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話 我最想要的東西
除了我以外，不許跟別人發生戀愛喜劇喔 作者：羽場樂人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宮宮說「所有事情都交給人家好了」，然後讓我在教室裏等著。
「肯定沒關係的。宮內既然說了她會想辦法，那你就隻管等她的好消息吧。」
去社團之前，七村也對我搭話，安慰我。看來我的不安從表情上都能一覽無餘了。
「不，我擔心的不是宮宮那邊。你不知道。」
宮內雛花是在我心中非常特別的女生，是我可以委以全部信任的人。
如果有阪緣佳不在這所永聖高等學校裏就讀，或許我的高中生活就是另一番色彩了。
「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啊？」
「——總之就是有點事情讓我在意。」
說完，我便朝教職工的大辦公室走去。
大辦公室的學生麵談室裏。現在我正麵對著神崎老師。
「瀨名同學。你要跟我說的事情是什麽呢？」
這位和風美人還是如往常一樣帶著難以讀透的表情，若無其事地對我說道。
「她現在不理我了。我是說有阪。」
「是因為那個在外過夜的傳聞嗎？」
「老師您果然也知道了啊。」
「是的。這件事傳得到處都是，自然也到了我的耳朵裏。」
「那麽——老師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麵對我的問題，神崎老師沒有立刻開口回答。
「這一點很重要嗎？」
「要說重要也很重要，因為我現在正在試著查清流言是怎麽擴散開的。」
「你的說法很有意思。你想知道的不是最初的目擊者是誰，而是流言擴散的過程？」
神崎老師似乎已經將我的意圖看穿一半了。
「星期六是茶道部活動的日子，這一點你也知道吧。某個茶道部成員在上學途中目擊到了有阪。畢竟，有阪緣佳是校內有名的美女，青春期的少女們當然會對她的小道消息抱有極大興趣。事情就是這樣一瞬間在茶道部裏擴散開的。這不是很容易就能想來嗎？」
「而且還有一個更前提的問題。就算有人真的目擊到有阪同學在星期六早晨出現在車站附近，可這就能斷定她是在外留宿了嗎？這樣的想象未免太主觀了。」
神崎老師站在教師的立場上，很客觀地陳述了她的意見。
「我也很想同意老師的說法，可惜我做不到。」
「為什麽？這件事又沒有照片證據。」
「因為流言是真的。我和有阪緣佳正在交往。那天，她在我家過夜了。」
「……作為教師，你剛才說的話我很難當作沒聽到啊。」
果然，就算是神崎老師，聽到這個事實後也沒法再維持撲克臉了。
「當然了，我是考慮過後才對老師坦白的。您擔心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那天她隻是因為下大雨沒辦法回到自己家裏去而已。第二天早上，我是穿著便裝把她送到車站去的。所以說，不論事實如何，雖然線索還沒有發展到間接證據的等級，但也足以讓人產生誤會了。再說在別人看來，所謂的事實真相其實也是可以捏造出來的，而且要多少就有多少。」
我以一種近乎露骨的坦誠說道。
神崎老師大概很不理解我的動機，她隻是直盯著我，一臉訝異的神情。
「瀨名同學，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的是，神崎老師，你為什麽要默許流言四處擴散？」
我的聲音中很自然地帶上了敵意——我曾信賴神崎老師，現在這些信賴轉化成了敵意。
——為什麽老師沒有事先製止呢？
「因為這次的流言擴散實在太快了。」
我則斷定地說道。
「隻要老師加以警告，茶道部的女生們應該都會老實下來的。因為有了對老師的信任和尊敬，所以才有了我們學校的茶道部，所以才有了它遠超一般文化係社團的規模和人氣。這次發生的事情，實在與茶道部的風格相悖。假如老師能再多勸阻一下同學們，流言擴散的速度就應該會減緩許多。可是，現在僅僅過了兩天，全校都知道有阪在外留宿了。」
人的嘴巴是堵不住的。
總有一天，消息會傳遍眾人。
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該傳得這麽快——假如不是茶道部這個聚集了學校中心人物的地方成了傳播源的話。
「瀨名同學，看來你對我的評價真的是高過頭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推理正中靶心，神崎先生的嘴角浮現出一抹很淡的笑容。
「當然，我曾經嚴厲地告誡過茶道部的女生們，告訴她們傳播毫無根據的謠言是非常低俗的。可是這並不能保證所有人都會遵守道德原則。這次的流言在傳到我耳朵裏之前，已經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學生了。總之，結果就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神崎老師回答道。她的模樣看起來真的很懊悔。
「是我作為教師還不夠成熟。如果我更有能力，或許就能保護有阪同學了……」
這個人真的是在為學生們考慮。所以，我才沒辦法討厭她。
去年，在我不得不退出籃球部的那場風波中，神崎老師直到最後一刻還在為我四處奔走。
等到我的退出已經不可逆轉的時候，她又發自內心地向我道歉。
即便是大人，也未必總能讓一切都圓滿收場。
神崎老師再怎麽優秀，也還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女性，她不可能完美地駕馭一群年輕氣盛的高中生們。
或許其實茶道部的女生們其實都按老師說的去做了。但流言已經先傳播到了其他學生耳中。這些學生想象不到流言的當事人會多麽痛苦，在他們看來，這隻不過是一個小小談資罷了。
「對不起，我也有些說得過分了。」
「作為男朋友，關心自己的戀人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也許就是因為瀨名同學這樣的性格，你才能攻略有阪同學的心呢，嗬嗬。」
「都是多虧了老師這個丘比特。」
「我原本想，你一定可以成為有阪同學的朋友，和她聊起來——結果真是沒想到，你們居然變成了戀人的關係。有阪同學的姐姐也很驚訝呢。」
「……有阪同學的姐姐？為什麽？」
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現在了話題裏，我頓時開始緊張了。
「有阪同學的姐姐也是這個學校的畢業生，而且，還是我帶過的第一批學生。畢業之後我們還有聯係，當時就是有阪同學的姐姐說『我的妹妹也要入學了，請老師幫幫她』。」
「所以老師就讓有阪把美術準備室當作秘密基地來用啊。」
「這次的事情傳到耳朵裏之後，我立刻就去聯係了有阪同學的姐姐。她平時雖然很忙，但那個下大雨的星期五卻剛好在自己家裏，所以知道當天有阪同學在外麵過夜了。」
我也記起來了。決定待在我家之後，緣佳好像確實沒有聯係過自己的家人。
「結果卻變成無意中確認了事實啊。」
就這樣，神崎老師成了第一個獲知流言實情的人，所以她才不敢貿然采取別的行動。
「……最開始，我的想法是希望有阪同學可以在跟你的交流中慢慢打開心門，然後建立更多的人際關係。」
「老師當初隻是說讓我做個牽線搭橋的人，原來其實是把這樣重大的任務交給我了。」
「因為，如果要說有誰能跟有阪同學順利地交流，我唯一能想到的也就隻有瀨名同學。」
「請放心好了，老師。我已經被有阪迷得神魂顛倒了。無論周圍人怎麽說，我自己都絕對不會有跟她分手的想法。」
我在自己的班主任麵前堂堂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神崎老師每年都會目送學生走向新的階梯，在她看來，這樣的發言一定非常幼稚吧。可是對我而言，眼下就是我要把握的全部，如果現在不拚盡全力，我就會後悔一輩子。唯獨這點我毫不懷疑。
「請不要在老師麵前炫耀自己的女朋友啊。」
神崎老師笑了。
「老師，你還記得今年選我做班長時約好的報酬嗎。你說在我遇到大麻煩的時候可以幫我一把。雖然事出突然，但請讓我現在利用一下這個報酬。拜托老師幫我們打一下圓場。有阪那邊，我會保護她的。」
「……這一次，老師會妥善處理的。」
◇◇◇
我回到了二年級a組的教室。緣佳不在這裏。
望著窗戶外的操場，我開始考慮接下來的行動。
要怎麽樣才能平息流言這種沒有實體的現象呢？
還有緣佳單方麵的分手宣言。我相信宮宮能幫我跟她解釋，可是如果我沒辦法和緣佳和好，那這樣的努力也沒有
意義了。
剛剛才對神崎老師說了一番大話，但其實這個時候，我心裏根本沒有什麽能一下扭轉狀況的妙計。而且越是考慮這些，自己的心情就越消沉。
宮宮和七村都在考慮如何幫我，神崎老師也在努力，試圖讓這次事件能順利收場。
但是，等到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我再也沒辦法逞強了。
再讀一遍緣佳的消息。僅僅如此，心裏就一陣疼痛。我會被自己最愛的戀人甩掉嗎。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這樣的心思總是難以擺脫，很難再振作起來。
緣佳在我心中的比重越大，現在我的心痛也就越難以忍耐。
「恐怕連回到朋友關係都很難吧……」
多麽短暫的春天。
和戀人度過的時光，連一個月都不到。
櫻花樹下做好了失敗準備的告白。實際成為戀人之後感受到的，她的溫暖，那些難以忘記的特別回憶。正因為這些記憶都凝聚著我的真心，此刻刺在心上才格外地疼痛。
——告白和疼痛時常是表裏一體的。
被甩掉當然會很難受。
可是就算能順利地和戀人交往，這些戀愛的結局裏也有大半是遲早要到來的分手疼痛。
告白的時候，我隻能想到之前和緣佳相處的那些經過，我根本想不到那之後的事情。
對年齡=沒有戀人履曆的我來說，這是我的第一次戀愛，這也是我的第一次失戀。
感覺就好像是心中穿出了一個洞，空氣嗖嗖地從中通過，一生也無法填補。
「男女之間也存在友情，這種說法果然是騙人的。」
我把頭貼在窗戶玻璃上，毫無來由地說出傷感的話。
遠處能聽到吹奏樂部在合奏曲子。操場上則是棒球部成員擊球的聲音。
「咦，希墨君？ 你還在教室裏呀。」
然後支倉朝姬出現在教室裏。
「朝姬同學，你還沒回家嗎。」
「我來取忘在學校裏的東西。剛才在其他班裏和別的人聊天，大家都在說有阪同學的事情。」
「這樣啊。」
我隻能發出這種無精打采的聲音。
「之前我不是說過嘛……如果你遇到什麽煩心事，我可以來幫忙喔。你還好吧？」
朝姬同學靠近我說道。
「啊，嗯。我沒事。」
「不要勉強自己。我看你現在好像非常非常消沉呢。」
「是這樣嗎。」
「我知道，希墨君是非常溫柔，而且很體貼別人的人。」
朝姬同學露出潔白的牙齒，微笑著為我打氣。
「……你突然這樣誇獎我，也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的。」
我也被她帶著笑了起來，不過是幹笑。
「沒關係啦。對我來說，希墨君就是獎品。」
「——什麽意思？」
「聽我說，希墨君。你要和我交往嗎？」
朝姬同學的手像偷襲般觸碰到我的手。
「……你，你說什麽？」
「就是說，你要不要和我成為戀人呢？」
她又清清楚楚地說了一遍，好像是要堵住我的退路一樣。
雖然說話的方式很像是撒嬌，但是她的眼神是認真的。
「我想朝姬同學還可以找到更適合自己的人，像我這種——」
「但你自己不是也和更耀眼的女孩子相處得很好嗎？」
她一下子打斷我的話。
這個告白肯定是在跟我開玩笑。可是，朝姬同學就是不肯讓我逃離這個話題。
看來我是沒辦法說些無足輕重的事情來搪塞過去了。
「——可是，你又不喜歡我」我也認真地說道。
作為同一個班的班長，我不想讓我們的關係變僵硬，所以始終沒有打算把這句話挑明。但我對緣佳的愛也不會因為朝姬同學的告白就被稀釋。
「好過分喔，原來，我在你心裏一直就是這樣的形象嗎。」
「如果你是想要影射有阪的事情，那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
「……為什麽？」
「午休的時候，我被她甩了。」
此刻我的大腦仍舊反應遲鈍，所以不由得坦白了實情。
反正朝姬同學肯定是因為燃起了對緣佳的對抗意識，所以才跑來跟我說這些惡作劇的話。
她要是明白我沒有利用價值，一定會對我抱怨，或者向我投來冷言冷語吧。然後就完了。今天真是倒黴的一天。我做好了心理準備，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那不是更好了嗎。那麽，讓我們普普通通地交往，成為戀人吧。」
「……——為，為什麽你會這麽說啊！」
我嚇了一跳，並且大聲對她喊道。
「不是不是，按照剛才那個談話的上下文，你難道不是應該失去興趣，罵我一頓，
或者用一句什麽很巧妙的說法拿我開涮，然後離開教室的嗎？為什麽變成強行告白了？你認真的嗎？」
「所以我才說過，希墨君根本就沒有發現我的心意呀。我是真的很喜歡希墨君。和你在一起感覺很放鬆，也很開心。你不覺得這樣很好嗎？」
哦哦，想不到她對我告白的理由居然這麽直截了當。
這種情節是我完全沒有預想到的。
「難道說，希墨君你討厭我？」
「我覺得，你是個好搭檔。站在班長的立場上說的話。」
「那作為戀人也可以行得通囉。嗯，這樣就沒有問題了。」
「你，你之前不是還說過戀愛的優先度什麽的嗎？你不是說戀愛在你心裏排在靠後的位置嗎？」
「所以說希墨君就是這樣讓我著迷的男孩子呀，著迷得都能改變戀愛在我心中的地位了。」
太直接了。她難道就沒有一點猶豫嗎？
「那個，我記得，朝姬同學你的人設不應該是，能和人巧妙地保持距離感的那種嗎？」
「戀愛的時候要是還那麽客氣該怎麽辦呀！在喜歡的人麵前露出自己真實的一麵才更輕鬆。我當然也希望能比過有阪同學，但那跟我想和希墨君在一起的想法不是一回事。」
「好青春啊。」
「不要像旁觀者一樣地感慨了，告訴我你的回答好不好。以yes或者是，請選一個。」
「實際上根本沒得選好不好！」
「你不是被甩了嗎，那就讓我來安慰你吧。」
朝姬同學對我張開雙臂，看來是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接受我。
「不是不是不是！」
「希墨君真是固執啊。我的胸部雖然沒有有阪同學的大，但身材還是比平均水平好一點的唷。」
「不是胸部的問題！ 話說為什麽會變成這種都合主義戀愛喜劇一樣的展開啊！」
「因為在別人失戀的時候對他發起攻勢，這是最有效果的。」
「你這個口吻好置身事外啊。」
「哪怕是在現實中，隻要用戰略的眼光看待戀愛，也可以讓它出現戀愛喜劇一樣的轉機呢。」
「所以我說啊……」
「或者是因為母性本能？因為，希墨君現在不是非常非常傷心嗎？」
「——」
被說中了。我一下子啞了口。
因為，的確如此。這個戀愛中，我和緣佳的差距從一開始就太大了。
無論我有多麽喜歡她，她的一通信息就輕而易舉地為這個戀愛畫上了句號。她一定是在衝動之下才這樣做的吧。我能想得來。
——可是就算如此，聽到最喜歡的人對自己說「分手吧」還是會很難受。因為是真心喜歡，所以才會很難受。
就算頭腦裏能理解，心裏卻還是不能接受。
我才不想跟緣佳分手。一點也不想。
我還想和她度過更多愉快的時間。
還想更多地了解她。
我想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朝姬同學，我——」
「你，在做什麽——？」
說完話之前我先回頭一看，發現緣佳正站在那裏。
「……緣佳？」
她居然在這個最糟糕的時間點出現了。我陷入困惑中，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
可是緣佳無視了我，直接站在朝姬同學麵前。
「你喜歡希墨嗎？」
「如果我喜歡又怎樣呢？你不是自己把希墨君甩掉了嗎？現在希墨君和你已經沒有關係了吧，有阪同學。」
朝姬同學有很強的對人交流能力，在緣佳的麵前，她也一點沒有膽怯的樣子。
緣佳要麵對的對手太過於強大了。
「——可我還沒聽到。」
「你說什麽？」
「可我還沒有從希墨那裏聽到他的回答，他還沒有告訴我他接受這個結果！ 所以我們還是戀人！還沒有分手！」
我沒想到，緣佳居然非常巧妙地鑽了一個空子。
朝姬同學也陷入啞
然，接著又苦笑著說「可是，希墨君自己說是他被甩了」。
「但是希墨還沒有跟我說過他的想法。所以我們還是戀人！」
「你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有多胡鬧嗎？」
「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不知道！」
「你是在耍小孩子脾氣嗎！」朝姬同學也提高了聲音。
「很抱歉，有阪同學，但你確實做了非常殘酷的事情。有些人會把這些事當作玩笑一笑而過，但也有些人做不到。希墨君是認真的。可是，你卻因為自己的原因甩掉了戀人，你背叛了他。」
「這種道理，就算是我也是知道的啊！」
有一瞬間，緣佳陷入了沉默，但她還是展開了回擊。
「你別這樣自暴自棄好不好啊，真是的……」
「無關人士不要插嘴！」
「插話進來的人是有阪同學才對吧。對我們而言，你才是無關者。」
「不要把我男朋友說得好像是你的東西一樣，希墨是屬於我的！」
「你的架子，還有欲望可真不小呢。」
「你想怎麽說都隨便你。我隻要有希墨就好了。希墨就是我的全部。隻要有希墨在，我就是完整的。瀨名希墨是我的一部分。如果沒有他，我就沒辦法活下去。沒有什麽能代替他，所以我不能把他交給你，我一生都不會把他交給任何人的！」
那個總是對同班同學們裝出一副撲克臉的緣佳已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她拚盡全力，表達對我的每一絲感情的身姿。
「——。說得再誇張，也隻不過是高中生的戀愛而已。」
「那就請你不要礙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既然你沒有打算用自己的一切來拚，那就不要對我的男朋友出手。」
有阪緣佳開始認真了。
她心中不可動搖的愛情變成了自信，並且讓她發揮出了一直積蓄的力量。
毫無迷茫的愛情，以及濃鬱到暴烈的美麗在她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肯定沒關係的。宮內既然說了她會想辦法，那你就隻管等她的好消息吧。」
去社團之前，七村也對我搭話，安慰我。看來我的不安從表情上都能一覽無餘了。
「不，我擔心的不是宮宮那邊。你不知道。」
宮內雛花是在我心中非常特別的女生，是我可以委以全部信任的人。
如果有阪緣佳不在這所永聖高等學校裏就讀，或許我的高中生活就是另一番色彩了。
「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啊？」
「——總之就是有點事情讓我在意。」
說完，我便朝教職工的大辦公室走去。
大辦公室的學生麵談室裏。現在我正麵對著神崎老師。
「瀨名同學。你要跟我說的事情是什麽呢？」
這位和風美人還是如往常一樣帶著難以讀透的表情，若無其事地對我說道。
「她現在不理我了。我是說有阪。」
「是因為那個在外過夜的傳聞嗎？」
「老師您果然也知道了啊。」
「是的。這件事傳得到處都是，自然也到了我的耳朵裏。」
「那麽——老師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麵對我的問題，神崎老師沒有立刻開口回答。
「這一點很重要嗎？」
「要說重要也很重要，因為我現在正在試著查清流言是怎麽擴散開的。」
「你的說法很有意思。你想知道的不是最初的目擊者是誰，而是流言擴散的過程？」
神崎老師似乎已經將我的意圖看穿一半了。
「星期六是茶道部活動的日子，這一點你也知道吧。某個茶道部成員在上學途中目擊到了有阪。畢竟，有阪緣佳是校內有名的美女，青春期的少女們當然會對她的小道消息抱有極大興趣。事情就是這樣一瞬間在茶道部裏擴散開的。這不是很容易就能想來嗎？」
「而且還有一個更前提的問題。就算有人真的目擊到有阪同學在星期六早晨出現在車站附近，可這就能斷定她是在外留宿了嗎？這樣的想象未免太主觀了。」
神崎老師站在教師的立場上，很客觀地陳述了她的意見。
「我也很想同意老師的說法，可惜我做不到。」
「為什麽？這件事又沒有照片證據。」
「因為流言是真的。我和有阪緣佳正在交往。那天，她在我家過夜了。」
「……作為教師，你剛才說的話我很難當作沒聽到啊。」
果然，就算是神崎老師，聽到這個事實後也沒法再維持撲克臉了。
「當然了，我是考慮過後才對老師坦白的。您擔心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那天她隻是因為下大雨沒辦法回到自己家裏去而已。第二天早上，我是穿著便裝把她送到車站去的。所以說，不論事實如何，雖然線索還沒有發展到間接證據的等級，但也足以讓人產生誤會了。再說在別人看來，所謂的事實真相其實也是可以捏造出來的，而且要多少就有多少。」
我以一種近乎露骨的坦誠說道。
神崎老師大概很不理解我的動機，她隻是直盯著我，一臉訝異的神情。
「瀨名同學，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的是，神崎老師，你為什麽要默許流言四處擴散？」
我的聲音中很自然地帶上了敵意——我曾信賴神崎老師，現在這些信賴轉化成了敵意。
——為什麽老師沒有事先製止呢？
「因為這次的流言擴散實在太快了。」
我則斷定地說道。
「隻要老師加以警告，茶道部的女生們應該都會老實下來的。因為有了對老師的信任和尊敬，所以才有了我們學校的茶道部，所以才有了它遠超一般文化係社團的規模和人氣。這次發生的事情，實在與茶道部的風格相悖。假如老師能再多勸阻一下同學們，流言擴散的速度就應該會減緩許多。可是，現在僅僅過了兩天，全校都知道有阪在外留宿了。」
人的嘴巴是堵不住的。
總有一天，消息會傳遍眾人。
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該傳得這麽快——假如不是茶道部這個聚集了學校中心人物的地方成了傳播源的話。
「瀨名同學，看來你對我的評價真的是高過頭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推理正中靶心，神崎先生的嘴角浮現出一抹很淡的笑容。
「當然，我曾經嚴厲地告誡過茶道部的女生們，告訴她們傳播毫無根據的謠言是非常低俗的。可是這並不能保證所有人都會遵守道德原則。這次的流言在傳到我耳朵裏之前，已經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學生了。總之，結果就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神崎老師回答道。她的模樣看起來真的很懊悔。
「是我作為教師還不夠成熟。如果我更有能力，或許就能保護有阪同學了……」
這個人真的是在為學生們考慮。所以，我才沒辦法討厭她。
去年，在我不得不退出籃球部的那場風波中，神崎老師直到最後一刻還在為我四處奔走。
等到我的退出已經不可逆轉的時候，她又發自內心地向我道歉。
即便是大人，也未必總能讓一切都圓滿收場。
神崎老師再怎麽優秀，也還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女性，她不可能完美地駕馭一群年輕氣盛的高中生們。
或許其實茶道部的女生們其實都按老師說的去做了。但流言已經先傳播到了其他學生耳中。這些學生想象不到流言的當事人會多麽痛苦，在他們看來，這隻不過是一個小小談資罷了。
「對不起，我也有些說得過分了。」
「作為男朋友，關心自己的戀人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也許就是因為瀨名同學這樣的性格，你才能攻略有阪同學的心呢，嗬嗬。」
「都是多虧了老師這個丘比特。」
「我原本想，你一定可以成為有阪同學的朋友，和她聊起來——結果真是沒想到，你們居然變成了戀人的關係。有阪同學的姐姐也很驚訝呢。」
「……有阪同學的姐姐？為什麽？」
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現在了話題裏，我頓時開始緊張了。
「有阪同學的姐姐也是這個學校的畢業生，而且，還是我帶過的第一批學生。畢業之後我們還有聯係，當時就是有阪同學的姐姐說『我的妹妹也要入學了，請老師幫幫她』。」
「所以老師就讓有阪把美術準備室當作秘密基地來用啊。」
「這次的事情傳到耳朵裏之後，我立刻就去聯係了有阪同學的姐姐。她平時雖然很忙，但那個下大雨的星期五卻剛好在自己家裏，所以知道當天有阪同學在外麵過夜了。」
我也記起來了。決定待在我家之後，緣佳好像確實沒有聯係過自己的家人。
「結果卻變成無意中確認了事實啊。」
就這樣，神崎老師成了第一個獲知流言實情的人，所以她才不敢貿然采取別的行動。
「……最開始，我的想法是希望有阪同學可以在跟你的交流中慢慢打開心門，然後建立更多的人際關係。」
「老師當初隻是說讓我做個牽線搭橋的人，原來其實是把這樣重大的任務交給我了。」
「因為，如果要說有誰能跟有阪同學順利地交流，我唯一能想到的也就隻有瀨名同學。」
「請放心好了，老師。我已經被有阪迷得神魂顛倒了。無論周圍人怎麽說，我自己都絕對不會有跟她分手的想法。」
我在自己的班主任麵前堂堂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神崎老師每年都會目送學生走向新的階梯，在她看來，這樣的發言一定非常幼稚吧。可是對我而言，眼下就是我要把握的全部，如果現在不拚盡全力，我就會後悔一輩子。唯獨這點我毫不懷疑。
「請不要在老師麵前炫耀自己的女朋友啊。」
神崎老師笑了。
「老師，你還記得今年選我做班長時約好的報酬嗎。你說在我遇到大麻煩的時候可以幫我一把。雖然事出突然，但請讓我現在利用一下這個報酬。拜托老師幫我們打一下圓場。有阪那邊，我會保護她的。」
「……這一次，老師會妥善處理的。」
◇◇◇
我回到了二年級a組的教室。緣佳不在這裏。
望著窗戶外的操場，我開始考慮接下來的行動。
要怎麽樣才能平息流言這種沒有實體的現象呢？
還有緣佳單方麵的分手宣言。我相信宮宮能幫我跟她解釋，可是如果我沒辦法和緣佳和好，那這樣的努力也沒有
意義了。
剛剛才對神崎老師說了一番大話，但其實這個時候，我心裏根本沒有什麽能一下扭轉狀況的妙計。而且越是考慮這些，自己的心情就越消沉。
宮宮和七村都在考慮如何幫我，神崎老師也在努力，試圖讓這次事件能順利收場。
但是，等到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我再也沒辦法逞強了。
再讀一遍緣佳的消息。僅僅如此，心裏就一陣疼痛。我會被自己最愛的戀人甩掉嗎。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這樣的心思總是難以擺脫，很難再振作起來。
緣佳在我心中的比重越大，現在我的心痛也就越難以忍耐。
「恐怕連回到朋友關係都很難吧……」
多麽短暫的春天。
和戀人度過的時光，連一個月都不到。
櫻花樹下做好了失敗準備的告白。實際成為戀人之後感受到的，她的溫暖，那些難以忘記的特別回憶。正因為這些記憶都凝聚著我的真心，此刻刺在心上才格外地疼痛。
——告白和疼痛時常是表裏一體的。
被甩掉當然會很難受。
可是就算能順利地和戀人交往，這些戀愛的結局裏也有大半是遲早要到來的分手疼痛。
告白的時候，我隻能想到之前和緣佳相處的那些經過，我根本想不到那之後的事情。
對年齡=沒有戀人履曆的我來說，這是我的第一次戀愛，這也是我的第一次失戀。
感覺就好像是心中穿出了一個洞，空氣嗖嗖地從中通過，一生也無法填補。
「男女之間也存在友情，這種說法果然是騙人的。」
我把頭貼在窗戶玻璃上，毫無來由地說出傷感的話。
遠處能聽到吹奏樂部在合奏曲子。操場上則是棒球部成員擊球的聲音。
「咦，希墨君？ 你還在教室裏呀。」
然後支倉朝姬出現在教室裏。
「朝姬同學，你還沒回家嗎。」
「我來取忘在學校裏的東西。剛才在其他班裏和別的人聊天，大家都在說有阪同學的事情。」
「這樣啊。」
我隻能發出這種無精打采的聲音。
「之前我不是說過嘛……如果你遇到什麽煩心事，我可以來幫忙喔。你還好吧？」
朝姬同學靠近我說道。
「啊，嗯。我沒事。」
「不要勉強自己。我看你現在好像非常非常消沉呢。」
「是這樣嗎。」
「我知道，希墨君是非常溫柔，而且很體貼別人的人。」
朝姬同學露出潔白的牙齒，微笑著為我打氣。
「……你突然這樣誇獎我，也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的。」
我也被她帶著笑了起來，不過是幹笑。
「沒關係啦。對我來說，希墨君就是獎品。」
「——什麽意思？」
「聽我說，希墨君。你要和我交往嗎？」
朝姬同學的手像偷襲般觸碰到我的手。
「……你，你說什麽？」
「就是說，你要不要和我成為戀人呢？」
她又清清楚楚地說了一遍，好像是要堵住我的退路一樣。
雖然說話的方式很像是撒嬌，但是她的眼神是認真的。
「我想朝姬同學還可以找到更適合自己的人，像我這種——」
「但你自己不是也和更耀眼的女孩子相處得很好嗎？」
她一下子打斷我的話。
這個告白肯定是在跟我開玩笑。可是，朝姬同學就是不肯讓我逃離這個話題。
看來我是沒辦法說些無足輕重的事情來搪塞過去了。
「——可是，你又不喜歡我」我也認真地說道。
作為同一個班的班長，我不想讓我們的關係變僵硬，所以始終沒有打算把這句話挑明。但我對緣佳的愛也不會因為朝姬同學的告白就被稀釋。
「好過分喔，原來，我在你心裏一直就是這樣的形象嗎。」
「如果你是想要影射有阪的事情，那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
「……為什麽？」
「午休的時候，我被她甩了。」
此刻我的大腦仍舊反應遲鈍，所以不由得坦白了實情。
反正朝姬同學肯定是因為燃起了對緣佳的對抗意識，所以才跑來跟我說這些惡作劇的話。
她要是明白我沒有利用價值，一定會對我抱怨，或者向我投來冷言冷語吧。然後就完了。今天真是倒黴的一天。我做好了心理準備，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那不是更好了嗎。那麽，讓我們普普通通地交往，成為戀人吧。」
「……——為，為什麽你會這麽說啊！」
我嚇了一跳，並且大聲對她喊道。
「不是不是，按照剛才那個談話的上下文，你難道不是應該失去興趣，罵我一頓，
或者用一句什麽很巧妙的說法拿我開涮，然後離開教室的嗎？為什麽變成強行告白了？你認真的嗎？」
「所以我才說過，希墨君根本就沒有發現我的心意呀。我是真的很喜歡希墨君。和你在一起感覺很放鬆，也很開心。你不覺得這樣很好嗎？」
哦哦，想不到她對我告白的理由居然這麽直截了當。
這種情節是我完全沒有預想到的。
「難道說，希墨君你討厭我？」
「我覺得，你是個好搭檔。站在班長的立場上說的話。」
「那作為戀人也可以行得通囉。嗯，這樣就沒有問題了。」
「你，你之前不是還說過戀愛的優先度什麽的嗎？你不是說戀愛在你心裏排在靠後的位置嗎？」
「所以說希墨君就是這樣讓我著迷的男孩子呀，著迷得都能改變戀愛在我心中的地位了。」
太直接了。她難道就沒有一點猶豫嗎？
「那個，我記得，朝姬同學你的人設不應該是，能和人巧妙地保持距離感的那種嗎？」
「戀愛的時候要是還那麽客氣該怎麽辦呀！在喜歡的人麵前露出自己真實的一麵才更輕鬆。我當然也希望能比過有阪同學，但那跟我想和希墨君在一起的想法不是一回事。」
「好青春啊。」
「不要像旁觀者一樣地感慨了，告訴我你的回答好不好。以yes或者是，請選一個。」
「實際上根本沒得選好不好！」
「你不是被甩了嗎，那就讓我來安慰你吧。」
朝姬同學對我張開雙臂，看來是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接受我。
「不是不是不是！」
「希墨君真是固執啊。我的胸部雖然沒有有阪同學的大，但身材還是比平均水平好一點的唷。」
「不是胸部的問題！ 話說為什麽會變成這種都合主義戀愛喜劇一樣的展開啊！」
「因為在別人失戀的時候對他發起攻勢，這是最有效果的。」
「你這個口吻好置身事外啊。」
「哪怕是在現實中，隻要用戰略的眼光看待戀愛，也可以讓它出現戀愛喜劇一樣的轉機呢。」
「所以我說啊……」
「或者是因為母性本能？因為，希墨君現在不是非常非常傷心嗎？」
「——」
被說中了。我一下子啞了口。
因為，的確如此。這個戀愛中，我和緣佳的差距從一開始就太大了。
無論我有多麽喜歡她，她的一通信息就輕而易舉地為這個戀愛畫上了句號。她一定是在衝動之下才這樣做的吧。我能想得來。
——可是就算如此，聽到最喜歡的人對自己說「分手吧」還是會很難受。因為是真心喜歡，所以才會很難受。
就算頭腦裏能理解，心裏卻還是不能接受。
我才不想跟緣佳分手。一點也不想。
我還想和她度過更多愉快的時間。
還想更多地了解她。
我想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朝姬同學，我——」
「你，在做什麽——？」
說完話之前我先回頭一看，發現緣佳正站在那裏。
「……緣佳？」
她居然在這個最糟糕的時間點出現了。我陷入困惑中，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
可是緣佳無視了我，直接站在朝姬同學麵前。
「你喜歡希墨嗎？」
「如果我喜歡又怎樣呢？你不是自己把希墨君甩掉了嗎？現在希墨君和你已經沒有關係了吧，有阪同學。」
朝姬同學有很強的對人交流能力，在緣佳的麵前，她也一點沒有膽怯的樣子。
緣佳要麵對的對手太過於強大了。
「——可我還沒聽到。」
「你說什麽？」
「可我還沒有從希墨那裏聽到他的回答，他還沒有告訴我他接受這個結果！ 所以我們還是戀人！還沒有分手！」
我沒想到，緣佳居然非常巧妙地鑽了一個空子。
朝姬同學也陷入啞
然，接著又苦笑著說「可是，希墨君自己說是他被甩了」。
「但是希墨還沒有跟我說過他的想法。所以我們還是戀人！」
「你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有多胡鬧嗎？」
「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不知道！」
「你是在耍小孩子脾氣嗎！」朝姬同學也提高了聲音。
「很抱歉，有阪同學，但你確實做了非常殘酷的事情。有些人會把這些事當作玩笑一笑而過，但也有些人做不到。希墨君是認真的。可是，你卻因為自己的原因甩掉了戀人，你背叛了他。」
「這種道理，就算是我也是知道的啊！」
有一瞬間，緣佳陷入了沉默，但她還是展開了回擊。
「你別這樣自暴自棄好不好啊，真是的……」
「無關人士不要插嘴！」
「插話進來的人是有阪同學才對吧。對我們而言，你才是無關者。」
「不要把我男朋友說得好像是你的東西一樣，希墨是屬於我的！」
「你的架子，還有欲望可真不小呢。」
「你想怎麽說都隨便你。我隻要有希墨就好了。希墨就是我的全部。隻要有希墨在，我就是完整的。瀨名希墨是我的一部分。如果沒有他，我就沒辦法活下去。沒有什麽能代替他，所以我不能把他交給你，我一生都不會把他交給任何人的！」
那個總是對同班同學們裝出一副撲克臉的緣佳已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她拚盡全力，表達對我的每一絲感情的身姿。
「——。說得再誇張，也隻不過是高中生的戀愛而已。」
「那就請你不要礙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既然你沒有打算用自己的一切來拚，那就不要對我的男朋友出手。」
有阪緣佳開始認真了。
她心中不可動搖的愛情變成了自信，並且讓她發揮出了一直積蓄的力量。
毫無迷茫的愛情，以及濃鬱到暴烈的美麗在她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