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兒,下次注意點兒。”“好的,多謝您,慢走。”深冬的天還有冷,遲燃用圍巾裹住了下半張臉,又怕在進入眼前這棟老式建築前的路程裏令早餐受涼,便將其抱在懷裏。他剛門直衝電梯,麥沁的電話也跟著打過來:“小遲,寧總和你在一起嗎?我打他電話一直關機……喂?小遲,聽得到我說話嗎?”紅色的樓層數字在不斷往上升。遲燃心髒怦怦跳:“抱歉,麥姐,我在電梯裏……”他知道自己的聲音斷斷續續,“我馬上抵達和寧總見麵的地方了,到時候給你回電話。”也不知道麥沁聽到沒有,電話那頭最終悄無聲息地掛斷了。鏡子裏的男人,頭發無比淩亂,雙頰上是被冷風親吻的紅印,隻有那雙眼睛一直明亮,明亮到能照見所有人的心事。但是,真的嗎?遲燃出神地想,我以為我看懂了寧頌雅,但現在的我,好像又有那麽一點不懂他。電梯抵達頂層,遲燃左右看了一眼,又從安全通道爬上了天台。老式建築的天台上多是沒有加固安全網,隻有鐵絲網阻攔。可遲燃在這座燈紅酒綠的城市裏浸淫太久,以至於,當他在這偏遠一隅看到熟悉的童年的天台時,依然有些恍然。“你來了。”寧頌雅側過了身體,背對著日照而來的方向,細微的冬風穿過他的身軀。他像是這個世界的過客,由日光的環繞,如此模糊,遙不可及。遲燃心意一動,輕聲應了:“怎麽不再睡會。”“睡不著。”“多久來的。”“也不早吧……”寧頌雅認真想了想,“早上七點。”遲燃沉默一會,問:“不冷嗎?”“有點。”寧頌雅點點頭,顯露出罕見的乖巧來。遲燃笑了,著了魔似的走上前去,將自己的圍巾取下來,微微墊腳圍在寧頌雅的脖子上。“是覺得我廚藝太差勁了?寧願逃也要逃到這裏來?”他眼裏帶笑,盯著寧頌雅唇角上的細微傷口,“還是……我吻技太差勁了?”“你覺得我是‘逃走’了?”寧頌雅一眨不眨,“遲大工程師,你真瞧不起人。”他的睫毛上也像落滿了金光。寧頌雅接著說:“我是高興。”“高興什麽?”“我也不知道。”寧頌雅抓著遲燃替他圍圍巾的手不鬆開,冰冷的、仿佛帶雪的手掌,仿佛一顆冰雪鑄就的心,正在遲燃的掌心下融化,“就是很興奮,很開心。”“你把我嚇死了,我還以為你要跳樓呢。”遲燃望了一眼天台外麵的風景,“不過這地方實在偏僻,不是你說,我可能從來都不會過來。”“如果我跳樓了,你會傷心嗎?”寧頌雅順著遲燃的話接,卻不讓遲燃回答,他依然霸道地抵住了遲燃的唇,“噓,我知道,你一定會傷心。”遲燃眨眨眼:“頌雅,你沒什麽……”“但是你不會傷心太久,還是會尋找下一個‘老板’。”寧頌雅打斷了遲燃的話,“以及,我沒有任何精神方麵的疾病。”內心空虛應當不包含在內。寧頌雅沒有說假話,但未必全然是真話。他喜歡心血來潮做任何事,任何事都必須在他的掌控下變得圓滿為止。不按常理出牌。他喜歡不按常理出牌。“我小時候,家裏還沒有那麽有錢,家就住在這裏,每每我高興了就會爬上這裏的天台,看一會風景。”寧頌雅將遲燃帶到天台旁,“你看,這裏能看到老城區的一切麵貌。好像我的高興事也和陌生的千家萬戶分享了一樣。”遲燃心跳如雷:“有那麽高興嗎?”他側過眼,去看寧頌雅的表情,“是因為……我?”“你覺得呢?”“我覺得……有一點。”遲燃給出一個保守的答案,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開始信任寧頌雅,他信任寧頌雅的判斷,並期待得到寧頌雅的認可。在上帝視角的窺視之下,他親眼目睹自己走入“被規誡”之中,但怪異的是,他沒有向自己伸出援手。難道墮落的溫床,真的是由無數次瞬間心動和火熱觸碰所鑄就?遲燃第一次如此迷茫,他希望寧頌雅可以牽著他的手,兩人一起走。“……你說,如果我從你麵前跳下去,你不僅會傷心,是不是還會記住我一輩子?”寧頌雅忽然轉換了話題。遲燃尚沉浸在糾結的甜蜜之中,頓時腦子一片空白:“頌雅,你說什麽?”“你在擔心我?”寧頌雅古怪地看了遲燃一眼。遲燃現下是什麽想法都沒了,腦子裏嗡嗡叫:“我當然擔心你!”他拽著寧頌雅離開了天台邊緣,“好好的,你說這些幹什麽?!”“我隻是很好奇,”寧頌雅說,“我很愛惜生命的,我隻是在假設罷了。”還“罷了”!即便是假設,也足夠嚇遲燃一大跳。遲燃真怕自己被寧頌雅一天天的嚇出精神病。他心有餘悸地大口呼吸:“假設也不能假設這個吧……拿自己生命開玩笑,你是想嚇死我嗎?”他頓了一下,又責怪道,“而且,大臘月的,快過年了,說這些不吉利。”寧頌雅難得認錯:“好吧,我錯了。不過,我隻是想聽你的回答而已。”“很重要嗎?”寧頌雅沒說話,一臉“你覺得呢?”的表情。“……我確實會記住你一輩子的。”遲燃知道寧頌雅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性格,隻能無奈遂了他的意,“無論出於什麽層麵。”“你會一直對我好嗎?”寧頌雅又問。遲燃簡直傻眼,這算是……在向他要一個承諾嗎?“……為什麽這麽問?”他遲疑了一會,又道,“頌雅,我才想要問你提出這些問題的緣由。”寧頌雅微微勾唇:“沒有緣由,就是想聽你許諾我。”寧頌雅這種身份的人,竟然還要遲燃來“畫大餅”?“那你能給我什麽?”遲燃壓抑住躁動的內心,裝作開玩笑,“咱們寧總是生意人,知道做生意有來有往的規矩。”“你想要什麽?”“我……”話到嘴邊,遲燃卻沒有了底氣。如果他是個omega,他可以說想要寧頌雅的標記。但他隻是個beta,beta能幹什麽?又能向alpha索要什麽?遲燃笑了笑,避開心頭的失望:“我隻希望寧總在工作上不太為難我。”寧頌雅點點頭:“好啊。那你呢?”“隻要寧總說到做到,我就會一直對你好。”“我隻需要你不對我撒謊,就是對我‘好’了。”“那你放一萬個心吧,”遲燃笑了,“我從小被金女士嚴厲教導不準我撒謊,所以我不會對你撒謊的。”他對寧頌雅頑皮地眨眨眼,“至少,涉及原則問題”寧頌雅為了聽這個答案,甚至約他在天台見麵,又以性命相關做假設,遲燃不得不多想,寧頌雅對他的態度,難道真的因為昨天兩人的“進一步”發展而發展至此嗎?昨夜兩個人沒有將進度全部推完,但至少也算差個“臨門一腳”了。寧頌雅在商業上殺伐果決,私下卻是這樣純真?遲燃隱約知曉寧頌雅此番絕不算什麽事後的嬌羞作態,卻難免又為這故意的心思哄得心頭暖。“好冷,那我們回去吧。等你好久了。”寧頌雅露出得了滿意笑容的表情,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任由遲燃將他從天台上帶走。在安靜的樓道內,隻有兩人的呼吸聲、腳步聲。寧頌雅看著遲燃的後背,布滿痕跡的脖頸……還有那緊握住他的手。不能,不能急躁。玩夠了才能舍棄。然而……什麽時候才能玩夠呢?明明,遊戲都還不算正是開始啊。要是是我的omega就好了。唔……想個辦法吧,或許該加快進程了。甜頭已經給遲燃嚐夠了,接下來就是鞭子。不會傷及他的筋骨,隻會讓他有一些疼痛。要馴服一個人,光是恩賜不夠,恩威並施才是馭下之術。“頌雅,餓了吧,我在路上給你買了早餐。”在等待司機到來的間隙,遲燃打開了紙袋,“都有點冷了,味道感覺也變淡了……”他嚐了一口自己那份現磨豆漿,正皺著眉頭,卻又被寧頌雅一把奪走。“很甜啊,也很暖和。”寧頌雅在藍白印花的圍巾後露出甜美的笑,“你喝我的那杯吧。”陽光從雲層縫隙中投下,照在他們的麵容上,連細微的絨毛也清晰可見。這一刻的寧頌雅,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寧總,像是……遲燃不合時宜地想到四個字:小女朋友。“為什麽?”他忍不住問。“因為是你喝過的啊。”“小女朋友”遲燃自封的這樣理所應當地回答。作者有話說:生命可貴,勿學小雅發癲,小燃罵過他了。小雅沒有精神疾病但是他腦回路異於常人。小燃:我的百變女友。第27章 被寧頌雅一大早這麽莫名其妙的一通折騰以後,遲燃是斷沒有睡意了,倒是寧頌雅反倒在車上閉目養神了好一會,白淨的臉蛋藏在圍巾下,暖氣把他烘托成一株長在溫室的豔麗藍色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