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急得要哭出來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好欺負...”眼看著雲落又要瞪過來,彌隅換了語氣,懸崖勒馬般地哄,“因為在意才會著急,你從前不在意的時候,會扭頭就走。”雲落終於覺得這樣倒置的視角看人看得累了,矮下身來,與彌隅並排躺在一處:“不會渴望和你更適配的omega嗎?”“適配?”彌隅重複他的問題,似乎在思考答案,“我又不是要出售的商品,還要搭配個東西一起出售才能利益最大化。”“我的意思是,alpha和omega之間的反應是體質決定的,不管你想不想,”雲落補充說,“你標記不了一個beta。你的信息素在我身上隻能停留二十四小時。”彌隅卻說:“我說我對他們並不感興趣,你相信嗎?”雲落直視著他的眼睛,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認真地一起探討起彼此的身份。可談論的又好像不止是身份,還事關一直以來,這背後被各種條框困縛住的愛、性與伴侶。alpha和beta,從來都不是這個社會裏的最優解。而他們二人作為各自的小社會裏唯一的“異類”,走在一起好像又是看似最合理的結果。無人能懂他們心裏因身份和環境的出入而產生的孤獨,除了對方。雲落就這樣望著他。心裏有個問題,縱然大腦發布的指令是不要問,卻還是忍不住開口:“你和顏言的信息素...”這件事他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告訴陸安歌。想想又覺得這樣私密的事情,也輪不到他去多嘴。不知道那兩人要怎樣對待這個消息,隻是於他而言,盡管他知道彌隅和顏言之間絕無再發生什麽的可能,可他還是止不住地介懷。自己喜歡的人會不會同他人在一起。原來從頭至尾,他介懷的一直都是同一件事。隻是如今,人變了而已。彌隅聳聳肩,語氣輕鬆:“我又不是天生的alpha,你們所謂的那些‘天生絕配’,對我大概也一樣不成立。如果我說,顏言、包括99%的信息素匹配度從頭到尾不過是我用來威脅你的工具,你會不會信?”雲落抬眼望住他,似是不信。“如果我分化成alpha當真與我們的初次相遇有關,那是不是可以認為,我的信息素,其實原本該是你分化成為alpha的情況下該有的味道?那如果那所謂的99%匹配度成立,是不是意味著,原本和顏言天生一對的應當是你,而我才是拆人姻緣的害群之馬?”雲落的話脫口而出,細聽倒像是急於辯解之詞:“你也說了,我對顏言不是...”“吃你朋友的醋啊?”彌隅看出他的心思,不留麵子地拆穿,嘴裏嗬嗬地笑著,“之前把我當情敵護著顏言,現在又開始反過來吃他的醋,雲少校,你好有趣。”從前這樣的語氣都被雲落劃入挑釁的範圍,而後泰然自若地忽視掉,左耳進、右耳出。但同樣戲謔的話,雲落此時卻似乎被某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電流擊中。兩側的臉頰負傷最重,傷勢蔓延到表麵來,一片緋紅。他將這歸咎於太多次的親密接觸。他食髓知味,有些上癮。麵上灼出火來,屢試不爽的話術依舊堅硬:“沒有。”“那好,雲落,你聽好了。”彌隅突然靠近,雙手捧起他的臉,目光送進他眼底,“我也很奇怪。明明白紙黑字寫下的99%,可見到顏言,我的心還不如見到你跳得快。或許早期信息素可以支配我,但後來我看清了自己的心。”雲落自己的心也仿佛在這一刻被盡數洞悉,跟著猛地一跳。彌隅的語氣突然正經起來,一字一頓地對他說:“我能得到我想要的,就足夠了,沒必要再想什麽是最好的,或者什麽是和我最匹配的。你當然未必是最好的,我也不是。可不是你,就不行。“我才不管是瑕不掩瑜還是瑜不掩瑕,總之,是你就可以。你爺爺在乎的東西,我不在乎。你是少校或中校都可以,不想做beta,那就讓顏言夜以繼日地找辦法,把你變回一個alpha。怎麽樣都行,全隨你意。“我不是因為你的身份才喜歡你,更不是因為你的姓氏和背景。別人都不行,因為沒人救過我兩次性命後,還要和我動手;沒人和我出生入死,建立精神連接、做過生死搭檔;沒人把軍規視作高於一切,卻還是願意為我同整個s區為敵。“標記隻能存在二十四小時,那不到二十四小時就標記一次,標記得多了停留時間總能長些;你不喜歡我用信息素,那我盡量克製著不用,你就當我是個beta也無所謂。“如果還不放心,我就去接受腺體手術,做回一個名副其實的beta,都沒有關係隻要你肯和我在一起。“我說完了,雲少校有什麽指示?”窗外的風止了,簾子回到原位,室內又陷入一片昏暗。但這僅僅是擋住了雲落看向彌隅的視線而已,他落在彌隅的視野裏,眼裏的閃光都依舊看得一清二楚。“誰要和一個beta在一起啊,”雲落眼神有些躲閃,“做什麽腺體手術,自我感動。”躲閃的眼神換一個堅定的吻。“以前覺得雲少校的口是心非好虛偽,怎麽現在卻覺得這麽討人喜歡。”彌隅手指插入他發間,輕輕揉亂,感慨道,“人果然好善變。”這樣的感慨卻被雲落默許,他偏過頭來,一臉正色問:“這樣就滿足了嗎?”“嗯?”彌隅疑惑看他。“隻是騙我說出一句‘我愛你’,就滿足了嗎?”眼尾似乎有些上挑,藏著某些暗示。他絲毫不見平時模樣,相比之下,有些荒誕不經。仿佛那些套在他軀殼外的條框正被他從內打碎,他迎來一個會愛人、也有人愛他的新生。彌隅的眼角沾染的顏色又驚又喜:“你…”“我愛你。”這次的宣言正式、堅定、不容置喙。彌隅看著他有如入隊宣誓那般嚴肅的神情,笑出了聲。雲落再開口時,語氣都變得輕快許多:“批準彌隅少校的戀愛申請,自即日起,未經準許,不得擅自終止。”後來誰也沒有說出去,顏言要他們休整的那兩個小時,結束在一個焚香味的深吻裏。【作者有話說】彌隅:人果然好善變。雲落:嗯,是。誰能想到我曾經還想打死你。彌隅:現在呢?舍不得就叫一聲老公聽聽呢?雲落:......(#……*&……家暴中,非禮勿視。¥……&*¥#)插播一個電台:「用瑕疵 做我們 找彼此 的印記沒關係 沒關係 你一定愛我不完美的心」 《行走的魚》 徐佳瑩第116章 讓所有謊言終結兩小時後,幾人在雲峰的辦公室見麵。“m國自百年前克洛索資源被星際封禁後,國內形勢就一直不算穩定,”雲光啟麵色好了許多,見人到齊便直入主題,“保守派認為隻有堅決恪守星際的審判,永不再重蹈從前的覆轍才是長久安寧的根本,可年輕的激進派不這麽認為。”雲落想起曾意外收到的那封郵件,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年輕的一派依舊覬覦克洛索的威力,企圖以此再振m國當年的雄風所以他們找到我爺爺,要與他合作。”雲光啟點點頭:“他們怎麽弄到的那些失傳已久的資料,不得而知。但毫無疑問,他們的野心毫不亞於你爺爺。隻是畢竟年紀輕,還是棋輸了一著。”顏言眉頭皺起來:“怎麽說?我能肯定,雲老將軍被帶走前,根本就還沒有完全掌握克洛索的使用和開采方法...”“在激進派派人前往f區之前,m國內早就亂成了一團 ,”雲光啟靠在他那張辦公椅裏,抬眼望上來,“你們以為被星際法庭製裁之後,多年來一直處處受限的m國,有什麽資格搞這麽大陣勢的兩派對立?”星際法庭的判決嚴苛,審判後的m國頂多就是堪堪維繼,沒可能再攪動什麽風雲。即便是保守派手握國庫,也沒那個能力等等,國庫?幾人對視一眼,顯然想到了一起去。近百年前的審判結果斷了m國所有再戰的後路和可能,如今激進派得了外力相助,保守派非但未被趕盡殺絕,反而同其行成了勢均力敵的對抗之勢,想來也有另一股勢力在暗中相助。顯然,與激進派開展合作的是雲峰無疑,那麽支持保守派的...難不成也是...四個人又將目光齊齊轉到雲光啟的身上去,眼看著他點了點頭:“他一邊與激進派用克洛索做交易,套取他們手中的情報;一邊又通過議會向保守派的領導人大量放出國貸。而剛剛收到最新消息,m國因內戰產生巨大損耗,無以為繼,已經宣告破產。”幾個年輕人麵麵相覷,良久,顏言緩緩吐出一句:“好一個...坐享漁翁之利。”“所以他一直都在暗中挑起雙方爭端,就等兩敗俱傷之際再介入,將m國掌控在自己手裏?”“他的目的是什麽,那個富含克洛索資源的從屬星嗎?可那不是...正處於星際軍隊的層層管控之下?”“那不重要,他隻是為了打消其他國家的覬覦。畢竟m國的主權一旦落在他的手裏,來日方長。”雲落的眉心凝成了一團。顯然,給他回信的那個m國士兵將事情想得過分簡單,他隻看到了眼前所遭受的苦難如深淵,殊不知他求助的隻是一個苦心經營出來的人設。雲峰才是深淵本身,不可測、不見底。雲落抬頭,問雲光啟:“這件事,你打算怎麽處理?”雲光啟緩緩開口,正要說些什麽,通訊器卻收入了一條訊息。他抬手示意,讀取了消息。片刻後,他從訊息裏抬起頭,麵色有些凝重:“議會現在亂成一片,正緊急召開全體臨時會議。”“那您...”雲落眉頭擰成一團,雲峰一旦動身,將麵臨什麽樣的施壓,不言而喻。雲峰轉手將訊息投在了全息屏上:“你陸叔叔在,不用太擔心。議會裏我們的勢力,可能比你想象中還多上那麽一些。”幾人一下明白過來,一向不過問軍政事務的陸父,怎麽會突然主動參與議會的換屆選舉。又為什麽為人處世一向都雲淡風輕,卻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因為此事與譚家結下梁子。雲落隻好把對長輩的感謝訴諸於陸安歌:“等回了家,記得替我謝謝陸叔叔。”僅僅幾個小時過去,雲峰被星際執法帶走的消息在s區不脛而走。那條訊息裏,幾乎s區所有能在議會裏說得上話的家族都參了一筆,要他交出雲落,討一個說法。這樣大的事,但凡仔細想想,都可以明白,這絕不會是一個區區中校能完得成的手筆。這些人不過是看準了雲落與雲峰之間的親緣關係,將這一個大難題又剛剛好地丟到雲光啟的頭上。畢竟,雲光啟才是繼雲峰後最有可能坐到議會軍事主席位置的候選人,幾乎不會有第二個選項。他這個攤子處理不好,那這群人自然有理由讓他的任上得不那麽順利。一時之間,對雲落“大義滅親”的討伐聲,幾乎響徹整個s區。以雲峰為中心的權利大廈一瞬變得岌岌可危,好像隻是他雲落一個人的一念之差。人人恨之入骨,視他為拔而後快的眼中釘。目標精準至雲落一人,顏家、陸家,甚至連彌隅這個隻是從f區來到這裏的alpha,也是隻字不提。他們必須從這些人裏挑出一個最為合適的人選,成為眾矢之的,盡可能集齊最為完備的力量,一擊致命。而顯然,一直和雲家走得有幾分疏離的雲落,是最為合適的目標。那封像極了彈劾信的末尾,署了長長的一大片人名。赫然在首的,是姓譚的一眾人彌隅的那一槍之仇,雲峰的譚副將也要算在雲落頭上。雲光啟風風火火地走了。再回來時,已是幾個小時之後,看起來和議會的那群人周旋花了一番功夫,顯露出幾分疲態。幾個年輕人依舊等在他的辦公室裏,似乎在他不在的時候私底下商量過了什麽,此時個個端正了神色,隻等他重新坐回他的位置去,有話要說。雲落順手接了一杯熱水,輕置在他麵前:“沒少聽我的壞話吧。”雲光啟食指和拇指在鼻梁處輕揉著,幾不可聞地輕歎口氣。雲峰出事,動搖的不隻是雲家,更是整個s區的根基。若s區就此變了天,從此再無人許他們一個萬人之上的地位。因此,那群家夥們對著雲光啟必少不了一通口誅筆伐。就算沒有任何一條法令能定雲落的罪,也一定不會讓他在s區過得痛快。雲光啟陷入兩難境地。按照聯邦議會的規定,如果有多數人同時發起彈劾,無論是否有確鑿的依據,都不能草率了事。如何全須全尾保下雲落無事,叫他焦頭爛額。“爸,”雲落的視線落在雲光啟眼角的皺紋,輕聲問他,“m國那邊,您打算怎麽交代?”除了他們幾個,雲峰具體做過什麽,至今無人知曉。家醜不可外揚,此時的形勢下,縱然是雲峰有錯在先,但也非必須要m國知曉。雲光啟思索片刻,答道:“等m國內部塵埃落定,聯邦再出麵。”百廢待興,人心俱疲之時,聯邦作為債權方,甚至不需要做什麽,就算入駐了對方的政府,迫使m國的政權改朝換代,隻要雙方停戰,偃旗息鼓,就會被終於從苦海裏掙脫的人民奉為天降的救世主。雲峰起初打的就是這樣的算盤。可這樣趁人之危的手段,雲落在與人的關係中尚且不屑於用,更何況是上升到國略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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