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綏音懶得和他多說,隻是從床上翻下來,正要走出房間,傅斯舟卻突然開口了。“我想你需要知道…”傅斯舟停頓了一下,“昨晚,因為上次的事件而被拘留的徐可陽被保外就醫了。”“保外就醫???”阮綏音極其輕蔑地嗤笑一聲,“保釋申請被駁回,就用上這種下作手段了?徐家給他編了個什麽病?難不成要說他是精神變態,給他脫罪了麽??”傅斯舟沒有提醒他,單就這次徐可陽被指控的罪名持刀行凶未遂而言,原本就是被他陷害而來的子虛烏有,更談不上什麽脫罪。“不論徐家要使什麽陰招,我絕對不會允許”“他的嗓子廢了。”傅斯舟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經過檢測,證實是他的保溫杯被長期投毒。”阮綏音睜大了眼睛,動了動嘴唇,沒說出話。“一種慢性毒藥,根據藥效的滯後性推算,是在錄製節目期間被投的毒。”傅斯舟說,“他的助理也證實,錄製節目時,他的保溫杯會被放在沒有人、也沒有監控的化妝間,存在被動手腳的機會。”“節目錄製現場人很雜,但實際上,能暢通無阻進出化妝間、又不引人懷疑的人並不多。”出於這一點,警方那邊實際上已經有了想請阮綏音過去問話的意圖,但由於時間點特殊,又礙於目前的形勢,這件事暫時被壓了下來,隻是著人來知會了傅斯舟一聲。阮綏音揣度著傅斯舟看向自己那看似平靜、卻暗藏探詢的目光,立時擰起眉:“你懷疑我??”傅斯舟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隻說:“警方懷疑你的理由很充分。”阮綏音不在乎什麽警方,又問了一遍:“你懷疑我???”“我是不是懷疑你,不重要。”傅斯舟說,“我隻是希望你能告訴我真相,如果不是你,那我當然不會允許警方把這個帽子扣到你頭上,但如果是你”“如果是我,怎樣…?”阮綏音眼睫顫了顫。“如果是你,那就讓我知道你所有的作案細節,你如何獲取的毒藥,又是在什麽時間點投的毒,而我會為你銷毀所有可能存在的人證和物證,抹去所有存在疑點的細節,為你籌謀麵對警方時的證供”傅斯舟平靜地說,“總之,我會竭盡所能幫你脫罪。”“……可我還是想知道…”阮綏音沉吟片刻才開口,“在你的心裏,是不是真的認為,是我做的…?”“沒有。”傅斯舟很快否認,“盡管你作案的可能性很大,也完全有動機,但我不認為,這件事會是你做的。”阮綏音緊擰的眉頭還沒來得及展平,傅斯舟就又開口:“因為你報複徐可陽的方式,比投毒什麽的,要殘忍、狠毒得多。”“你竟然用殘忍、狠毒來形容我…?”阮綏音難以置信道。傅斯舟想告訴阮綏音,他並不認為阮綏音如今對徐可陽的殘忍、狠毒是值得詬病的,相反,他愛阮綏音的一切,也能包容阮綏音的一切,即便是阮綏音那些不為人知的尖銳的刺、滲血的毒牙,在他眼中都可以是危險卻又迷人的。但如今,他實在無心麵對著阮綏音那張冷漠的麵孔講明什麽心聲。阮綏音有一種極強的萌發他人激烈情感的能力,他讓人愛他、同時也讓人恨這個世界,隻有看透他套路的傅斯舟毅然決然選擇了恨他。“事實而已。”傅斯舟說,沒等阮綏音發作,便拿起外套走出了臥房。夜幕低垂時,陳帆帶著造型師來為阮綏音做拍戲的造型。今天拍攝的是阮綏音和高澤琛的一場對手戲,拍攝地點選在衍島中央一座薔薇花園裏。正如高澤琛所說,阮綏音扮演一位超人氣歌星完完全全是本色出演,而在劇本中,阮綏音扮演的角色對高澤琛扮演的年輕上將一往情深,卻始終愛而不得,是一個頗為引人憐愛的苦情人物。“戲沒開拍多久,我們這幾個主演和導演都提心吊膽的。”高澤琛整理著身上的軍裝,忍不住對傅斯舟吐槽,“他們以為我演這個角色壓力不大啊?這不是為藝術獻身嗎?我看我拍完得給他們磕頭謝罪,才能讓他們少罵兩句。”“不是你說,他的粉絲都很有禮貌麽。”被高澤琛硬拉著來、為他飾演軍團上將給出指導性意見的正牌上將傅斯舟抱著手臂,道。“今時不同往日,這陣子綏音的粉絲可是噌噌飛漲,但真有點烏合之眾那架勢,逮誰咬誰。”不得不承認,高澤琛形容得相當貼切。阮綏音吃到了輿論的紅利,但也給自己招來了一批沒有獨立思考能力的烏合之眾,他們並不是真的愛阮綏音,隻是自詡正義,躲在屏幕後麵敲著鍵盤,通過攻擊中傷別人尋求一種虛假的存在感和成就感。“不過…”高澤琛又開口,“你真的不介意啊…?”“介意什麽。”傅斯舟明知故問道。“就是那些…親密戲份啊…”高澤琛有些別扭地說。“有什麽好介意的。”傅斯舟麵無表情地說。反正私底下,阮綏音和別的男人之間親密接觸也不少。“為什麽…?”阮綏音緊攥著高澤琛的衣角,“是我先愛你、是我先靠近你,為什麽最後你選擇的不是我…?我哪一點不如他…?”“…抱歉。”高澤琛垂著頭,“已經有很多人愛著你了,不是嗎…?而宛知隻有我。”“可是我不在乎別人,我隻想要你……”阮綏音突然撲到高澤琛懷裏,哽咽著說,“隻因為我擁有的愛太多,就必須要失去你嗎…?”阮綏音伏在高澤琛胸膛緊攥著他衣襟,目光越過他臂彎掠向傅斯舟。傅斯舟沒有回避、沒有移開目光,隻是淡淡看著他,麵無雜緒、目光也波瀾不起,仿佛真的隻是在看一幕與自己無關的電影,而如今的阮綏音就連掀引他那一絲共情的能力都不複存在了。那一刻,阮綏音才慢慢、慢慢明白,原本該全心全意去愛他的傅斯舟,是被他自己弄丟的。是被他那過分熟練的蓄意引誘、那對愛的盲目貪婪、那陰狠毒辣的真麵目嚇怕了、逼退了。傅斯舟很脆弱,因而阮綏音才能那麽輕易走進他心裏、侵入他世界,但也是因為太脆弱,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連愛都不敢愛,更不敢輕易將自己的愛宣之於口。但實際上,他早已經把那無私無畏無條件的愛在每個呼吸聲就說明。最後,根本不懂愛的阮綏音卻讓那愛在自己冰冷的手中生生溜走。“不。”高澤琛不輕不重地推開了他,“你失去我,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愛我。”但如果要問:他是不是真的如傅斯舟所說的那樣全心全意的愛著向斯醒,似乎也不盡然。因為從始至終,真正的利己主義者其實不是傅斯舟,而是他。“承認吧……”高澤琛垂眸望向他,看見他霧光茫茫的雙眼裏滿是悵然若失的惶惑。“其實你最愛的人,從始至終都隻有你自己。”【作者有話說】【陳奕迅《於心有愧》,作詞:林夕】第72章 我呼吸不了怎麽可接吻“這幾起案子,看上去都是為阮綏音報複,但行事風格實際上存在著很大差異。”梁亦馳摩挲著下巴,分析道。蔣思睿不解:“為什麽?段奕明害阮綏音摔倒,他就把段奕明推下樓,這個黑粉罵阮綏音醜八怪,他就讓黑粉在街頭認錯,徐可陽唱了不該唱的歌、他就毒啞徐可陽,不都是以牙還牙嗎?”“我們來看這幾起。”梁亦馳用筆尖點了點手頭的資料,“把段奕明推下樓,毒啞徐可陽的嗓子,我認為這兩起是同一個人做的,他的行事風格非常果決,並且都造成了較為嚴重的實質性傷害。”“而曝光阮綏音黑粉個人信息、導致他們被人肉,拍攝徐可陽同夥的不雅照放到網上,把段奕明和阮綏音爭執的消息曝光,以及讓黑粉在街頭道歉,發現了嗎?這幾起其實存在一個共同點。”蔣思睿認真思忖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麽:“啊…這幾起,好像都”“都相當大張旗鼓。”梁亦馳說,“這個人擅用輿論的力量,並且喜歡將他做的事情擺到大眾眼底下,像一種洋洋自得的炫耀。”“另外,比起另一個人那種簡單粗暴的攻擊,他更傾向於侮辱、踐踏一個人,讓人社會性死亡。”“我認為他的個性自負且非常極端,並且隱藏得很深,而長期壓抑本性也導致他更加偏激,他認為自己是個主宰一切的上帝,可以任意玩弄他人,但又樂於在身邊人的視線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蔣思睿不解:“那他對阮綏音,也是出於玩弄的心理嗎…?”“當然不是。”梁亦馳搖頭,“其他人在他眼裏就像一隻隻螻蟻,但阮綏音不同。”“阮綏音是他為自己造的神,因為有阮綏音的出現,對這個世界極度厭恨的他才看到了那唯一的‘光’的存在。作為忠貞的信徒,無條件地擁護神,剿滅所有異端是理所當然。”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楚宴冷著臉走進來:“陳帆來了。”梁亦馳點點頭,合上文件夾站起身:“那就繼續昨天的審訊吧。”*阮綏音結束拍攝時,傅斯舟已經不見蹤影。“綏音你先回去吧,他還有得忙呢。”高澤琛說,“這陣子他都是淩晨兩三點才能睡下。”“沒關係,我天亮才會睡覺,也沒什麽事可幹。”阮綏音仍然四處張望著,試圖找見傅斯舟,而陳帆已經去給他打聽傅斯舟的去向了。陳帆發現阮綏音不知何時開始變得任性了。他明知他的出現會在這座島上任何一個角落都變得混亂不堪,卻還是不管不顧地要衝到傅斯舟那裏去,而從前的他不是這樣的。就像從前他會因為怕給節目組添麻煩而堅決不退出有徐可陽同在的節目,現在卻完全對自己很有可能給別人帶來的困擾置之不理。“明天阿斯蘭德的小殿下也會和大殿下一起前來,不要讓他們碰到迪莫泊的遣使。”傅斯舟對一位上尉交代道。“那是當然。”上尉很快應下。“今天竟然有人扮成主辦方工作人員進了酒店,雙卡的出入驗證是擺設嗎?是不是隨便拉個人來穿件工作服你們都能放人?”“還有警告一次之後還是不服從軍方秩序管理的,不論是記者、粉絲還是外賓,沒必要多說,立刻強行送上船離島。”“但…粉絲的數量……”上尉欲言又止。“不論有多少,全部請走,人手不夠就從要員保護組抽調,那裏不需要那麽多人。”傅斯舟說,“一個要員十二個人跟著,怎麽,築人牆擋子彈?”上尉抿緊唇憋著笑轉過頭,一眼便看見一個相當龐大的人群正從島中央的方向往這邊緩慢移動,而那喧嘩尖叫聲也慢慢放大,靠近。傅斯舟也往那邊看過去,盡管根本看不見中間被包圍的人,但他仍很快從人群手裏的手幅和藍色燈牌推測出那是阮綏音。“他來這裏幹什麽。”傅斯舟蹙眉。他查看過阮綏音的行程表,現在拍攝結束,阮綏音早該回酒店休息了。“是來找您吧。”上尉合理推測道。傅斯舟忍住了沒皺眉,隻是走上前,陳帆很快從人群裏擠出來,小跑到他麵前。“不直接回酒店,來這裏幹什麽?”傅斯舟有些不耐地問。“mercury說他想等您一起。”“不用。”傅斯舟立刻否決。“這個…”陳帆有些為難地摸摸後腦勺,“我跟他說也沒用呀……”傅斯舟隻好往人群裏去,人們還算自覺地給他騰了條道,他直直進去一把拉住阮綏音手腕,將他拉到一旁:“現在島上已經夠亂了,你能不能不要四處瞎晃?”“我沒有四處瞎晃,我隻是想來看你”“軍團人手本來就緊缺,除了那些要員和外賓,還要專門抽一隊出來保護你、管理你粉絲的秩序,是嗎?”傅斯舟迎著那些對準他們二人的鏡頭,臉上的神情溫和,語氣卻十分不耐煩。匯演期間衍島魚龍混雜,不隻是一些過分狂熱的私生粉,還有可能存在居心叵測的歹徒,甚至是對這場帶著軍事立場色彩的匯演虎視眈眈的恐怖分子,存在相當大的安全隱患。而軍團人手明顯不充足,除去基本的安防檢控,還要兼顧各國來賓和亞聯盟要員的安全保障,更不要談維持秩序、不間斷巡邏的隊伍。別人的行動傅斯舟無權幹涉,但至少他希望阮綏音這個一出現就會有大動靜的重量級人物能安分一點,否則不隻是引發混亂,那些圍觀人群有沒有可能對他的安全造成威脅也很難說。“可我隻是想來看你…都不可以嗎…?”阮綏音有些委屈地看著他。“很沒有必要。”傅斯舟說,“你來隻會給我添麻煩。”阮綏音動了動嘴唇,傅斯舟無心再多說,轉身要走,阮綏音卻又一把抓住了他:“我真的隻是很想你…很想見你…不是做戲,也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不想再一個人待在家裏,現在也不想再一個人待在酒店…”“你可以去找別人來陪你。”傅斯舟打斷了他,“反正你有很多選擇,我想他們也很願意,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