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黛蹙眉:“什麽意思?爸媽坐牢了?還是他是孤兒?”如果是後者還好辦,如果是前者的話,不管溫伏潛力有多大,她都要慎重考慮是否把人簽下了。畢竟直係親屬坐牢這種事,對於一個要出道的藝人來講,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汙點,如果有人想防爆,其間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就大了去了。助理當即明白:“等他下場就去問。”於是在海選結束,費薄林正準備帶著溫伏離開時,兩個人猝不及防地被攔下來。雷黛並未出麵,隻讓助理把他們請到一邊,遞出了名片:“這邊是節目主投資方“未來娛樂”的招牌經濟人雷總,我是她的助理。剛才您的演出雷總在後台觀看了全程,對您的表現感到十分驚喜。或許您這邊對未來娛樂和雷總都還不太熟悉,我可以先簡單介紹一下。未來娛樂是這檔節目目前最大的投資方,而主投資人就是我們雷總。”助理說到這兒笑了一下:“直白點說吧,這個節目就是我們雷總組的盤,從投資到班底,百分之八十的人脈都是雷總拉的,不算公司的部分,光雷總個人就出資了三千萬說那麽多主要是想讓您對雷總和公司這一塊有一個大致的認知,畢竟來參加這檔節目的選手,最後的歸宿大部分是簽到雷總旗下,這也是我們雷總舉辦這個節目的原因,要從新人裏選拔出下一代流行樂壇的新生血液進行培養。關於她的部分我們這裏不多做贅述,你們如果感興趣回去之後可以上網隨便搜索,雷總的經曆和成就網上都有記錄,能被她簽下絕不會是一樁虧本的買賣。相反,很多人擠破了頭也很難能得到她的青眼。”溫伏懵頭懵腦的,助理嘰裏呱啦說了一堆,他也沒聽懂對方的言外之意。倒是費薄林在這些方麵稍微靈活點,聽完了就問:“雷總有什麽關於我們要了解的嗎?”助理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作勢低頭翻看溫伏的資料頁:“您這邊資料上家庭關係這欄顯示是空白……”到這兒費薄林就懂了,在助理故意拉長的尾音中回答道:“我是他的家屬。”助理意有所指:“直係親屬?”“不是。”費薄林說,“是……哥哥。”“父母呢?”助理看他欲言又止,便體麵笑道,“你們不方便回答也沒關係,隻是如果比賽到最後一步,一般來說簽約公司都要把這些了解清楚,也不止我們一家這樣。”言外之意就是不說清楚也就跟雷黛簽約無緣了。“去世了。”費薄林替溫伏解釋解釋,“母親去世,父親失蹤,沒有別的親人了。”助理的目光在他們二人之間打量:“那你……”費薄林說:“我也差不多。”助理的指尖在他們指尖徘徊:“你們現在的關係是……”費薄林猶豫了一秒:“我們一直在一起生活。”助理眼底滑過一絲了然,點點頭:“好的。希望你們後續比賽順利。如果雷總那邊有什麽想法會通過這上麵的電話聯係你們。”她指指費薄林手中的名片。對話到此結束,費薄林和溫伏離開比賽現場,助理也回到雷黛身邊。“怎麽說?”雷黛接過溫伏的個人資料,隻捏在指腹間撚著,墨鏡後的雙眼卻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孤兒。”助理一字不漏地把話回複過來,“母親去世,父親失蹤,兩個人都一樣。”雷黛又問:“他們什麽關係?”“同居。”助理用自己的話暗示道,“相依為命。”雷黛笑了一聲,終於詢問助理的意見:“你覺得呢?”助理的回答簡潔明了:“情侶。”這話跟雷黛的看法不謀而合。不管是眼神還是舉動,兩個人彼此間的感覺都太過親密,這在雷黛眼中不是一件好事。孤兒,話少,還是同性戀。不管是原生家庭、性格還是性取向,都不適合在娛樂圈生存,即便日後出道,溫伏這些方麵隨便哪一點露出些馬腳都會在大眾的審判下永遠難以翻身。可以說除了一身的天賦和別致的樣貌外,溫伏在雷黛眼中幾乎一無所長,就算到了她的手底下,要在內娛闖出頭也是舉步維艱。她是生意人,不做虧本的買賣。雷黛把資料單甩回助理手上,簽下溫伏帶回公司的心已沒有十分鍾前那麽強烈,轉身回到休息室時隻淡淡說了一句:“先看他後麵幾期表現吧。”-那邊費薄林帶著溫伏離開現場以後,轉頭就打開手機搜索關於雷黛的個人信息。創業家、內娛最知名的經紀人、娛樂圈運作天花板、最強星探……各種娛樂板報給她安插的名頭數不勝數,但最重磅的還是她前幾年因為藝人跳槽導致對賭協議失敗,一手成立的公司被大集團收購,而她不願低頭服輸,直接狠心辭職,委身到未來娛樂這個小公司從頭開始的消息。雷黛的助理說得沒錯,作為內娛最有魄力和眼光的經紀人,金錢、人脈、能力,雷黛樣樣不缺,光是看她公司被收購以前由她親手帶的那些藝人成績,就足以對她的手段可見一斑。隻要溫伏能讓雷黛賞眼簽上,至少才能和天賦不必擔心會被埋沒。而以溫伏的天賦,出名隻是遲早的事。費薄林還在低頭扒拉網頁,任由溫伏牽著,不知走到哪兒,忽然停下了。“怎麽了?”他正準備抬頭問溫伏,溫伏就湊過來:“薄哥?”費薄林:?溫伏:“你知道你的眼睛離屏幕很近嗎?”不說還好,一說費薄林也察覺自己把手機拿得離眼睛太近了些。他嚐試著拿遠點,可是拿遠了就看不清。溫伏說:“薄哥,你近視了。”費薄林也知道自己近視了,但他對待自己的眼睛就像對待家裏所有的家具、像對他手裏的老舊手機一樣總想著在用到極限前再用用,讓對方再撐一段日子,沒有必要為此多花一大筆錢。溫伏拉著他說:“我們去配眼鏡。”費薄林:“什麽?”話音未落,他嗖地一下被溫伏扯進了旁邊一家眼鏡連鎖店。溫伏摸著兜裏從孟煜那兒喝酒喝來的六千多塊錢,一邊守著費薄林測度數,一邊在外頭給費薄林挑鏡框。他腦中始終謹記著盧玉秋高中時語重心長說過的話:“組長的氣質,就適合戴金絲眼鏡。”小說裏的主角戴的那種。可是當他把話原封不動告訴店員時,對方眼裏明顯浮現出一股按捺不住的笑意。溫伏不明白店員為什麽笑,他隻知道當對方把他描述的鏡框拿出來擺到他麵前時,他一眼就看出這副鏡框最適合費薄林不過。幸運的是這副鏡框配上鏡片總體來說不算很貴,費薄林的近視度數也不深,隻是散光略微嚴重,隻要以後注意保護雙眼,度數就不會加深。費薄林戴上眼鏡試了試,確實很適配自己。鏡片加上鏡框的價格加起來將近八百,他沒有跟溫伏推諉,更沒有拒絕,某些方麵他和溫伏的性格如出一轍:雖然在生活上他們盡可能節約,但他們對彼此送自己的東西從不會有任何的不配得感全世界沒有誰比他們更配得上雙方的禮物,既然對方真心要送,那自己就欣然接受並好好珍惜。剛開始戴眼鏡的前幾天費薄林還不大適應,有時起床洗漱完到出門都沒意識到自己眼鏡還沒戴上,有時又因為不習慣隨手摘下放在桌上或沙發裏,要用的時候滿屋子到處找。好幾次溫伏趕在他出門前把他叫住,親手拿著眼鏡架在他的鼻梁和耳朵上,次數多了,費薄林才漸漸地習慣了。海選結束的第二個周末,錦城迎來了深秋。節目組在錦城設有分賽場,溫伏和費薄林在半決賽和決賽以前的四次錄製都不用飛往浙江,這一個月溫伏在小範圍內知名度大漲,場場比賽穩居觀眾投票榜前三,甚至兩次演唱原創歌曲的當晚還短暫地上了微博熱搜。不過內娛的熱鬧和新鮮事從來不缺這一件,這檔子節目本身就是和小眾平台合作的小型音樂綜藝,比不上能登陸衛視的那幾檔上星大製作,更沒有能引起全民關注和軒然大波的影響力。溫伏靠演出表演吸引了一小批對他重點關注的粉絲,不過他不像別的選手那樣中途就簽好了公司或者早早地運營起粉絲群和微博,他的個人信息除了在每期出場時打在屏幕左下方那短短兩行姓名和學校外,再沒有通過別的渠道對大眾廣而告之。雷黛也一直在暗中觀察著,等著看溫伏的半決賽成績。半決賽前的一個周,冬天徹底降臨。天氣預報大降溫那晚,費薄林提前買好了周末飛浙江的機票,當他填報好自己和溫伏的個人信息後,從電腦屏幕前抬頭,發現溫伏正仰著腦袋對著窗外的天空發呆。“妹妹?”“嗯?”溫伏一聽到他的呼喚就敏捷回頭,兩個黑漆漆的眼珠裏泛著微光。“晚飯想吃什麽?”費薄林問。溫伏想了想:“打鹵麵。”溫伏對自己喜歡的東西永遠百吃不厭。費薄林看看天色,衝他招手:“吹風了,過來。”家裏沒有陽台,隻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溫伏沒法像在戎州的家中一樣到了傍晚就搬著椅子坐到陽台上看夕陽吹晚風,很多時候在這裏他隻能這個窗戶望向外頭的天空和綠化坪,費薄林每次問他想什麽,他都說:“想回家。”起先費薄林以為他是想回四歲時在鹽津的家。人嘛,天氣一冷就會思念故土懷念童年,溫伏的眼睛像玻璃珠子一樣投射向那片幽藍的天空時,裏頭倒映著四歲時模糊懵懂的記憶再正常不過。後來費薄林才知道他是想回戎州的家。他想坐在戎州家裏水泥和白瓷磚砌成的陽台上邊吃西瓜邊看落日,靜靜等著前年自己埋在蘆薈花盆裏的西瓜籽發芽,又或者等著費薄林在廚房做好飯菜喊他。溫伏那雙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珠裏裝的全是戎州六十平小房子的一磚一瓦。“等放寒假就回去。”費薄林知曉後便一遍遍地跟他說,“放了假,我們立馬回家。”第80章半決賽那天是直播,溫伏用自己的一首原創歌拿下了第一。比賽的時間很緊張,一個星期錄製一次,溫伏晚上錄製結束,還要忙著回去上課,剛下播就立馬帶著吉他跟費薄林坐一天火車趕回了學校。火車到站時是淩晨五點,錦城正下大雨。費薄林用打車軟件打不到車,火車站周邊也見不著人,他背著大書包,書包裏裝滿兩個人的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溫伏則背著那把二手吉他,兩個人在車站大門口麵麵相覷。費薄林正找愁不到法子回去,溫伏忽然扯扯他胳膊。他順著溫伏的手勢往前看,火車站對麵有家早餐鋪子開了門。他們對視一眼既然回不了家,那就先吃個早飯吧。費薄林剛要把手裏的書包舉起來擋在倆人頭頂,溫伏就示意用自己的吉他。裝吉他的包是防水尼龍材質,溫伏畢業以後特地用自己的零花錢存起來買的,不管是對吉他,還是對裝吉他的包,還是吉他盒,平時都寶貝得很。費薄林問:“舍得包淋雨?”溫伏搖頭,沒說舍得,隻說:“舍不得薄哥淋雨。”費薄林的書包,隻夠一個人擋雨的,如果真要用,他肯定會全部擋在溫伏頭上。兩個人舉著吉他在冬天的大雨中奔向那家早餐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