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謂的話說得難聽,這邊沒轍,就跑到緬獨立州那邊胡說八道。他擁護者多,說多了就有人信,人言可畏。”周長川邊說邊看一眼坐在周千乘旁邊的蘇沫,微微皺眉麵帶不悅。再多的話他不好說了。畢竟蘇沫已是周千乘合法伴侶,這事他再不爽,也得由周千乘處理。周入淮插話進來:“長川,你不用擔心。他就這點本事,拿不到千乘錯處,就攻訐婚姻。”孟元謂算是周千乘最有實力的競爭對手,其人陰狠惡毒,手段宵小,在訪問緬獨立州期間放話給媒體,暗指周千乘用非正常手段強娶omega。這消息一傳出來,當地媒體就跟上了。雖然在周千乘一上任便推出的眾多民生工程和利好舉措新聞中不顯眼,但還是很快成為熱門八卦話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周千乘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既然做了,就不怕暴露。況且現在大局已定,這些攻訐不算什麽。“緬獨立州那邊,我會安排處理。”周千乘將新做好的紅豆湯盛了小半碗,端給蘇沫,看著他吃了一口,才把視線轉回來。蘇沫低頭喝湯,一聲不吭,方才的話他都聽到了。周家人不找始作俑者,卻埋怨受害者,也是可笑。周長川看蘇沫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再想到兩兄弟為了這樣一個omega鬧到這麽難看,周逸還車禍受傷,而周千乘呢,自從上任之後行事更加妄為。想到這裏,他怒火上來,啪一聲摔了筷子。餐桌上一時鴉雀無聲。周千乘先去看蘇沫,當著眾人的麵輕拍他的肩背,繼而轉頭跟父親說:“他說他的,我自然有辦法處理,不必什麽事都拿到飯桌上說,也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聽這種瑣碎小事。”這話說得已經相當不留情麵,周千乘冷著臉,掃一眼站在一旁的護工,說:“爸,您心髒不好,以後不要操心這些事,安心休養吧。”兩名護工立刻上前,想要把周長川推走。周長川猛地拍了一掌輪椅扶手:“我管不了你了是吧!不要以為你現在是總長,我就拿你沒辦法,若不是當初我支持你”“好了長川,千乘是為你好。”周入淮打斷周長川的話,站起來,按住輪椅靠背往外推了推,示意護工接過去,“家裏早就是千乘做主了,咱們這些老骨頭,聽安排就行了,別當著小輩的麵兒生氣。”周長川看看周千乘,又看看一桌子默不作聲的周家人,氣得說不出話來。原本周千乘掌權周家之後,他就已經覺得尾大不掉,如今做了總長,周家所有的風向都以周千乘為準,再無他說話的份兒。就連這次對方肯帶著蘇沫回雲水間,還是三催四請才來的。周入淮還一口一句點明利害,讓他看清形勢。輪椅推出去,進電梯之前,周千乘突然叫住護工,緩步走到周長川跟前,居高臨下看著他:“爸,您最近身體不好,明天我讓療養院準備一下,您和莫姨搬過去吧。”說完不等周長川反應,揮揮手,讓護工把人推走了。**晚飯後周千乘和周入淮在書房談事,蘇沫一個人去花園裏走走。有保鏢不遠不近跟在身後,他習慣了,就當看不見。他在小花園裏慢慢走了兩圈,角落裏開了很多花,很香,蘇沫彎腰去聞,起身時餘光瞥到副樓一角。他站起來,微轉身換向另一個方向,站了很久都沒動。保鏢距離蘇沫十米不到,隻能看到他背影,能確定對方是安全無虞的,但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在想什麽,臉上是什麽表情。柔風吹過,蘇沫身上寬大的衛衣被風吹得鼓鼓蕩蕩,瘦削的肩膀僵聳著。他站著一動不動,像一根木樁,站得太久了。保鏢覺得有點不妥,試探著往前走,“蘇先生……”蘇沫動了動,轉過身來,麵上表情如常地看了保鏢一眼。見對方無事,保鏢鬆了口氣,又退回到原位。蘇沫沒再散步了,窩在花架下麵的沙發裏,仰頭看天空,棉花糖一樣的雲被撕成絲絲縷縷,月亮很圓,安靜地掛在天上。遠處是一叢鳳尾竹,微風一吹作響。有人影從後麵走出來,走走停停,似乎在猶豫,最終向著他快走幾步。一個多月沒見,周雲際發現蘇沫變了好多。就那麽平靜地坐在沙發上,比月光皎潔,比青竹秀麗,可是整個人心不在焉,沒有魂。“蘇沫哥哥……”周雲際囁嚅道,又忌憚地看了一眼不遠處跟著的保鏢。“坐。”蘇沫說。兩人沉默而坐,周雲際一時找不到話說。倒是蘇沫問他怎麽沒去上學,周雲際說這學期課程不多,周末就回來了。蘇沫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周末。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趁保鏢沒注意,周雲際將一個東西飛快塞進蘇沫手裏。“這個……讓我給你的。”周雲際沒提名字,蘇沫也沒問別的。他手裏握著那塊圓潤的石頭,頭發被微風吹起來,露出明淨至極的臉龐,有一絲迷茫一閃而過。繼而喃喃道:“還以為丟了。”周雲際心裏一酸。他一直是內疚的,為自己那天離開房間,可他也知道,自己留下來沒用。他親眼見證了這一切,除了感慨命運捉弄人別無他法。“……他說什麽了?”蘇沫垂著頭,沉默很久之後突然問。周雲際愣了一瞬,腦海裏閃過周逸臨走前說的話,剛要回答,就聽蘇沫又說:“算了,別說了。”因為知道也沒用,所以別說了。蘇沫不是個猶豫的人,他知道既然再無可能,便早就下了決定,和過去徹底告別。隻是……隻是這塊鵝卵石像一把鑰匙,將焊死的保險箱又打開,裏麵淌出來那麽多鮮活的情緒,那些痛苦的、悲傷的聲音和畫麵,像流水一般擋不住。一起淌出來的,還有那段短暫的快樂時光。周逸留下鵝卵石的初衷一定不想變成這樣這塊石頭已經在那個晚上被周千乘親手碎掉,它見證了那場毀滅性的傷害和占有,它已經無法讓蘇沫“回到當下”。周雲際走遠了,回頭看仍坐在花園裏的蘇沫。隔著光影浮動,蘇沫的臉隱在昏暗中,看不清。周雲際不知道蘇沫有沒有哭,他最後隻是死死抓著那塊石頭,低著頭一語不發,無論周雲際跟他說什麽,他都沒再回應。**傅言歸抵達第九區之後和周千乘進行了三個小時的密談。兩個野心家的利益本就不衝突,如今結盟,對將來合作很快達成一致。正事談完了,傅言歸不急著走,打算暫且住兩天,還有些小事一並處理下。這期間周千乘介紹了幾個有名的軍火販子給傅言歸認識,傅家不缺錢,很快談攏幾筆買賣。晚上周千乘在俱樂部做東,請傅言歸和幾個朋友放鬆,大家聊得不錯,氣氛融洽。和傅言歸談合作,周千乘喜歡直接把話挑明:“傅會長,我不抽你利,將來你上了位,記得還我人情就行。”傅言歸氣質鬆弛,猛一看和出來玩的尋常客人沒什麽不同。周千乘話一說完,他便笑了:“你周老大的人情,可不是那麽好還。”他們來到包廂坐下。桌上另外幾位都是來自其他獨立區的頭部大佬,背景多和軍火有關,能借著周千乘的場子攀上新聯盟國的政治明星傅言歸,是好機會,應對起來也都格外恭敬和小心翼翼。周千乘說了幾句玩笑話,其餘人也跟著笑,很配合。又開了幾瓶周千乘私藏多年的酒,方才略嚴肅的包廂內終於有了點玩樂的氛圍。“你的omega呢?”傅言歸難得閑聊。周千乘說:“怕生,不帶出來了。”傅言歸看著對麵漂亮的陪侍員調了一杯同樣漂亮的龍舌蘭日出,伸手接過來,入口熱烈火辣:“鬧了那麽大動靜,搞的人盡皆知,你打算怎麽處理。”周千乘無所謂地說:“聽說孟元謂在新聯盟國有個私生子。”傅言歸微微皺眉,不太讚同的樣子:“那孩子生母背景很深,家裏往上數三代都是軍部高層,你非要把這事揪出來也不是不可以,但性價比很低。”周千乘笑著問:“你有其他辦法?”傅言歸:“有,但你得聽啊。”周千乘掃一眼包間裏正和陪侍員打得火熱的其他人,衝傅言歸打個“請講”的手勢。傅言歸:“讓你的omega接受采訪,秀一下恩愛,講一講你們兩個青梅竹馬的往事和甜死人的愛情故事,這事不但能輕鬆解決,還能再拉一批好感。”周千乘很重地嘖了一聲,衝著傅言歸豎大拇指。傅言歸:“你不會聽的。”周千乘:“這本來就是我的事,沒道理把他推出來。”蘇沫是好是壞是生是死都隻能是他周千乘一個人獨享的,不能經受外界一點磋磨和議論。他當然明白傅言歸的提議是最簡潔有效的辦法,這和他一貫效益最大化的處事風格也不相悖。但蘇沫例外。傅言歸:“你可要想好了,因為這事得罪新聯盟國軍部,得不償失。”“我怕什麽,”周千乘玩笑一樣地說,“你快點拿下副主席,我不就有靠山了。”傅言歸驚訝道:“你什麽時候這麽有良心了?”周千乘:“有,但不多。”傅言歸:“都給蘇沫了吧。”周千乘:“是啊,不過這點良心不夠看,我在他心裏大概壞透了。”傅言歸舉一舉手中的酒杯:“你悠著點吧。”周千乘看一眼一直縮在角落裏跟隱形人一樣的那個omega,笑著說:“共勉。”傅言歸順著他的視線往後看, 任意很安靜,從跟進來就沒多餘動作。但他存在感卻很強,隻是沉默地坐著,就引來頻頻關注的目光。對麵的alpha又忍不住看向任意時,突然對上傅言歸的視線。傅言歸和周千乘的信息素都是罕有的3s級,就那一瞬間的目光相接中,高階alpha的壓迫感和攻擊性乍然爆開,轟在那alpha胸口,讓人如墜冰窟。傅言歸麵色平靜,問道:“怎麽,趙先生喜歡我的omega”alpha猛地回了神,這才意識到自己唐突了。他在這裏尋歡作樂慣了,看到不錯的omega就想拖進自己那間長期租下的包廂裏。卻忘了這是傅言歸的人,戴著的手環編號比他的還要靠前。“不敢不敢!”alpha連連擺手。周千乘出來打圓場:“傅會長的omega蟬聯多年狙擊手冠軍,老趙,我反正不敢惹他,他能把整個第九區給狙了。”大家都笑起來,這事就算過去了。**傅言歸在俱樂部住了三天後準備返程。周千乘送他,兩人站在舷梯下點了煙閑聊。傅言歸見他將煙叼在嘴裏咬著玩這幾天都是如此,一副戒煙戒得很痛苦的樣子便說:“受不了就繼續,總得緩解一下壓力。”像是慫恿同伴一起幹壞事的那種壞朋友。周千乘無動於衷,說:“沫沫聞到煙味咳嗽。”他有一次從場合上下來,身上煙酒味道都很重,一靠近蘇沫,蘇沫就咳個不停。自那之後,他就明令禁止自己身邊的工作人員也不能吸煙,省的衣服上沾染味道。如果實在避無可避,他會洗完澡換完衣服才出現在蘇沫跟前。這些事他沒和別人說過,也不覺得這麽做有什麽,但傅言歸還是表現出驚訝的樣子,半支煙叼在嘴裏都忘了吸。片刻之後,傅言歸將剩下的煙撚滅,然後從懷裏掏出個盒子,遞給周千乘,說“新婚快樂”。周千乘接過來,在手心裏轉了一圈,打開一看,是顆不低於八克拉的血鑽。他結這場婚很低調,但祝賀的人不少,送的禮物五花八門,基本都是給周千乘的。唯有傅言歸,禮物的對象是蘇沫。他將東西放進兜裏,淡笑著說:“謝謝。”“婚禮不方便來,鑽石就當一點心意。”“這點心意,可太有誠意了。”周千乘笑著接話,“這麽大手筆都出了,傅會長應該不介意再幫我盯一下我那個便宜弟弟吧。”“你婚都結了,還怕你弟弟殺回來?”“我隻是有那麽一點點擔心,怕他回來了,擾亂軍心。畢竟搶了他老婆,生個氣是能理解的。有些事我會安排,但在這之前他最好老實一點,別生事,對大家都好。”傅言歸說:“好,我記著了。”話說到這裏就差不多了,傅言歸轉身欲走,走兩步又停下。周千乘站在原地,挑挑眉等他開口。“前兩天那個陪侍員,”傅言歸淡淡地說,“能放就放了吧。”周千乘知道他說的是誰。他們喝酒的那天晚上,任意中途去衛生間路過大廳,小舞台上幾個alpha客人在玩弄一個omega陪侍員,手段殘忍暴虐,確實是過火了。這是烈焰的一個常規項目,那些有錢人玩得就是這種刺激。但當時那陪侍員曾向路過的任意求救。任意是在場唯一一個omega客人,看到這一幕差點引發信息素紊亂。傅言歸當時沒說什麽,很快帶任意回了房間。任意也沒有要破壞俱樂部規矩的意思,但誰都能看出來他在強忍著不適。周千乘聽傅言歸這麽說一點也不意外,意味深長說了句:“還以為你禁欲這麽多年心腸硬了。”傅言歸掠了他一眼,周千乘立刻說:“好,好,放了就是。”他原本就計劃取消這種毫無人道的娛樂節目,畢竟他現在是第九區總長,身份變了,又在推行各種利民政策和omega平權法,俱樂部裏還留著這種節目,被有心人傳出去有損聲譽。這兩天他就等著傅言歸提這事,沒想到這人很沉得住氣,他差點以為白費了讓任意目睹現場的這番心思。果然,傅言歸說:“條件你可以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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