,家裏太簡陋了。”意識到失態,趙書今沒把箱子給徐澤,跨了一步,進了房。麵對一眼望到底的小家,趙書今心緒挺複雜,他自認看人準確,想著徐澤舉止的出格,不是心眼太多就是真傻,知他不寬裕卻沒想到會家徒四壁。剛進地下室的入口,他以為徐澤是要取放物件,沒想到裏麵擺著小床,衣櫃,書桌,還圈了個廁所,趙書今想徐澤這樣生活,估計坐牢都是不怕的。“你別站著,坐,坐,我給你倒水。”徐澤見他麵無表情的站著,忙搬了一個塑料凳子放在折疊桌邊,又去家裏唯一一個木頭櫃子裏翻找,趙書今猜他是要找茶葉,趕忙阻止說,“徐澤,不用了,我這就走了。”如果進了這屋還有睡覺的心,那趙書今隻會懷疑自己被下了藥,或者得看醫生,他向徐澤頷首算是道別。徐澤聞言有點失落又有點高興,趙書今這會沒再叫他“寶寶”,但他理解,任誰看了自己這樣的條件都不會選擇繼續追求吧,但趙書今記住了他的名字又讓他莫名有些開心,到底不算徹底的陌路人,望著趙書今離去的寬闊背影,徐澤突然心下一動,喊住趙書今,“等等。”趙書今停下腳步疑惑地轉身,卻沒在門口見著人,隻聽到房裏有抽拉櫃子的聲響,他等了很少一會兒,徐澤抱著一個小紙盒子跑過來,將東西遞給書今道,“這個你收著,別忘了平時也帶一點。”趙書今低頭一看,借著走廊餘留的白光,看的不真切,但他知道這是一盒精品巧克力,徐澤在餐廳裏給他的那個品牌。“不知道你低血糖的原因,要是嚴重真的要看醫生,這個也隻能治標不治本,小病也是病,不要拖大了後悔。”徐澤言辭懇切,指著巧克力糖,認真的口氣像是在囑咐小朋友。趙書今一時間說不清這種特別的關切口吻,過去養的人也有關心他的病,但都像討好和撒嬌,沒有這種嚴肅裏帶出的強硬。他感覺新奇,恍若心底隱秘的一塊牆磚被悄悄推動了。徐澤脫了新買的運動鞋,穿著拖鞋又變得矮小,趙書今一眼看到的又是他軟塌塌的發絲,和徐澤遲鈍的軟弱性子一個樣兒。趙書今抬手輕輕摩挲徐澤的下頜,像極了周景言的臉上,流露出周景言絕對不會有的緊張和慌亂。趙書今莫名的生出些興致,想了想便開口道,“寶寶,搬家和我住好不好?”他稍稍抬高手,碰了碰徐澤的額發笑著問。第7章 2.52.5.1“搬。。。家?”徐澤一時間不知道“搬家”和“一起住”哪個讓他卡了殼,但書今的樣貌在晦暗的樓道裏別樣真誠,好像要是徐澤問他“你是不是說笑”,都顯得過分和傷人心。“嗯。”趙書今答應肯定,似乎僅幾秒鍾就已是經過深思熟慮,他餘光瞥了眼地下室門口堆放的雜物,信口就道“你住這裏有沒有想過消防問題?”“消防?”徐澤茫然重複著看向趙書今愈發嚴肅的神情,隻聽他又道,“要是門口起火了,旁邊也無滅火措施,你困在裏麵睡覺怎麽辦?”徐澤想狡辯“沒事怎麽會起火”和“他不在這做飯沒有火源”,卻對著擔憂的趙書今什麽都說不出來,或者說他從小到大無論住的多差,都沒受到過這樣的關心,一時間也不清楚怎麽回應算得上好。趙書今當他理虧,追擊道,“而且你前男友要是再來,我不放心。”趙書今說普通話每個音都吐字清晰,顯得官方和客觀,徐澤像在聽法治節目,正義的主持人在深切嚴格地對他袒露擔憂,但隱隱又透出占有欲一樣的親密。徐澤無從招架,一方麵他遲鈍過頭不知應對,另一方麵也害怕前男友一糾纏,自己把持不住又心軟,隻得陷入沉默。趙書今便知事情有回旋餘地,他退後一步溫柔道,“不過我說的太唐突了,你要是不願意完全不勉強。”他作勢要走,徐澤還沒想清楚欲要開口挽留,趙書今暗想這人也不可能養太久,見狀就馬上補充道,“其實你可以就當借住,找到了更合適的房子再從我家搬走。”“真的可以就借住一下嗎?”徐澤沒什麽底氣地問道。這個地下室是前男友半個月前趕他出來,他慌忙租的,隻圖便宜沒考慮更多,這麽些日子住下來,漏水,寒冷,無法做飯都是實打實的現實問題,要是可以存幾個月的錢,資金更充裕,他確實可以找到更合適的房子,可是。。。“但,但我們隻認識了一天,你不怕我是壞人?”徐澤小聲問,趙書今知他意思,他本來也隻想撩人一晚,沒想到突然變了主意想養著,兩人都不算有準備,徐澤家都攤在他眼前明明白白,要說壞人那也隻能是自己。趙書今笑笑從口袋裏拿出卡包,抽了一張名片,遞給徐澤說,“我相信你不壞,也希望你信任我。”徐澤接過來,看到抬頭是一串讀不出的英文加上auto,猜想他大概是做汽車生意的,而瞥到職位一欄,徐澤沒忍住驚訝道,“你多大?”“比你小一歲。”趙書今這會兒的回答才透出一絲不情願,但他也無意隱瞞。徐澤瞪大眼睛撲閃撲閃的,認真看著他說,“你真厲害,這麽年輕就是董事了!”趙書今從小念書除了商科,最重視的就是設計技術課程,在他媽媽多重勸說下才放棄了汽車工程師的夢想,因此周遭對於他投身於改裝車公司,都覺得天經地義。況且他的車廠規模不大,這個董事當的沒有任何驚喜。徐澤雖隻是恭維,但多少聽得人很舒坦,趙書今碰了一下鼻尖,垂眼說,“還好,從小就喜歡車。”“啊,是汽車公司啊。”徐澤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的車那麽漂亮,見都沒見過這種呢。趙書今微微俯身看著徐澤的眼睛柔聲道,“是改裝車廠。下次帶你去看。”趙書今頓了頓才說,“現在願不願意跟我走了?”徐澤被看得心亂跳,撇開臉不敢看那雙熱烈眼,遲疑道,“要是隻是借住。。。我還給你一些房租,可能也是可以的。”趙書今勾勾嘴角,直起身撫平徐澤翹起的一縷頭發說,“好啊,那去吧,收拾一點東西我們就走。”“現在?”徐澤驚訝道。“嗯,你帶一些必要的,其餘的明天我喊搬家公司幫你送過來。”趙書今拍拍猶豫的徐澤說,“去吧,今天就跟我回去,你住這我不放心。”徐澤一點都不想給別人添麻煩,但趙書今太真誠了,而且剛才看名片,他的改裝車車廠位置,就在鬆山的一個園區裏,徐澤還有常來光顧的登山客在那上班,都是很熟悉的區域。況且趙書今連朋友都帶給他見了。他和前男友交往兩年多,搞得像地下戀情,一個對方的朋友都沒見過,多少覺得委屈。但趙書今就是敞亮地說普通的他漂亮,說對自己一見鍾情,給他買東西吃好吃的,甚至還說喜歡他。思及至此,徐澤鄭重地點了點頭,對趙書今說,“你等一下,我們就走。”說完閃身回屋,趙書今便又在門口聽到翻箱倒櫃的聲音,他哼笑一下,那笑煙花似的就散了,他離開了地下室,去樓道口等著,點了一根煙。不一會兒徐澤背著他另一個灰色的燈芯絨書包出來,裝得鼓鼓囊囊郊遊似的,看趙書今抽煙,便說,“久等。”趙書今撚滅煙,瞥了一眼徐澤的書包笑道,“你好可愛。”徐澤本是不喜歡煙味的,但未散的煙霧將趙書今的懶散蒙了一層溫柔的紗,他想這世上估計沒有人能拒絕,站在破舊小區裏衣著講究,等著人的趙書今。他沒忍住靠過去,趙書今也就順勢把徐澤攬過來,大手撥開他細碎的劉海,呼吸吹在寬寬的額頭上,說,“寶寶帶路。”徐澤邁出同手同腳的步子,帶趙書今換了一條路,沒有再走隔壁小區的憋屈門洞,但地下室所在的小區自動門都是壞的,還攔著一條停車杆,徐澤走過的時候轉身提醒很高的趙書今,穿過時候要小心,卻隱約瞥到趙書今厭棄的眼神,但也隻是一瞬,徐澤一回頭,那冷臉便消失了,徐澤想大概是天色太暗,自己的幻覺。2.5.2車朝著鬆山方向行駛,沿山腳的鬆湖轉過一圈,從車窗裏望去,湖裏映著星星點點的城市光亮,悠長的鬆山像北山市的黑色屏風,一輪圓月高懸,有古今交錯的情致。趙書今將車泊在典雅景致下的片區裏,徐澤緊跟著他乘地庫的電梯上行,直至到達六層,轎廂的門打開,獨立入戶的灰色大門現於眼簾,徐澤的好奇心夾雜著不安才落下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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