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顏月歌眼圈瞬間一紅,卻聽嘩啦一道水聲,碩大的尾鰭甩起池中微涼的海水,兜頭澆了顏月歌一身。顏月歌可是嚇了好一跳,當場後仰倒在了法寶堆裏,隱到陰影中的臉色刷地慘白一片。這反應著實是有點大,但隻一瞬,顏月歌就調整了呼吸,怔怔看向了人魚。人魚也是忍無可忍,開口道:“我是淡水魚。”顏月歌恍然大悟,急急衝過去給人魚換水,眼見著人魚好似精神了許多,麵上哪還有什麽淚意,登時就換上了一張傻乎乎的笑臉。等到將人魚打理明白,又將自己和山洞中這亂象都整理明白,顏月歌又再次大悟,似乎是後知後覺害羞起來,扭扭捏捏道:“原來老婆你會說話呀。”人魚:“……”第5章 “淮序。”影影綽綽的光影落在人魚長順的白發,落在那墨色半透明鰭狀的耳,最終落在了那雙狹長的赤色眼瞳。而此刻,那雙麗的眸正向他看來。顏月歌隻覺呼吸一滯,下意識道:“啊?”淮序並沒有理會他的怔忪,繼續道:“我的名字,所以不要叫我老……”“好的老婆,我知道了老婆。”不等淮序把話說完,顏月歌已是飛快應了聲,一雙桃花眼愈發明亮,更是直接衝到水池邊道:“老婆我叫顏月歌,歌聲的歌。”淮序這便知道自己的話是白說了,不過也懶得再管,尾巴一甩濺起諸多水花,算是回應。顏月歌卻興奮不減,歡歡喜喜趴到金屬的池邊“老婆”“老婆”喚個不停,嘴巴裏嘰裏咕嚕一堆諸如“餓不餓”“水冷不冷”這般毫無營養的問題。淮序一條條答著,雖答得簡略,但也算是句句有所回應。就在淮序眼中的顏月歌愈發像是某種毛茸茸飛快搖著尾巴的生物時,卻不想他前一秒還精精神神問淮序有沒有喜歡的地方,下一秒就一個出溜滑走,瞬間昏睡了過去。空氣突然安靜下來,淮序一下子還覺得不多適應,支起身子將躺在水池邊乖順蜷縮著身體的少年看了一眼。許是為了更好的逃跑,少年穿了身墨色的夜行衣,便於行動卻並不保暖,饒是他生來體熱也不由得在陰寒的山洞中縮成一團。高高束起的墨發隨意散落在地麵,長睫濃密,鼻尖挺翹,細看鼻翼左側還綴著一顆淺淺的小痣,安詳的睡顏看上去分明就是個還沒經曆過修仙界毒打的孩子。大抵若非如此,他們這會兒也不會跑出來擠在狹小的山洞中獨處。想著,淮序又自顧滑回了水池。高階法寶本就十分消耗靈力,又繃著一根弦奔逃了一夜,顏月歌不過一個小小的築基,哪能抗得過這樣的消耗。不過這少年著實比他想象中更虎,若非有這樣一遭,淮序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竟會被一個人類扛在肩上生生顛得發暈。至於海水與淡水的問題,他確實是淡水魚不假,但那點兒海水還不至於能傷到他。隻是讓他開口的,也確實是顏月歌那為了他而慌張不已的神情。總歸他是因為無聊才選擇上岸,或許跟在這家夥身邊不比被當做賀禮送出去無趣。被顏月歌稍稍加熱而擺脫了冰冷這一範疇的池水中,墨色的尾鰭尖尖無意識甩了甩。顏月歌猛地一個驚醒,刷就坐起看向金屬的水池,見著淮序好好待在水中,這才鬆了口氣。動作間淮序向他看來,顏月歌又不好意思道:“老婆對不起,我好像突然就睡著了,留你自己在這裏會不會很無聊啊。”淮序淺淺搖了搖頭,神色如舊淡漠,好似帶著一股似有似無的倦意,開口問道:“剛剛有雷打在你身上。”顏月歌懵了一瞬,這才意識到應該是他突然進階引來的小雷劫。不過年輕就是好啊,雷劈他都不醒。洞口處陽光已經移動到了另一側,距離他睡過去應該沒過多久。然而這時,顏月歌腦子裏嗡一聲,刷地站起,伸手就將人魚又扛回了肩上,急匆匆把法寶盡數收起,等不及發動影日密抄隱去身形,就火速發動了千裏珠。下一瞬,山洞處的結界被打碎,一並留在門口的陷阱法寶被咚地擊飛,數道符紙嗖地就向他襲來。顏月歌心跳如鼓,卻分毫不動,努力逆著光線試圖將追來之人看清。符紙撞擊在千裏珠發動中形成的靈力漩渦,砰地一聲齊齊炸開,卻沒能將靈力漩渦炸開分毫。千裏珠可以將他們隨機傳送到一個不可控的位置,轉移過程不可被打斷,比起傳送這一說不上出色的功用,這一條反而對他們更有用。而在爆炸聲中,顏月歌也終於看清了洞口的幾人,又飛速看向了他們腰間的玉牌。不是飛霜宗,反而是寧家。說來,這地方好像確實是寧家的地界來著。他搶個人魚怎麽說應該也和寧家扯不上關係,所以其實,他也不用那麽著急跑?不用個頭!念頭升起的一瞬,他就清楚看到洞口那人取出張符紙飛快道:“三執事,發現人魚了,我們攔不住。”下一瞬,千裏珠啟動,他二人眼前一花,已經是傳送到另一處。事發突然,顏月歌注入給千裏珠的靈力說不上多,傳送的距離就不會太遠,此時也是絲毫不敢耽擱,低聲對淮序說一句:“老婆放心,有我在。”低頭看了眼聚星鐲指示的方位,邁開腿就跑。然而不等他跑出幾步,前方不遠處突然就鑽出個方正臉的青年修士,手上正捏著張符紙說些什麽,餘光裏瞥見他們後,更是直接道:“沒事,他們送到我麵前了。”顏月歌暗道不妙,轉手把人魚從肩上抱到懷裏護著,往另一側跑去。人魚就像是個物件般任由擺弄,順著顏月歌的動作十分自然的滑到那副小身板的懷裏,雙臂依然隨意搭在顏月歌脖頸上,絲毫沒有在意自己與顏月歌的身量差距。竟莫名有一種小狗抓大魚的既視感。不過小狗身後的家夥可就不是什麽善茬了。寧家的三執事,一聽就不是顏月歌能打得過的,至於能不能跑得過,就全看他手上法寶們給不給力了。影日密抄的發動不需要太多時間,可消耗量屬實巨大,而且就算當場將兩人的氣息隱匿也無法破局。要想徹底逃出這人的追捕範圍,還得靠千裏珠,而且是注入了大量靈力能將他們傳到更遠處的千裏珠。“小友可是顏家的十四公子?不妨將人魚交給我,我等敬重顏家,斷不會傷公子分毫,也斷不會對人魚不利。”破空聲愈發接近,轉眼已近至耳畔。顏月歌急忙側身避過,從芥子中摸出的法寶靈符同時發動,激起重重攻擊瘋狂砸向後頭。攻擊盡數落在那位執事打算拍在顏月歌肩上的手,竄起高高的火焰,迅速灼傷了那位執事的護身法寶。那位執事的速度一下子被密集的攻擊拖慢,匆匆拿出符紙抵禦,動作間已是讓顏月歌與其重新拉開了距離。林木低矮,顏月歌抱著人魚本就說不上方便,又怕一不留神經過枯枝劃傷了他老婆的漂亮尾巴,明明是剛剛進了一階的身體,這一會兒跑下來也是愈發感到呼吸急促。不過那人既然選擇了跟他對話,想來還是忌憚著他身後的顏家,應該不會直接對他出手。總歸是拖延時間,顏月歌幹脆嚷道:“你是誰啊,我哪知道你說的話可不可信!”話音尚未落下,那人刷就出現在了顏月歌麵前,顏月歌嚇了一跳,險些刹不住腳。刷地側身將懷中的淮序扭到了自己身後,顏月歌腳步一轉就再次跑開。那人絲毫沒有在意,隻行禮道:“在下寧正平,乃是寧家三執事,保證在寧家具有足夠的話語權,十四公子理應信我,這樣對大家都好。”這人不止頭臉方正聲音方正,現在報出姓名來竟也是方方正正的,若是在平常,顏月歌高低得調侃幾句。可今時不同往日,在寧正平行禮說話的間隙裏,顏月歌已經衝出大段的距離,說到最後,就連寧正平的聲音都聽不真切了。顏月歌跑得氣喘,卻還不忘拱火道:“你想要人魚怎麽早前不去找飛霜宗,我可沒聽說寧家已經已經自願做了飛霜宗的狗腿小弟,不知寧執事對自家的做法可是信服?”大抵是有點作用,寧正平沒有直接追到他近前,卻也不遠不近跟在他身後,聞言不解道:“十四公子怎會這樣想?我寧家與飛霜宗同屬三宗四家幾大勢力,地位平等,又怎會有小弟的說法?”顏月歌差點沒忍住翻個白眼,“那我把人魚還回給飛霜宗如何?你們誰想要你們自己去商量,就不要經過我的手了。”被抱在懷中的淮序抬眸瞥了顏月歌一眼,顏月歌雖沒注意到,卻莫名覺得心裏一毛。寧正平聞言一急,噌地躥上來一截,瞬間拉近了與顏月歌的距離,“十四公子莫要說笑,還請速速將人魚交與我,這人魚落到飛霜宗手裏絕非好事。”顏月歌感覺到寧正平愈發靠近,不自覺將淮序抱得愈緊,攻擊不斷。“到飛霜宗不是好事,到你寧家又會有什麽好事?你倒是跟我說說寧家想幹嘛?又跟飛霜宗有什麽區別?”寧正平已經幾乎與他並行,“寧家、寧家隻是想與人魚進行談話,從中尋找幾族平等共處的可能性,我是真的想要達成一個平等的世界。”顏月歌再次加速,一雙腿都快掄出火星子,飛快就往旁邊跑去,邊跑還邊對淮序道:“老婆別聽,都是王八念經,屬寧家手下獸奴最多。”這話一點兒沒含糊的傳入了寧正平耳中,寧正平想要反駁,張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畢竟那確實是事實。寧正平好像受到了打擊,恍惚間竟停了下來,眼睜睜看著顏月歌跑遠。然而此時,原先炸開洞口的幾人禦劍行來,打眼隻在樹叢間見了顏月歌抱著人魚在跑,趁著千裏珠尚未啟動,刷刷幾道威力巨大的符紙就甩了過來。然而,符紙脫手的那一刻,一雙懶散的赤色眼瞳猛地向他們看了過來,殺意陰寒。幾人不自覺手一抖,甩向顏月歌的符紙齊齊失了準頭。待到寧正平察覺到時,數道符紙已是一並襲向了顏月歌。手臂粗的鎖鏈登時自他身側經過砸向地麵,帶著駭人的雷霆,要形成牢籠把他們困鎖。顏月歌一咬牙硬是抵著那道砸偏而漏出的縫隙中擠了出去,頓時隔著護身的法衣在那瘦削的後背擦出一片血痕。顏月歌痛得漏出一聲悶哼,閃身躲過再次砸來的鎖鏈,啟動了千裏珠。他自己也是一個趔趄向前倒去,又在倒地的前刻硬生生轉身,將自己的身體墊在了淮序身下。轟鳴的鎖鏈並未砸在千裏珠帶起的靈力漩渦,而是被寧正平擋了去,怒喝一聲“停手”,寧正平飛快對即將被傳送走的顏月歌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會追上你的!”再一次背部遭了殃的顏月歌呲牙咧嘴向寧正平豎了個中指,下一刻就緊緊攬著人魚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第6章 他們再次落在了一處荒郊野嶺。這裏較之先前更北,厚厚的積雪覆蓋了大片大片的山林,鵝毛般的大雪仍在呼嘯,一來就直接迷住了顏月歌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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