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了握顏言的肩膀:“我沒事,這不是好好的嗎,聽力和視覺都沒大礙了,放心。”顏言一臉狐疑,仔細打量幾眼也沒能看出什麽端倪,竟轉頭去問彌隅:“喂!你不是易感期嗎,怎麽就突然恢複正常了?”彌隅噙著嘴角轉過來:“想聽啊?”雲落眉心一動,生怕他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彌隅,你...”卻被顏言伸手一攔:“你說!”雲落站在顏言的身後,遠遠遞過來一個眼神,無聲,卻足夠彌隅洞悉他的意思。他在乞求,怕極了自己會對顏言說出前一晚的實情。“我和他打了一架,驚天動地。體力消耗完了,沒力氣就暈了過去,醒了就好了。滿意了嗎?”彌隅漸漸受不了雲落那樣的眼神,最後還是收起了作弄的心思,笑道,“不信?顏醫生,還想聽什麽故事,我講給你聽啊?”顏言的確在懷疑,這樣的說法其實根本站不住腳。他做醫生這麽多年,至少還沒見過任何一個因為體力耗盡就自動度過了易感期的實例。但之前彌隅對雲落臨時標記,不久後易感期的症狀依舊不弱反強,這用他這麽多年的醫學知識也一樣解釋不通。這個詭象叢生的考核環境裏什麽都有可能發生。他將信將疑,沒有繼續問下去。三人分成兩撥,彌隅守洞口,雲落守在顏言身邊。洞外依舊危機四伏,他們在明,設計者在暗,未知的危險隨時都可能來襲,他們見識過,都是要人命的手段。這山洞至少易守難攻,從當下的情況來看,顯然留在這裏熬過剩下的時間,才是較為明智的選擇。但洞內沒有任何能夠果腹的食物,水也沒有。彌隅的目光落在那兩頭死去的狼身上,若有所思。即使沒有明火,生食至少也能恢複些體力,茹毛飲血也是這麽過來的,想來問題不大。他正要動手,被顏言伸手攔下:“不行!被這東西抓傷就引發那麽嚴重的易感期,誰知道吃了這肉會不會死人!”照這樣想,血也自然喝不得。三個人看看彼此泛白起皮的嘴唇,一致認為水才是當下最緊缺的物資。再耗下去,不說還剩下的十個小時,再多一個小時恐怕都堅持不下去。除了顏言身上還剩了不到一半的藥品,他們此時所有的裝備,僅剩了雲落手裏的那一把短刀。再緊迫也要走,總比渴死餓死在這裏強。於是彌隅和雲落一前一後,三人又以最初的隊形走出了山洞。恢複正常後的雲落堪比雷達,隻側耳聽了聽便確定了水源的方位。路上的高樹垂蔓漸多,擋住了視野和前行的路。短刀換到了彌隅手裏,他揮刀劈掉多餘的枝蔓,開出一條路來。又走了會,彌隅和顏言也漸漸聽到水聲。再往前,空氣中的水汽濃重起來,大概還是一條水量不小的溪。顏言一陣歡欣,彌隅卻在又要揮起一刀時頓住了手,接著腕子向後輕擺了擺,示意後退。顏言和雲落定睛望過去,彌隅手中短刀對準的位置,正蜿蜒爬出一條翠綠的蛇。若不是吐著鮮紅的信子,幾乎要和一片綠色的樹叢融為一體。三個人又放輕了腳步,向來路撤去。沒撤兩步,又被隊尾的雲落叫停:“退不了了,來的路上全是這東西。”【作者有話說】彌隅:如果小時候就見過,算不算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眼萬年...雲落:。你戲很多。第65章 你護著顏言,我護著你。“這是...竹葉青?”顏言觀察了片刻後說,“這麽大的竹葉青?”“又是那個什麽見鬼的基因實驗品?”彌隅暗啐一聲,“雲少校,得罪什麽人了吧,這是鐵了心要我們三個死在這?”竹葉青最長的也不過才一米左右,眼前的群蛇中最大的卻能達到近三米長,圍度有人小臂那麽粗。顏言語氣聽出些焦急:“你們小心,這東西有毒!”雲落緩緩彎下腰,從地麵上拾出三根看上去還算堅硬的樹枝,將最長的那根塞進顏言的手裏,而後從剩下的兩根裏又挑出相對長一些的那根,丟給彌隅:“動作輕一點、慢一點,繞圈走。我吸引後麵這些的注意力,你看能不能找到機會開一條路出來。這裏離水源應該不遠了。”彌隅點點頭:“小心點。”才走兩步出去,最先攔住他們去路的那條蛇從樹上一躍而下,直撲彌隅麵門。彌隅在原地站定,用了半秒的時間瞄準,揮臂以手中的樹枝在蛇腹處用力一擊那條蛇重重撞上遠處一棵兩人抱不住的老樹,而後滾落在地,一動不動了。不遠處的枝椏上,另一條蛇正伺機而動。彌隅後撤一步,先發製人,瞄準蛇尾用力一握,直接將足有人一臂粗細的活物從樹上扯下來,甩到數米之外。他向雲落兩人招手,壓低了聲音:“快,過來!”雲落護著顏言靠過來。顏言轉頭,看見一條綠色的蛇後半段繞在樹上,前麵一截卻蜿蜒著向雲落靠近,像架在空中的橋。他一時情急之下,出口的聲音大了些:“雲落!小心!”這一聲同時驚動了蛇和人。那條蛇應聲而落,目標直指樹下二人。彌隅目露凶光,短刀從手中飛速擲出,碧綠一條不及落地便成了兩截,混著鮮血摔落地麵。他定睛看到雲落軍裝外套上留下的大片黑色血漬,大聲提醒道:“是衝你衣服上的血味去的!把外套丟了!”雲落脫掉外套的同時,已經有幾條蛇從樹上撲簌簌跳下來,像一場令人惡心的綠色的雨。雲落從袖口抽出手,順勢以外套作障,在周身旋過一圈,拍落大部分來襲的蛇,而後護著顏言往彌隅的方向退:“彌隅開好了路,你先往能聽到水聲的方向去,如果路上再遇到蛇,用你手裏的木棍,瞧準了這群畜生的肚子打。用力一些,不要怕。”彌隅也沒多嗦,三兩下清除了身後的幾條殘蛇,讓出了路:“快走,拖油瓶。”情勢危急,顏言壓下對那個稱呼的不滿,聽從安排,憤憤轉頭離開。彌隅也脫下身上帶血外套,和雲落對視一眼,一同拋向了遠處。一時間,大部分的蛇被上麵殘留的血腥味吸引,一起湧了過去。兩人立刻朝顏言離開的方向追過去。顏言獨自行得戰戰兢兢,滿心忐忑。他循聲回過頭來,滿臉緊張神色,辨清來人才算放鬆下來。他正要招呼兩人快些,被雲落開口叫停:“別動。”那條最一開始出現過的蛇王,不知何時迂回到顏言身後。眼神充滿挑釁意味,顯然已經將他們當做了敵人,一旦逮到機會就要發起進攻。彌隅環視四周,好在附近似乎也隻剩了這一條而已。雲落一邊叮囑顏言“不要動”,一邊緩緩地、緩緩地靠近,擋在他的身前,又命令人同樣緩緩地、緩緩地撤去彌隅那邊。蛇是在這時衝出來的。這蛇十分聰明。佯裝盯了顏言許久,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眾人被它的堅定目光蒙騙,卻殊不知悄無聲息間,目標早已換成了雲落。雲落的注意力全落在顏言身上,那蛇乍然間一動,他的神經過於緊繃,手裏的木棍下意識朝顏言那一側揮了出去。等反應過來那條蛇其實是衝自己來的時候,也吃了一驚。但此時將手抽回來似乎也來不及了。他凝神,在最後一秒將顏言推進彌隅懷裏,以確保他的安全。而後,他看著幾乎已近在咫尺的毒蛇,這才開始思考應對的辦法猝不及防間,麵前橫過來一條手臂,白色的軍裝襯衫,須臾間又多了一道被蛇咬穿的牙印,鮮血從裏麵滲出來,紅紅又黑黑,一層疊著一層,傷了好、好了傷。彌隅的那副架勢,似乎本打算整個人都向他撲來,卻因為被推過去的顏言耽誤了動作,最終不得已隻能伸出一條空閑的手臂,替他再一次擋住危險的進攻。雲落的瞳孔一瞬放大,似是難以置信。但隻是片刻後又迅速回過神來,抓著懸掛在彌隅手臂上的蛇尾,捏住頭部迫使它張嘴,將它抓離彌隅的手臂。他拾起掉落地上的短刀,似是泄憤一般,毫不留情對著手中畜生揮落手臂。刀尖直插樹幹,釘穿了那條蛇的天靈蓋。上一秒還威風凜凜,下一秒就命喪雲落刀下,同先前那隻白虎死相如出一轍。屍體被一把刀吊起在樹上,尾巴垂落地麵。受刑還要被懸屍示眾,行刑者滿腔怒意,淋漓盡現。他又一用力抽出短刀,蛇屍落地,癱軟堆成一團。再回頭時,雲落的聲線已回複冷靜,對身後的顏言交代道:“快,先帶他到水源附近去,那裏應該沒有蛇。”短刀忘記擦拭,鮮血混著白色腦漿,徑直向大腿上綁縛的槍套裏插。機械動作重複幾次,終於回神,才想起前一晚衣物被脫得遍地,那些零件散落到處都是,槍套也不知所蹤。他在褲腿上胡亂抹幾下,將刀收入腰後。而後從襯衣的下擺撕下幾根布條,在彌隅的手肘係緊,將傷口的鮮血倒逼出來。本正要和顏言一人一邊先架起人離開這裏,猶豫了一下還是將人放回地上。彌隅的手臂原本有輕微的刺痛,還沒來得及賣慘,卻眼見著雲落沒了要撤的意思:“破罐破摔不跑啦?留這等喂蛇?我白被咬這一口就先不說了,連顏言你都不管了?”前一秒還是生死關頭,這一刻卻又換上聽似玩笑話的語氣。雲落心裏燃起無名怒火,不顧彌隅此時是病號,誰也攔不住他突地發作:“你三番五次衝到我前麵到底想做什麽?!我沒有弱到那種地步,需要別人舍了命來護著!”喊出這句話時,雲落心裏無比矛盾。進入考核環境後的某一個節點開始,彌隅對他的態度開始轉變,他從一個對手,變成一個被保護對象。彌隅似乎恪盡職守履行一個保護者的責任,雲落不願承認,除了被進入時刻的片刻粗暴,彌隅事後的安撫甚至都是溫柔的。這和初識時已然大相徑庭,他適應不了這樣莫名的身份轉變,也暫未能消化得了才過完的那個漫長黑夜。於是整個人都變得別扭。彌隅顯然沒想到他的情緒會在此時爆發,愣了片刻,又笑:“別急啊,雲少校。我說過你的命握在我手裏,我不讓你有事,你就一定沒事。”雲落不再同他爭吵,沉默中將他的袖子挽到手肘。被咬到的傷處已經一片紅腫,留下的牙印直徑有人拳頭那麽大,還有鮮血不停向外湧。彌隅眼睜睜看著雲落深吸一口氣,而後對準牙印俯下身去。這下輪到他瞳孔睜大。天知道前一晚那樣粗暴的親吻有沒有在不經意間給雲落的嘴裏留下傷口,如果有的話豈不是...他揪著雲落的頭發:“停下!你的嘴...”雲落掙開他的手,已經從傷口裏吸出了一口血,吐在一邊的地上:“不是要和我算一輩子麽,要是我嘴裏有傷,大不了一起死了,這一輩子就算算完了。”顏言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這蛇有毒不錯,但一般不致死...”雲落“呸”一口吐出才吸出的鮮血,和彌隅異口同聲:“不早說?”【作者有話說】彌隅(逢人就說):你知道嗎,我lp不顧自己安危,給我吸蛇毒。雲落:應該含一口鶴頂紅助力你歸西。第66章 沒永久標記過的人生很虧好在這一路上沒有再發生其他危險,三人終於摸到溪邊時,倒計時顯示還剩六個小時整。起初,彌隅並沒有什麽明顯的症狀,甚至還能和兩人一起彎腰在溪邊喝水,再洗幹淨滿是血汙的傷口。暫時安全的環境讓時間似乎開始變得格外緩慢。顏言用最後一點醫療物資替彌隅處理好傷口。體力不支、饑腸轆轆,又或許單純隻是因為心事沉重,三人沒再說過話,各自靠在一棵樹底,圍成一個三角。像是不敢距離彼此太遠,又怕離得近了陷入沒有話講的尷尬。一番折騰後精疲力竭,三人皆已沒了再戰一回的力氣。雲落眉頭擰成一團,盯緊頭頂的倒計時,希望餘下的幾個小時,能就此安靜,切勿再節外生枝。他的聽力已經完全恢複,此時充當了崗哨,聽著他們來時路上的動靜。所幸的是,除了潺潺的水聲外,再無其他。彌隅閉著雙目靠在一棵足夠粗的樹上,似是睡著了。陽光透過林間的縫隙灑在他的臉上,棱角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