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遍遍強調傅斯舟需要他這件事,既是在提醒傅斯舟,也是在安慰自己。撐起一具強硬的殼,隻是為了掩飾自己的膽怯和不安。“你不滿也好、嫌惡也好,離婚”阮綏音諷笑道,“你敢嗎?”傅斯舟通紅著眼睛看他,緊攥的拳頭幾乎要將指甲嵌進掌心,卻又突然鬆開來,整個人也脫力地鬆弛下來。他笑了笑,這次是在笑自己。【你一個寄人籬下的替身、滿臉醜陋胎記的孤兒,真的把自己當金尊玉貴的顧家小少爺了嗎】【沒有我,你又打算怎麽重回信鴿匯演,難道指望那個懦弱的段奕明去幫你和徐可陽鬥,難道保鏢能為你出謀劃策,難道顧聞景可以光明正大頂著哥哥的身份為你去爭?】【離婚,你敢嗎?】傅斯舟原本也可以這樣輕而易舉地中傷他,刺痛他最敏感的那根軟肋,來報複他對自己的惡言惡語。但是沒有。就像自己曾出於固化的偏見而對他說出的那些可以說得上是惡毒的話,傅斯舟隻當自己和他扯平了一道。但之後還會不會繼續縱容他,傅斯舟也未可知。“我不敢。”傅斯舟大方地說。阮綏音得到了他的屈從和妥協,卻並未獲得任何成就感,就連臉上的諷笑都漸漸淡下去。他突然朝傅斯舟邁近了一步,試探性地,仿佛突然卸了一身的刺,躊躇著伸手拽住傅斯舟的衣角:“對不起…我一時衝動…說的過分了…其實我沒有那個意思……”像打一巴掌又給塊糖。而傅斯舟不吃這套。“不用道歉。”傅斯舟不輕不重地撇開他的手,後退了一步,拉開疏遠的距離,“我們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沒有義務照顧對方的情緒。”阮綏音垂了手,那剛剛放軟的目光立時染上了戾氣。“隻要互惠互利、少做點有損我們雙方的事情就夠了。”傅斯舟說,“或者說得再直白一點”“不論你和別的男人在外麵怎麽亂搞,隻要別被狗仔拍到,別破壞公眾眼裏完美夫妻的形象,我都無所謂。”“我不幹涉你,也希望你別幹涉我。”沒等阮綏音發作,傅斯舟便轉身大步回了房間。*【黑子真的別太離譜,就算緋聞是真的,哥哥喜歡和弟弟長相相似的就代表對弟弟有那種感情嗎?】【隻有我覺得裴路跟mercury根本就不像嗎?】【早就想說了,裴路從出道開始就一路蹭著mercury上位,現在還給mercury招黑,敢再掛著mercury的名字營銷試試呢?你遲早要完】【皮相是有點相似吧,但差之毫厘繆以千裏,沒有人能代替mercury】【現在mercury要拓展影視領域,這個冒牌貨真的可以滾了】【既然又躺槍了,那就期待mercury的電影首秀吧,季幕執導影帝高澤琛主演噢】【說真的,有mercury這麽一個弟弟,哪兒還看得上別人啊,mercury和傅首長昨晚那麽急匆匆地趕去顧家,很難不懷疑……】【一定是顧老爺子發現兩個人關係不對勁,才那麽著急把mercury嫁給一個麵都沒見過幾次的人,愛到骨子裏又不得不強忍克製,隻能把自己不能言明的愛寄托給一個替身,陰暗爬行的禁忌之戀我嗑一大口】【這不比奕錘定音和表麵假夫妻好嗑?】【質疑哥哥,理解哥哥,成為哥哥】阮綏音退出了熱搜,又看了眼剛剛通過陳帆加上他帳號的裴路發來的消息:【我們可以見一麵嗎?】【理由呢?】阮綏音回複了他。那邊沒再回複。阮綏音扯扯唇角,關了手機。化妝師讓他稍微仰仰頭,用細節唇刷疊塗上第二層顏色。臉上的傷疤剛剛消下去,他就第一時間被安排到這兒來補拍van的美妝支線的秋季新品,臨近立秋,一天都耽擱不起。為了應和這次的主題“siren”,品牌方場務提前花高價租用了月沼莊園一個裝修十分豪華、被各色從阿斯蘭德空運來的異種花草圍繞的露天溫泉池,在水裏拍攝。阮綏音穿著一件剪裁繁複、麵料飄逸的輕紗長衣下了水,在銀藍色的打光下,薄紗上織構的紋樣反著微冷的熒光,與他挑染了幾縷墨藍的銀灰色長發相勾連,隨著水波淺淺湧動。“真是絕了……”陳帆聽到一旁拍過無數明星的攝影師情不自禁地感歎,“南意老師最近挺在狀態啊,是前陣子被罵怕了嗎。”“南意給mercury做的妝造都是能載入時尚史冊的級別,但給別的藝人做出來就要被他們的粉絲罵到關賬號,你品、你細品。”“南意的妝造很大膽,但太挑人,沒幾個能駕馭。”傅斯舟剛剛結束一場演講,抵達拍攝現場接阮綏音時,還沒走近便聽見了清脆的鎖鏈碰撞聲。很稀罕的,今天沒有人發現他來了,所有人都安靜地盯著水池中的人,甚至忘了眨眼。他纖白的脖頸和細瘦手腕上都墜著鏽跡斑斑的沉重枷鎖,眼尾的兩顆淚痣上蓋了藍色的碎鑽,上了妝的嘴唇比平日裏看上去更瑩潤飽滿,溫泉水將他皮膚蒸得微紅,撲了過量銀色閃粉的緋紅臉頰綻開一片璀璨的玫瑰星雲。他撩動水波,回眸時目光與傅斯舟交匯一瞬,太過短暫,但傅斯舟非常確定他看的是自己,盡管或許是錯覺,但那一眼給傅斯舟的感覺相當微妙。那是一種原始的獸性,如同饑腸轆轆時胡亂撲咬目光所及的獵物,他將欲望寫在每一個眼神和呼吸聲中,但那不涉及任何情感,隻是最純粹的本能他要傅斯舟,要傅斯舟的人、要傅斯舟的心、要傅斯舟的愛。考慮到阮綏音的身體不能在裏麵泡太久,中間調整燈光、稍作休息時,阮綏音赤腳邁上台階,離開水域。他拖著被浸濕的衣服和沉重的鎖鏈,腳步有些蹣跚,像初初用魚尾換來雙腿、開始學步的人魚。“你來啦。”直到阮綏音柔聲開口時,周圍的人才發現傅斯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這裏。傅斯舟沒說話,隻是走上前,而他踏出一地水漬,抓住傅斯舟衣袖的手也濕漉漉的。傅斯舟微笑著,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卻冷得像層冰霜。“小心著涼。”傅斯舟不著痕跡地輕輕掙脫他的手,隨即過分利落地脫下了被他弄濕了的西服外套罩到他身上。在外人看來該是傅斯舟溫柔體貼、細致入微,但阮綏音卻將他那仿佛沾染上了什麽髒東西、急於甩幹淨的架勢看得分明。下一秒,阮綏音突然晃了晃,體力不支似地軟下去,傅斯舟下意識伸手扶他,他便順勢倒進了傅斯舟懷裏,發尾和衣服上的水漬浸了傅斯舟一身。“……嫌我髒嗎?”懷裏傳來他帶著笑意的挑釁話音。傅斯舟咬咬牙,藏在他長發之下的手狠狠拽住他脖子上的鎖鏈,想把他從自己身上扯開,卻礙於周圍人的目光不好發作。也怕那鐵鏽磨了他脖子。他從傅斯舟懷裏抬起頭,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揚起唇角,那倨傲目光囂張得絲毫不加掩飾,甚至帶有些許恐嚇的威勢。“我就是要把你也弄髒…”從頭到腳、從裏到外,每一寸皮膚、每一滴血液。推不開、甩不掉、永遠也別想洗清。【作者有話說】【容祖兒《痛愛》,作詞:黃偉文】第59章 我現在就要“mercury沒事吧???”陳帆、保鏢和幾個工作人員都迅速圍上來。“mercury身體本來就不好,還在這麽熱的水裏泡了這麽久,快喝點飲料補充一下體力吧……”“可是mercury吃不了甜啊…”“不管怎麽樣,傅首長先帶他去休息一下吧!把這些小點心小零食拿去盡量吃點!”工作人員在月沼莊園離溫泉池最近的三號公館開了間房,傅斯舟抱著他進去,把他放到沙發上,等其他人都退了出去,便很快放開了他,退到一旁。“人都走了,不用裝了。”傅斯舟坐到旁邊的單人沙發上,沒再多看他一眼,隻是習慣性地掏出煙盒,煙都差點抽出來了,突然意識到什麽,又悻悻放了回去。阮綏音沒吭聲,良久,傅斯舟忍不住用餘光掃了他一眼。他一動不動蜷縮在沙發一角,傅斯舟那件太過寬大的外套幾乎將他整個人罩住,他腦袋半埋在靠枕裏,呼吸仿佛也被掩埋進去,過分的寂靜令傅斯舟頓生不安。“……阮綏音。”傅斯舟出聲叫他。仍然沒回應。傅斯舟緩慢地站起身,走上前推了推他:“阮綏音…”“阮綏音!!”傅斯舟托著他後腦從靠枕裏扶起他臉,他臉色煞白,連那層厚厚的妝都掩不住的虛弱,緊閉著雙眼長睫輕顫,卻還是用僅剩的力氣伸長手臂摟緊傅斯舟的脖頸,往他懷裏鑽,身體冰冰涼的。“……去醫院吧。”傅斯舟有些抗拒,微微皺起眉頭。他輕輕搖搖頭,用氣聲在傅斯舟耳畔說:“你抱抱我吧…”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相擁著入眠了。傅斯舟沉吟片刻,最終還是沒推開他,隻問:“你今天吃過東西麽。”他沒說話,隻是在傅斯舟懷裏蹭了蹭,不用猜,看他這心虛的反應,傅斯舟就知道他又靠營養劑過活了。但傅斯舟沒有詰責他,隻是把工作人員送來的吃食拿過來,問:“現在吃得下麽。”“放心,如果不想吃,我不會逼你。”他補了一句。阮綏音停頓了一下,小聲說:“吃得下…”傅斯舟伸手找了找,翻出的卻都是些甜口小點心。“我出去找點別的。”傅斯舟要起身,卻被他一把抓住。“沒關係…”阮綏音看著他,緩慢眨了下眼,眼尾的碎鑽伴著眸光忽閃忽閃,“隻要你喂我,吃什麽都沒關係。”傅斯舟什麽都沒說,也不想說,隻是拆開一個撇成小塊,伸手喂到他嘴邊。他隻當自己是在大發慈悲,也沒什麽救世的遠大誌向,隻救一救眼前這個再不吃幾口東西恐怕就要當即升天的餓死鬼。甜膩的味道在鼻息間溢散,阮綏音忍住了沒皺眉,慢吞吞地張嘴。甚至沒過舌頭,生怕嚐出半點甜味,很快強行咽了下去。傅斯舟從沒見過有人進食跟他一樣像是在受刑,甚至能讓人萌生“如果真的這麽痛苦還不如餓死算了”的想法。他把食物咬進嘴裏時,柔軟的唇舌與傅斯舟手指觸及一瞬,傅斯舟很快撤了手,但等他再吃下一口,卻不僅沒多加注意,反而咬得更深了些,甚至含.住了傅斯舟指尖。傅斯舟下意識抬眼,對上他無辜的目光,隻能騙自己他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