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樣的話!方才親他前就是這麽說的!謝微星又往後縮了兩下,確保陸寂抓不到他才稍稍安心。陸寂直起腰,慢吞吞將大氅褪了,故意嚇唬他,“這是攝政王府,若我要對你做些什麽,你以為你能逃到哪去?”謝微星一梗脖子,“你這是強搶民男!我要告官!”也不知是哪句話把陸寂逗笑了,他順著謝微星的話往下說,“告官可以,外頭天寒地凍路不好走,待會兒我把大理寺薑顯才叫到床前來,你同他慢慢說。”謝微星:“……”陸寂:“還告嗎?”謝微星:“我隻是現在不告,等以後有機會了一定告。”“那就等以後再說……萬有福,快些!”說罷,陸寂收起逗弄心思,轉身離開。他前腳剛走,萬有福抱著幾個湯婆子跑了進來,一瞧謝燦,胖乎乎的臉上笑出兩道褶。“我道是誰,原是謝小公子來做客,怪不得王爺早早差人回來送信,叫我把地龍燒熱些。”謝微星微微歎氣,萬有福聽了,還以為他冷,連忙把湯婆子塞進被子裏。“謝小公子,湯婆子涼了就踢出來,最近這天冷得很,沒事都不敢出門喲。”“萬有福。”謝微星突然有了主意,他往床邊竄了兩下,拍拍老熟人的肩膀,“能不能幫我個忙,你去外頭轉一圈,逢人就說陸寂寒了老臣之心,強搶謝家謝燦回府,意欲行那不軌之事,這事鬧得越大越好!”萬有福:“……”總覺得這幅構陷人的做派有些眼熟,像極了某位故人。謝微星:“你去不去?”萬有福略帶遲疑:“我聽聞,謝小公子的癡症已經好了……”怎麽這會兒還在說胡話?謝微星一瞪眼,“你什麽意思?”萬有福賠笑一聲,“謝小公子,咱們王爺是邀您來府上做客的,萬萬不會行那不軌之事,還請您放心。”謝微星暗罵一句。怎麽又一個越老越糊塗的!他噘起嘴,指給萬有福看,“你看我這嘴,就是叫陸寂咬的!”萬有福露出一個曖昧的笑,雙手合在一起搓了搓,頗有些不好意思,“哎呦謝小公子,您跟王爺這事,還說給我聽做什麽。”“……”謝微星一指門口:“你出去。”萬有福:“啊?”“我說你出去,我要一個人待一會兒。”謝微星鑽進被子裏,把湯婆子抱在胸口,躺得十分安詳,“別來打攪我。”萬有福看看謝微星,又看看一直等在門口的陸寂,隻好默默退出去。見萬有福出來,陸寂轉過身問道:“他說什麽?”“謝小公子說想自己待一會兒。”萬有福將門關嚴,瞅了眼陸寂身上的單衣,“王爺怎麽穿這樣薄?待會兒要凍病的,我去叫青成把大氅取來。”“不必。”陸寂將他攔下,“你還記不記得,本王有一件絳紅銀繡雲紋的衣裳,你去找來,本王要穿。”萬有福蹙眉搖頭,“王爺,是有這麽一件,可比您身上這件更薄,現在穿是不是不太合適?絳紅色……我記得倒是有一件冬衣。”那件冬衣上身略顯臃腫,陸寂不太喜歡,“不要冬衣,你去找出那件雲紋的就是。”“是,是……”萬有福悶頭往外走,走出兩步又停下,“王爺若是嫌那件冬衣不好看,不如我差人來給王爺製幾件新衣?”陸寂略一思索,點點頭:“也好。”叮囑好萬有福給他拿衣裳,陸寂又找來青成,“青成,你速速進宮去。”青成神色一凜,“主子,進宮之後呢?”陸寂手上又撚起佛珠,伴隨“噠噠”聲響,他緩緩開口,“本王寢殿中有一梨木櫃子,櫃子最下麵有一黑色包袱,包袱裏放了個雕花木匣,你去把木匣取來。”“是!”見這東西如此重要,青成不敢怠慢,一來一回不過兩刻鍾,便將雕花木匣取了回來。陸寂接過去,一臉凝重緩緩打開。而青成也屏住呼吸,眼睜睜看著陸寂從中拿出一隻白玉簪。青成:“……”陸寂把頭上的木簪換成白玉簪,抬起頭來,“青成,這個玉簪如何?”青成:“……挺好看的。”陸寂眼角露出笑意,又從匣子裏取了一隻金簪出來,“那與這隻相比呢?”“……”青成一個習武之人從未戴過玉簪金簪,他也不知有什麽區別,隻得胡亂謅了一句,“回王爺,玉簪素雅,金簪貴氣。”“素雅……貴氣……”陸寂若有所思,把玉簪拔下來,換成了金簪。簪好簪子,他又走到銅鏡前左右擺頭照了一番,終於滿意,於是衝青成揮揮手,“你去吧,叫小桃過來。”青成欲言又止,默默轉頭出去,找到小桃後,他好心叮囑一句,“你進去說話時要萬分小心,王爺今日不太正經。”小桃在陸寂跟前伺候了七八年,聞言有些疑惑,“能有多不正經?”青成一臉凝重:“很不正經。”“你就瞎說吧。”小桃啐他一口,眼珠子翻到天上去,“王爺今年都二十有八了,後院連個人都沒有,再不正經能不正經到哪去?”緊接著一跺腳,扭頭就走。屋內,陸寂饒有興趣打量著小桃,目光在後者鬢角上不斷流連。想起剛剛青成說的話,小桃這會兒才覺出害怕,“王爺,您、您找小桃有什麽事……”陸寂突然站起來,繞著她走了一圈,而後停下腳步,稍稍彎腰輕嗅兩下,“你頭發上的檀木珠子,是怎麽弄的?”小桃一臉緊張地摸了摸腦袋,“回王爺,是一顆顆編上去的。”“唔。”陸寂直起腰,“給本王也編幾顆。”小桃:“……”陸寂:“怎麽了?”小桃顫顫巍巍行了一禮,“王爺,小桃要回去取珠子。”陸寂擺擺手,“速去速回。”這邊謝微星叫湯婆子熱了一身汗出來,他實在躺不住,“蹭”地一腳把被子踹了。陸寂到底是怎麽發現的?怎麽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是,他之前是無可奈何才將自己真名告訴了陸寂,但陸寂就算是瞎猜,未免也猜得太大膽了些。他在床上滾來滾去墨跡半天,坐起身將大氅脫了,這才涼快點。如果陸寂一心認定他就是謝微星,這任務真是沒法做了。正想著,外間傳來幾聲交談,謝微星一骨碌爬起來,連忙把大氅重新裹回身上。門“吱呀”一聲推開,陸寂邁進屋中,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已經換了一身絳紅長衫,上有銀絲針繡雲紋,配一條同色纏枝蓮紋腰帶,緊緊勒出一把勁腰。再往上看,墨發兩側編出幾條細辮,一並梳至頭頂,上麵還墜著幾顆檀木珠子,發髻上也換了一隻十分誇張的金簪。謝微星雙眼微微睜大,陸寂這是做什麽?怎麽花枝招展的?陸寂狀似不經意掃了謝微星一眼,而後稍稍偏頭,身後小桃走進來,往桌上擺了幾樣點心。“餓了嗎?先吃些點心。”他一掀長袍坐在桌邊,衝謝微星招招手。謝微星哪敢過去,他搖搖頭,“不餓。”陸寂追問:“屋裏這麽多人,你怕什麽?還是說……我方才說的分毫不差,你心虛了?”“我謝燦又沒做對不起王爺的事,我心虛什麽?明明是王爺先對我謝燦亂來。”謝微星臉不紅心不跳撒謊,不斷加重“謝燦”兩個字。說著說著,又露出一個可憐巴巴的表情,“我才剛醒,昨日還起了一場高熱,這會兒連藥都沒得吃,咳咳……咳咳……”陸寂臉色一變,連忙上前查看,卻被謝微星躲開。他收回手,仔細打量謝微星的臉色,見人精神得很才放下心。“我會差人去宰相府拿藥方子,你好好待著,一出門準會再病,這屋裏燒了地龍,不會叫你凍著。”謝微星連忙道:“我宰相府也有地龍。”陸寂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請你來這裏做客,不過半天就走了,叫別人知道,還以為我攝政王府待客不周呢。”他轉身,親自將一盤盤點心端到床上,壓低嗓音,“我不做什麽,隻是許久沒見你,想同你親近親近,你安生些,過幾天就送你回去了。”話音剛落,青成幾人搬了套桌椅放在謝微星床頭,陸寂竟就這麽在房裏批起折子來。他打開一張折子,方讀了個開頭便緩緩蹙起眉頭,仿佛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待將折子讀完,心中有了解決辦法,才慢慢挑起眉梢,輕舒一口氣。站在陸寂身後的青成看得清清楚楚,折子上就寫了一句話問攝政王安。可謝微星卻無法窺探折子內容,他隻看見陸寂取來一支筆,寫了兩下又停住,多方思慮,頓了很久才將一份折子批完。朝中到底有什麽事,能把陸寂為難成這樣?青成沒眼再看,他幹咳一聲,同陸寂告退:“王爺,我去瞧瞧藥方取來沒有。”“嗯。”陸寂頭都不抬,專心政事,“去吧。”批完一摞折子,陸寂朝床上看去,幾盤點心已經吃得差不多,吃飽喝足的人蜷著身子倒在床上,呼吸悠長,睡得正香。他眼含笑意,將點心盤子一一拿走,湊近了去看。謝微星半張臉藏在被子下麵,許是屋裏地龍燒得太熱,耳朵都變得紅撲撲地。就這麽看了會兒,陸寂喊了一聲,“謝微星。”謝微星一動不動。“睡著了?”陸寂自言自語,裝作掖被角,實則掀開被子往裏看了眼謝微星的手。謝微星有個自己都不知道的小毛病,睡覺時會將大拇指窩在其他四根手指下麵。而現在大拇指正乖順地搭在小腹上。在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