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每個被比作花的直男那樣,魏赫露出了吃了蒼蠅的表情:“你從哪裏學來的這種東西?”“你的粉絲那裏。”周清語氣平板地回答道:“我偶然間看到的,還挺有意思的。哦對了,我還看到有人說你是‘用傲慢畫上煙熏妝反抗封建家庭、清冷又倔強的叛逆少女’”“我x你閉嘴!!!”魏赫直接從沙發上蹦了起來。周清再也忍不住,放肆地哈哈大笑了起來。魏赫看上去很生氣,又羞又惱,臉都紅了,他猛地給自己灌了一杯酒。直到他們倆把那瓶酒喝了一半,魏赫仍然一副緩不過神的表情:“不是,這些小姑娘,她們腦子裏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麽?”“起碼反抗封建家庭那段聽上去有模有樣的。”周清安慰他說:“往好了想,她們是因為喜歡你才這樣的。”魏赫卻是有點消沉的樣子:“我也並不像她們認為的那樣……反抗什麽的,都是她們自己美化過的。”“我本來想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沒有什麽好說的了,直接魚死網破算了。”他陰鬱地說:“但是我的人幫我分析,跟魏誠軒掰了也就算了。跟老頭子還要維持麵上的體麵,畢竟他這些年說是在栽培接班人,其實核心大權還是握在自己手裏。你以為我平白無故那晚怎麽會和魏誠軒一起吃飯的?是老頭子組的局。”“結果你看他這次幹了什麽?哈,你知道整件事最好笑的部分在哪裏嗎?”魏赫譏諷道:“是我媽讓我穩住,她說這件事是老頭子對魏誠軒不滿,所以給我設的考驗。”他毫不客氣地說出了周清內心的想法:“你說這不是倆神經病嗎?!”周清想要委婉地圓一下場子,張開嘴卻發現沒什麽可說的,畢竟他心裏也是這麽想的。“但是我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魏赫耷拉著眼皮說:“我現在要養很多人,公司裏那麽多張嘴都指著我吃飯呢,所以發聲明也得藏著掖著,我本來想把那爺倆都痛痛快快罵一頓的。”他爆了一句粗口:“……真是窩囊。”“換個角度想。”周清說:“今年就業形勢這麽差,你幫這麽多員工保住了工作,也算是攢功德了。”不等魏赫神情煩躁地想要說什麽,周清就徑直問道:“你之後有什麽打算?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你哥之後估計會更加肆無忌憚了。”“如果隻是想繼續在娛樂圈混混日子,不是很難。我畢竟是他的種,老頭子不會看著魏誠軒對我下死手。”魏赫雙臂搭在一起:“但是如果我想回去,正兒八經搭台子跟魏誠軒搶一搶……那還是有點難弄的。也就我媽那種人,還覺得老頭子是真的對養了三十年的太子失望了想換人我都能看得出來,這傻x是在把我當磨刀石用。”人喝了酒確實容易變得暴躁,是以周清自動把他的髒話屏蔽了。“我其實不想去做那勞什子繼承人。我著實不喜歡他們那種自以為很體麵實際上虛偽的一比的樣子。”魏赫一副心煩意亂的樣子:“男男女女都麵上一套背後一套,自己以為自己很了不起把對方當傻子看,殊不知自己在別人眼裏也是蠢貨……不過如果隻是想要證明我比魏誠軒強,那現在確實是個難得的機會。”他停了一會,看向周清,有些動搖地問:“你覺得我該回去試試嗎?”周清和他對視了一會,才說道:“隻是為了惡心別人就去做不喜歡的事好像很虧的樣子。”“但是要是能搶走一直討厭的人最在乎的東西,好像又確實很快樂。”周清沉吟了下,最終坦誠道:“所以我也不知道。”魏赫哼了一聲,嘟囔道:“就知道問你也白問。”他聽起來已經有點微醺,看來這次的酒確實很勁。周清笑吟吟地在他麵前晃了下手:“知道問了也白問還問我?”魏赫煩不勝煩的樣子,伸手將那隻手打了下去。然而他沒有放開,而是緊緊地將其握在了手心裏,周清抽了一下,沒抽動。“要是別人我才不會問。”魏赫直勾勾地看了過來,那雙平日裏一嘴不由心就會不自然地東瞟西看的眼睛此刻前所未有的專注:“因為你是周清,我才問的。”周清感覺心跳漏了一拍。“盡管你老是因為許慎扔下我。”魏赫不高興地說:“你就不能改一改嗎?”……這人可能是喝多了,周清想。他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從後視鏡裏看到麵無表情的自己。但是再怎麽找理由,那好像都不是應該對朋友說的話。以前說服自己忽略的那些細節如同櫃子下的灰塵一樣被穿堂風卷了出來,魏赫對他和別人截然不同的態度,他臉紅時候說的那些話,被撞見時倏而轉開的眼神。不是什麽大問題,周清想,沒關係的,就算是真的,以前也不是沒有遇見過這種事,在很久之前,他能處理好。所以他不應該像現在一樣,在回家的路上看著手機上工作群的消息一條條往外跳,卻連點開看看的想法都沒有,隻靜靜地在那裏動彈不得。他的心亂了。周清拿鑰匙在門上麵轉了半天,門從裏麵被人打開了。周清愣了愣,看著門後的許慎:“你怎麽回來了?”許慎打量了他一番:“你為什麽要拿老房子的鑰匙開門?”周清這才發現自己在這站了半天的原因,他揉了揉眉心:“先進去說吧。”“我去跟公司交涉過了,不可能所有人都無限期這麽等田淼淼等下去。幸好本來就隻有一些收尾的鏡頭要拍,李胖子調整了一下劇情,把我的部分先拍完了我殺青了。”許慎笑眯眯道,他像隻拉得很長的貓那樣掛在周清身上:“你不是一直讓我不要排那麽多工作嗎?所以我打算在家裏休息一段時間。”周清拖著他艱難地把門關上,嘴上回答道:“那是挺好的。”“我在學做飯,你很快就能吃到業內水平最高的主夫晚餐。”許慎親了口周清的臉:“親愛的,你今天工作順利嗎?”明明可以繞過去,不知道處於什麽心理,周清鬼使神差地照實回答了:“今天沒有去現場,我跟導演他們一起去看了生病的魏赫。”然而許慎沒有像以前那樣氣勢洶洶、胡攪蠻纏地要他講清每一個細節。他隻是平靜地說:“哦,原來是這樣。”他笑眯眯道:“那是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你坐在這,我去給你煮點梨湯去去病氣。”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沒有任何理由的,像是相處太久自然而然生出的某種直覺,那個念頭突兀地出現在了周清腦海中,盡管連他自己都覺得荒唐。許慎看出來了,甚至在周清自己覺察到之前。作者有話說:許的賢惠類似於烏拉那拉氏的賢惠。至此基本明牌了,要進入一段“我知道你知道但是我假裝不知道,看似每個人都沒做什麽但是每個人都做了很多”的時期第28章 他的變幻莫測魏赫覺得周清最近怪怪的。他回到劇組的時候又是一周過去,終於在家將上次的事處理的七七八八,病也好了許多,才終於得空重新回到工作中。在這期間他又給劇組賬戶補了一筆錢,導演對他的病休深表理解,並且表示如果還沒好利落再休兩周也行。魏赫回來第一天跟他敷衍了幾句,眼睛就往別的地方瞟。導演說:“周編在跟陸妍講戲。”“……”魏赫說:“我沒有找他。”導演笑著點點頭:“你能回來,大家也就鬆了口氣。年底了工作也不好找,趁這個時候今晚一起吃頓飯吧?”他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正好,我也去跟周編說一聲,讓他不要自己回去開火了。”魏赫剛要張開的嘴就閉上了。“不好意思,今天家裏有點事。”周清滿懷歉意地說:“你們幾個去吧,我就不去了。”“年輕人不要這麽內向。”導演拍了拍周清的肩膀:“就幾個人,知道你的情況,明天也要正常開工,今晚不開酒。就當是為了我們男主演回來慶祝一下,去去晦氣。按業內說法這個時候是要跨個火盆的,我們也不搞這麽複雜了,簡單吃一頓。”話都說到這一步了,再拒絕就顯得不懂人情世故。周清低頭想了想,最終點點頭:“行,還在老地方嗎?”“就是那家。”導演笑著說:“不遠,你搭下魏赫的車一起過來好了。”旁邊的魏赫悄悄挺直了胸膛。然而周清卻沒有看他,隻溫和地說:“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有車,讓司機把我送過去就行。”導演若有所思地在兩個人中間掃了下,也不勉強:“行,你們倆自己商量著來,我讓場務訂好餐廳,等會把房間號發給你們。”導演走開後,魏赫皺起眉頭:“你做什麽讓司機再跑一趟?我把你捎過去不就完事了?”周清說:“那樣太麻煩你了。”不等魏赫再說什麽,他就朝魏赫微微頷首道:“我還有些事要忙,先過去了。”魏赫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站在那裏很久沒有動。好奇怪哪裏都不對勁。魏赫一言不發地盯著桌子上的菜,酒席過半。副導演在和導演聊天,幾個女配湊在一起低聲聊最近圈裏的八卦,時不時發出一些驚訝的笑聲。在離他最遠的地方,周清坐在那,一個人默默地喝著他的茶。整整一天,他都沒怎麽撈著機會和周清說話。倒不是周清在躲他,而是每次他和周清沒說兩句話,對方就能恰好找到各種合理的原因離開,而且那些理由都是和工作相關再正當不過的,讓魏赫連發火的機會都沒有。而在他們僅有的那幾句聊天中,周清也讓他感到極其不舒服。這人明明神情和對其他人沒什麽區別,說話也是他一貫的那種不急不緩的調調,但就是讓魏赫覺得莫名火大等等,也許問題就出在“和別人沒什麽區別”上。魏赫精神一振,感覺自己找到了問題的關鍵。周清隻在兩人剛認識的時候用那種態度對待過他,客客氣氣的語氣,溫柔疏離的微笑。端端正正的,挑不出任何錯來。但他也沒有要人人都喜歡他的意思。最開始有人看他身形削瘦,又有一條腿不靈敏,說話間就頤氣指使了一些要他幫忙。周清依然是那副樣子,語氣平緩而果斷地拒絕了。他像是不會有什麽情緒波動那樣,隻按照固定的程序運作,但是和他熟悉了就知道其實不是的。魏赫見過周清狡黠的時候,像隻清楚自己很可愛所以故意勾人的小狐狸。他消沉的時候,生氣的時候,眼裏流露出真切關心的時候魏赫都見過,他清楚周清無趣的外表之下全然不同的生動的另一麵,一個會送病人龍舌蘭的人會是什麽“正常人”?更何況他還慫恿魏赫晚上去和人在山路上飆車,盡管他自己也坐在後座。魏赫盯著周清的臉,連同桌的人都覺出不對勁來,目光在他們倆之間來回掃視。周清卻像是覺察不到那樣,隻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不行,不能這樣算了。魏赫感覺心頭那股無名火越燒越旺,他一定要搞明白到底是為什麽才行。八點多的時候聚餐散場。周清跟著一堆人往外走時,旁邊突然響起來熟悉的聲音:“我決定還是先不回老頭子的公司了。”周清扭過頭,走在他身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由副導演變成了魏赫。這人替他拉開快要合上的門:“你說的對,為了惡心討厭的人就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也太虧了。所以我還是決定去做我想做的。”姑娘們嘻嘻哈哈地走在前麵,不知不覺中他們就落在了最後。“既然連你都認為我比許慎更有天分,我對這一行勉強也還算喜歡,那我現在就放棄也太可惜了。”魏赫按下電梯按鈕:“至少也要先把現在這部拍完才行,你……和大家都往這部劇裏投了那麽多心血,我現在走了的話你們怎麽辦?”他神情傲慢地重複周清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你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林宇了。”周清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真是夠了,他自暴自棄地想。這人都沒有一點成年人的自覺嗎?別人的態度冷下來之後就應該有所察覺,接下來明明隻要心照不宣就“所以你到底為什麽今天對我這樣?”魏赫突然問道,他神情執拗,像是不得到一個答案就不放人走那樣:“別說你沒有,我又不是傻子。”他們從旋轉門出來,前麵的人已經零零散散走下了台階。冬夜寒風凜冽,說話間呼出來的氣都化為了白霧。周清還沒想好要說什麽,就聽到旁邊有人喚他“周清。”一行人聽到的都轉過頭去,不遠處,許慎站在一輛黑色的賓利邊,正笑吟吟地往這邊看。魏赫抓著周清袖口的手不自覺地鬆開了。“是我看錯了?還是真的是許慎?”旁邊的一個女演員發出做夢般的呢喃。幾秒的功夫,許慎已經從昏暗中走到了燈光下。他黑色的短發沒有做造型,淩亂地散在額前,顯出一種少見的生活化的鬆弛,寬肩窄腰,身材修長。有些人天生就是應該站在聚光燈下的,即使穿著隨意,但當他站在人群中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很難再從他身上移開。“司機女兒發燒了,所以就我來接你了。”他走到周清身邊,自然而然地牽起他的手,對著一旁的導演客氣道:“之前一直在忙,都沒能找到時間拜訪。謝謝大家對周清這段時間的照顧。”導演好不容易才從那種呆愣的狀態中緩過來,趕忙說:“哪裏哪裏,唉,周編也不說一聲,我們也都不知道你們認識”手都拉到一起了,怎麽也不好說隻是“認識”。說到這,他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往魏赫那裏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