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送他拖著行李箱匆匆忙忙去領登機牌,身影消失在擁擠的人流之中。回到家我就搜索起他們這種銀行家出差到底是幹什麽去了,回車按下之後,專業術語排山倒海,我兩眼直發暈,拿出手機向他發送信息:想你了,哥。過了一會兒,他回複我:剛登機。我將手機抵上額角。365天減去14,你媽的!家裏空空蕩蕩,沒有人罵我,好孤單。躺在有他味道的大床上,就忍不住想要打飛機。第三天夜裏我忍不住和他打視頻電話,第一次被他掛斷了,第二次打過去他才接起來。這個時間點了,他還穿著西裝,脖間係了條灰色的真絲領帶,領結下別著一隻銀色素領針。視頻裏的他戴著無線耳機,背景看起來像是在酒店走廊。“剛才怎麽掛我電話?”池易暄走到走廊盡頭的位置,落地窗外的鋼筋森林由廣告牌與霓虹燈點綴。“剛才在同事的房間裏,現在出來了,為了接你的電話。”他看著我,不過我很快就發現他看的其實是他自己他將額角淩亂的兩絲頭發用手指壓平,接著將臉轉向側麵,一臉臭屁,像是在檢查自己漂亮的下頜線。“別臭美了,你什麽時候回家?”“不是說了兩周結束就回來嗎?”我撇撇嘴,“想你了,哥,你想我嗎?”池易暄眼裏隱隱有笑意,“沒時間想你,加班忙得很。”“現在呢?現在沒在加班,有在想我嗎?”他彎彎的嘴角下露出點牙齒,“沒有。”我知道他也有點想我,於是深情款款地和他說起情話:“好想操你。”池易暄眼裏的笑意更濃了,每次看著他笑我心裏也癢癢,舔舔嘴角正想要再說兩句葷話,結果屏幕中央忽然冒出一隻巨大的拳頭,朝攝像頭撞來,碰出“梆”的一聲,仿佛要穿過手機往我腦門上錘。“天天發情。”耳機裏隱約傳來別人叫他的聲音,池易暄朝過道裏看了一眼,說他馬上就去,然後看向我:“加班去了。”“哥,你最好注意點,別被我抓到你出軌。”池易暄哭笑不得:“你有病啊!掛了。”通話結束後,我又向他發送一條信息:你能不能早點回來?他回了個:好。其實我知道回程日期早都由公司的hr訂好。決定它的是客戶、老板,不是我們,但能聽見他哄我一句“好”,我也能高興得在沙發上打滾。池易暄出差的第十三天,我研究起菜譜。他在外出差吃的都是外賣、餐廳,不健康得很。為他接風洗塵的菜譜主打一個健康,我打算煲份湯、炒份青菜,再來條高蛋白高營養的紅燒魚。他離家的第十四天,晚上我剛進廚房,便收到了他的信息。今夜有暴風雨,機票改簽到第二天晚上了。我回了個“好”,解下圍裙,將今早買來的草魚從砧板上抱回衛生間的水盆裏。他離開的第十五天,我開著他的奧迪去機場接他。手機軟件裏顯示航班已經到達,好不容易在停車場找到車位,還沒來得及熄火,我就發消息問他到了沒有。我心潮澎湃地朝接機口走去。周圍人流湧動,等了二十分鍾都沒等來他的消息,可能他正忙著出機場。我將手機鈴聲調到最大,剛放回口袋又拿出來,打開設置再加一個震動提醒。我百無聊賴依在接機口前的扶欄前,一隻腳掌搭在另一隻腳掌上,約莫又等了一刻鍾,終於在人群中看見他的身影。他穿著一件白毛衣,黑色羽絨服搭在他一隻手臂上,另一隻手握著登機行李箱朝出口走來。心髒差一點就擠出了嗓子眼。我立即舉高手臂揮舞起來,兩隻腳尖都快要離地。哥,我在這兒!可是他沒有看我,他和同事們有說有笑地出來,步伐不如以往一般輕快,我知道他的肚子仍然偶爾會疼痛。從他出院到現在也才過去一個多月。為了趕上健步如飛的銀行家同事們,沉重的腳步被他努力抬起,他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其他人無異,而他那群蠢鈍的同事則一點都不為他著想,走路像是要飛。我撥開人群,走到他們跟前停下,默不作聲地從他手裏接過行李箱。我的行為太過突兀,一行人停下腳步,齊齊看向我,“你是?”池易暄也被我的出現嚇了一跳,看了我一眼,回答說:“……這是我弟。”“哎?從來沒聽你說過啊!”他們好奇地打量著我,“初次見麵。”說著朝我伸出右手,懸在空中約有兩秒,我怕池易暄以後在公司尷尬,還是握住了,半秒後就鬆開。“我哥生病了身體不好,我先帶他回家了。”“哦,對!易暄你才出院沒多久吧?趕緊回去吧,今晚早點休息啊!”易暄、易暄地叫著,好像他們真有多麽體貼。池易暄和他們客氣地道別,讓大家到家了在群裏說一聲。終於離開了那群討人厭的同事,我推著我哥的行李箱走在前麵,用著和他同事們一樣的步伐,他在後麵追,過了一會兒開始叫我的名字。“你走慢一點。”“既然走不了這麽快,剛才怎麽不讓他們慢一點?”他瞥了我一眼,“吃炸藥了你?”我放慢腳步,沒理睬他,來到停車場後,將他的行李箱扔進後備箱,然後坐進駕駛座,手握在方向盤上。“你沒回我的信息。”池易暄係上安全帶,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我在說什麽,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我開了飛行模式,忘了調回來。”“哦。”他最好說的是實話。我不動聲色地斜過眼,看到他輕輕在屏幕上點了下飛行模式的圖標,信號格這才恢複。哼。我發動奧迪,駛出機場停車場,排隊出機場的出租形成了長龍,紅色尾燈閃爍看不到盡頭。排了半個多小時,不過才前進幾百米,這期間我和池易暄都沒說話,我的手指煩躁地敲擊著方向盤,餘光朝副駕掃去這家夥竟然睡著了!我攥緊方向盤,深吸兩口氣,在掐他一把和讓他休息之間糾結。好不容易排到上高速的路口,有人冷不防變道過來,轉向燈都不打就想要來別我。我一腳油門下去,奧迪向前一個猛衝後急刹停住,隻差一丁點就要和他撞到一塊。對麵窗口降下來,男人衝我豎中指:“你他媽有病啊。”我也降下車窗,將手臂架在車門上,“不想被我撞死的話就去後麵排隊。”“你有種來啊!”我大笑兩聲,“好啊!今晚我進局子,你進醫院。對了,跟你說一聲,我有家族精神病史,等我從局子裏出來,我還來找你。”男人罵罵咧咧地關上車窗,調轉車頭一溜煙沒了影。我升上車窗,方才的罵戰將池易暄從睡夢中吵醒,他表情複雜地看了我一眼,沒說話,隻是將副駕的車窗降下一條縫,仿佛是車內的溫度讓他感到不安。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情居然恢複了一點。我將電台音量調大,震耳欲聾的搖滾樂幾乎要掀翻車頂。回到家裏時是晚上十點多,餐桌上提前備好的飯菜都涼了,我將它們放進微波爐加熱,然後端到池易暄麵前,將筷子按在裝飯的陶瓷碗上。“吃。”說完往椅子裏一坐,翹著二郎腿玩起手機。池易暄夾起一塊青菜送進嘴裏,我偷看到他的目光落在煲湯的碗沿上不聲不響地轉了片刻。我不喜歡沉默,於是從口袋裏拿出耳機戴上。死亡金屬聲嘶力竭,我抱著臂、抖著腿,頭偏向反方向,不去看他。忽然,我左耳的耳機被人拿了下來。我轉過頭,池易暄指尖掐著我的耳機,沉聲問:“你要甩臉色到什麽時候?”如果人類也有排氣孔的話,那麽我現在會是一隻燒開的水壺,高壓水蒸氣從氣孔處擠出一道筆直的霧氣。不過我很快就意識到,人的確有排氣孔,因為我聽見了自己的鼻息,沉重像有巨石壓在我的胸口。“我沒甩臉色。”我吸緊鼻翼,差點破功。他當沒聽見,“就因為我晚回來了一天?”我想他比我還要了解我自己,我討厭他不回我的信息,討厭他身體不舒服還怕拖了同事們的後腿,最討厭他晚回來了一天。看來他那兩隻大眼睛不是白長的。我就要憋死了!“不是說會早點回來嗎?”“那暴風雨是我能控製的嗎?”“暴風雨你不能控製,我你還控製不了嗎?!”池易暄的眉心困惑地皺起,怎麽他在愛情麵前也像個白癡。我的血壓在指數級升高,一巴掌拍在桌前,“你哄我兩句不就好了嗎?!”池易暄怔住了,完全無語的狀態,隻有眼皮呆呆眨動兩下,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無奈地笑了一聲。“你想讓我怎麽哄你?”我想要翻個白眼,卻被他氣笑了,“你還需要我來教你怎麽哄我嗎?”池易暄揉著眉心從餐桌邊站起身,片刻後手朝我探出,搭在我額前,將我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你是真的你”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他到底想要罵我什麽,他也變成了一隻燒水壺,從鼻腔深處擠出一聲歎息。他俯身來吻我,我看到他薄薄眼皮上淺色的血管,捧住我的掌心溫熱得剛好能將我融化。陰影之下他的眼窩深邃,眼眸深情款款像片神秘海。他的嘴唇和春夢一樣柔軟,可惜唇很快就離開了,像羽毛被晚風回收。輕柔的呼吸吹到我的鼻尖,他的聲調一瞬間就變了,變得深沉,像冬日拉響的大提琴。“還在生氣嗎,小意?”我的心髒頓時落跳一拍,忘記朝大腦供血,耳邊傳來轟隆隆的巨響,像山崩滑坡。他在我臉頰上捏了一把,捏得可疼,我倒吸一口氣,捂住臉,這才回過神來。操,這家夥居然在我麵前上表演課!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他調戲了。我好恨!我得操他一頓才行。他眯起的眼角下藏著狡黠,好像一隻得逞的壞狐狸,我一把勾過他的腰,傾斜他的重心,將他引到我的大腿上坐下。隔著羊絨毛衣,能摸到柔軟的身軀。我用指尖勾下他的圓領,親吻著他漂亮的鎖骨,舌尖在中央那塊淺淺的凹陷處打轉。“癢。”他抓過我的頭發向後扯去,我不得不抬起頭來望他。背光而坐的他一半暴露在光下,一半藏進黑暗,我與他躲在陰影下接吻。他的氣息若即若離,抓住我頭發的手粗暴得有些生疼。疼痛是對我的獎賞,我想要被他刺傷。我雙手環住他的腰,探進毛衣下擺,仰起頭來接受他的施舍,虔誠地親吻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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