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頌雅沒有出聲,也沒有掛斷,這是一個好信號,意味著寧頌雅願意聽遲燃繼續說下去。“我承認,我是有點自私了。”遲燃的聲音悶悶的,“今天早上我拒絕你的提議,隻是不想被別人指指點點。”“是那些無關緊要的流言蜚語重要,還是身為你的頂頭上司,我的感受重要?”遲燃黯淡的眼神立刻因這句話亮起來。“當然是你。”他忙不迭回答。“還有呢?”寧頌雅的背景音有音樂流淌,他似乎已經氣定神閑。“還有……”遲燃卡了卡殼,“還有,我昨天下午太過貪玩,忽略了你。”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隻能想到這兩件事了,頌雅,更多的我想不起來了。”態度端正得像是首次在老師麵前認錯的好學生,掏心掏肺地陳述那些完全稱不上錯誤的小心思。通過大廳的高清攝像頭,寧頌雅看到了遲燃站在角落裏的落魄身影。楚楚可憐。像是走失的、無人認領的大型犬。真想給他套上項圈,寧頌雅把玩著手上的黑色鑲紅寶石choker,他仿佛還能聞到遲燃那一夜留下的香氣。是某種特殊液體混合著他的信息素帶來……奇妙的香氣。“你真的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寧頌雅淡淡地問。“嗯,意識到了。”遲燃篤定道,“我既然答應了你的要求,的確應該做到以你的想法為先。”目下的遲燃,也不能全然確保自己能做到這一點。但穩住寧頌雅一點是一點,就算這種“畫大餅”的行為從前被他嗤之以鼻。可現下看來卻是如此趁手好用。“你知道就好。”寧頌雅的態度有了明顯波動,“遲燃,但是我必須很抱歉地告訴你,總助這個位置我已經許給了範晟溪,你現在才想要,已經遲了。”“……”監控畫麵裏的男人鬱悶地將額頭抵在玻璃上,似乎很是懊惱。寧頌雅卻笑了,他將畫麵放大到無數倍,指尖一點一點勾勒著男人的軀幹。尺寸。溫度。柔韌性。還有濕度。這個男人的一切他都知道,包括那顆精明而愚蠢的心。寧頌雅早就玩膩了垂手可得的所有玩具,遲燃將自己送上門來。就是他最好的玩具。“不過……”寧頌雅給出了一個轉折點,男人立刻抬起頭,仿佛重新煥發生機。“嗯?”“不過,我房子裏還沒有其他人住。”寧頌雅低笑著問,“在我們的合同結束前,你可以搬進來。”第21章 陵遊市的冬天,往往在大寒這一天最冷。遲燃第一次在陵遊市過大寒的那年,晚上是被寒意凍醒。遲燃花了好一些功夫才遏製住金女士想給他換房的衝動。在陵遊市呆了八年,遲燃逐漸習慣了這裏的風土人情,以及每逢大寒就會蕭索的街道。他偶爾這冬日圖景中的人,偶爾是觀望的人,但歸根究底,他是個孤獨的人。“在想什麽?”遲燃轉過身,他趕緊搓了搓臉:“我在想,今年的大寒好像要比往年更暖和一些。”“是嗎?”寧頌雅端著溫水坐在沙發上,他隻是輕聲地問,“往年大寒的時候,你都喜歡做什麽?”“還能做什麽,上班啊。”遲燃坐在了寧頌雅對麵的墊子上,仰望著寧頌雅。他發現自己從一開始的不情願到現在樂意為之,全都是因為這個位置所看到的寧頌雅,好像更加柔軟漂亮,“你是大少爺,我們可不是。打工人就是這麽憋屈。”寧頌雅笑了一聲:“也有遇上節假日的時候,你也上班?”“在家裏也是要上班的。”遲燃煞有介事,“大寒本就靠近年底,忙得不可開交。”“那今年倒是我耽誤你了。”“不算耽誤。”遲燃果斷否決了,“頌雅,我隻是覺得感覺很特別。”“為什麽這麽說?”寧頌雅好整以暇地望向遲燃,他從遲燃眼中感受到了神采奕奕這和下午時沮喪地靠在牆邊的遲燃大相徑庭。遲燃的情緒太好掌控,寧頌雅因此都有些覺得自己的手段有點欺人太甚。“因為今年是你和我一起過的啊。”遲燃脫口而出,神情自然。但他眼神死死地鎖在寧頌雅身上,毫不避諱自己對寧頌雅容貌的愛慕,“頌雅,你真的原諒我了嗎?你還讓我和你同住,我感覺真的像是在做夢。”在周六的西餐晚宴上,範晟溪還是他“預選”之一。可現在,他隻想告訴小範,他“竟然”也獲得了來自寧頌雅的好運氣。看到一個在私人生活中的寧頌雅,難道不比隻看到在工作上的寧總更加特別嗎?寧頌雅傾身向前:“怎麽就是在做夢了?我還以為又會被你拒絕一次。遲燃,你沒發現嗎,你總是喜歡拒絕我。”遲燃同他隻有厘米之差,自上而下的壓迫感令遲燃渾身汗毛豎起。但身體似乎又在不斷分泌著腎上腺素。他仿佛站在懸崖上,縱身一躍“我做錯了,頌雅。”遲燃緊張地咽下口水,手指卻大膽地點在男人的唇瓣。柔軟的觸感立刻傳遞到大腦之中。遲燃身體發熱,他本來應該順勢做出恐懼的模樣,然而思想卻大逆不道:我已經忘卻了我和頌雅發生關係時的一切,但如果是色迷心竅的我,應當也會親吻這甜蜜多汁的紅唇。寧頌雅沒有動身,隻是低聲問:“錯在哪裏?”“錯在……”遲燃心不在焉,“錯在,你不該勾引我。”話音剛落,兩人俱是一震。“遲燃,你是色狼嗎?”寧頌雅微微眯起眼,將遲燃想要抽離的手腕緊緊攥住,居高臨下地審判,“性騷擾?嗯?就是這隻手。信不信我給你廢了?”遲燃滿臉通紅。他真是瘋了,怎麽就能鬼迷心竅到這個地步?“什麽啊……”他漲紅著臉辯解,“我們不都那個過了。該做的……都……”“都什麽?”遲燃還是沒臉說,逃避地垂下目光,大理石茶幾上極富美感的波浪線條正如絲線般纏繞著他的心髒。越是緊縛,他的心髒越是瀕臨爆炸。他舔了舔唇,被寧頌雅握住的地方正在隱隱發麻:“頌雅,那是我第一次,我沒辦法不在意……”他的聲音低啞,宛如被火焰細細炙烤著。“你是不是沒忘。”遲燃的手指發顫,“你能告訴我……那天是什麽感覺嗎?”出乎意料,寧頌雅的暴怒並沒有降臨。“我以為你會很豁達。”看不到聲音,遲燃隻能察覺出對方聲音中有一絲怪異。“如果是別的事我當然很豁達。”遲燃耳朵根都像是要燒起來了,“但是誰讓你天天出現在我麵前,我想忘記都難。”“遲燃,你倒是挺會轉嫁矛盾的。”寧頌雅冷笑一聲,沒有鬆開攥緊遲燃的手,反而微微施加了力氣,“是誰的工作出問題了,現在在收拾爛攤子,嗯?”“是我,是我行了吧。”遲燃腦子發蒙,對話堪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簡直是色厲內荏的典範,現在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讓你發呆,讓你嘴賤,看吧,現在這樣怎麽收場?遲燃想要逃開,站起身的瞬間又被寧頌雅拽進了懷裏。在寧靜的夜色中,窗外的雪花翩然而至。遲燃緊張得如同一座石雕,他不敢去看alpha的神情,他害怕從寧頌雅眼中讀出反感和厭惡……“那天晚上……”寧頌雅故意使壞般停了一瞬,嘴唇卻靠在遲燃的耳畔,“遲燃,那天晚上,你就是這樣坐在我身上。”溫熱的氣息隨著白茶的香氛氣一同環繞在遲燃的身邊。“頌雅。”“嗯?”“你是不是釋放信息素了……”遲燃眼神沉醉,“好香……”“你是beta,怎麽能聞到信息素?”寧頌雅點了一下遲燃的眼尾,“遲大工程師,怎麽在我這裏裝瘋賣傻?是不是想當我的omega?”“我、我沒有……”遲燃抿了抿唇,心頭有被提醒beta身份的委屈,又有“成為寧頌雅的omega”的想象。明明如此離經叛道,那想象卻又在不斷生根發芽。直到它們將他堅如磐石的心髒蛀空,隻留下朦朧大膽的幻想。“不過,現在還沒有讓beta變成omega的醫學手段……”寧頌雅拉長了尾音,眼眸卻似閃耀的遙遠繁星,“遲燃,你是不是也覺得可惜?”“好……好了,我知道了……”遲燃想要從寧頌雅的身上離開,但那隻環繞在他腰間的手卻禁錮著他的身軀,“頌雅,我想休息了……”“先回答我。”飛蛾在蜜色糖漿裏終於不再徒力掙紮。遲燃別開眼眸:“是、是很可惜……”在說什麽?遲燃,你興許是真的被一時迷亂蠱惑了神誌,才會回應這輕狂的呼喚。“我早就說過了,在這裏,我才是你的主人。”寧頌雅的麵容依然冷峻,吐出來的話語卻又截然相反,室內的暖氣讓遲燃身上隻穿著一件襯衫,正是他為遲燃親手選擇的樣式,“你冒犯了我,現在還想要一走了之,這似乎不太合規矩啊,遲工。”遲燃感覺那冰涼的指尖正在他脖頸上遊走,但他中了魔法似的一動不動。“那你想怎麽樣……”“你覺得呢?”“我不知道。”遲燃氣息不穩,“頌雅,你想好了懲罰我的方法了,對不對?你就直說吧,現在這樣,我真的……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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