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這笑聲出自一個男人,並且很快帶動了周圍的人,在一片嘻笑聲中,時停雲循著第一聲笑聲的方向望過去,望見最裏麵卡座上有那麽幾個男男女女,而其中一個人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燈光太暗,他隻能看見那人的眼睛。眼睛細且長,看著格外水光瀲灩,興許帶了幾分醉意,又或許是這卡座的燈光太過蒙昧不清。一種離奇的,似曾相識的感覺直擊他的心,那雙眼睛的主人朝旁邊的男人轉過了臉,笑著說,“這就是我以前跟你提過的時停雲,怎麽樣,是不是名不虛傳。”seven朝時停雲所在的方向探了探臉,目光在他臉上流連了至少有三十秒。陽子餘光瞥了一眼旁邊的時停雲,心道:美貌當真是這個世界上最有說服力的硬通貨。過了半晌才衝陽子打了聲招呼,“喲,這不是陽子麽,挺久沒見了,叫上兩位新朋友,一塊過來坐吧。”這樣一來他的臉就完全暴露在了燈光下。seven和許川一樣都是窄臉盤,精心打理過的頭發稍稍豎起,露出飽滿的額頭,鼻梁上還駕著一副墨鏡,不知道這麽昏暗的燈光下還帶墨鏡能不能看清身邊的人,他的眉毛生得利索,右耳上帶著一排耳釘,最誇張的還是耳骨上那隻造型誇張的鑽石耳釘,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細碎的藍光。seven看起來有些醉意,攬著旁邊的許川,坐姿很是鬆懈,態度倒也並沒有顯得太過囂張。楊森一挪腿就要向他靠近,結果被對方一個冰冷的眼神給攆到了一邊。時停雲帶著疑惑坐在了離seven不遠不近的地方,中間隔著兩個人,而楊森默默挨著他坐在了他的身側“聽川兒說,你也是他們公司的?最近大火呢?”seven用一種及其挑剔的目光打量著坐在自己對麵的時停雲。時停雲不喜歡對方這樣帶著冒犯意味的審視,但仍是以彬彬有禮的微笑應對著對方的無禮,畢竟他今天還有正事要聊。“對。”時停雲順著對方的意思接下話茬,不卑不亢,“我隻是新人而已,比不上許川哥。”“謙虛了不是?”他俯身拿過一個玻璃杯,替時停雲將麵前的酒杯斟滿,繼續開口:“前陣子川兒看上的劇本不也讓你截了胡去,還說不厲害?”“我今天來是想……”話還沒說完,就被seven一抬手給堵上了話頭“後生可畏啊,川兒你說是不是?”對方沒看他,反倒是扭頭和許川說話去了。許川笑了一聲,沒說話。seven也笑了,他眯著眼睛,手肘擱在胸前,修長手指不住地摩挲著下巴,然後他提了個要求,說讓時停雲去搭訕一個酒吧美女,他要是成功了,不用多說,他們廠牌和楊森的恩怨一筆勾銷,不僅如此還免費幫他發行宣傳新歌。被指定的女孩就坐在對麵的吧台角落裏,五官算得上清秀,看年紀看著也就十七八歲,好事之徒不會錯過這場大戲,陽子從話裏也品出來了,時停雲估摸著和這個許川有什麽不對付的,他又因為這個朋友有事求seven,因此seven這要求算是要當這麽多人麵給時停雲下下麵子。不過求人辦事,被下下麵子算什麽,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陽子順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那女孩不算漂亮,年紀又小,倒是為時停雲鬆了口氣,這根本就是殺雞焉用牛刀,時停雲隻要站她麵前,都不用說話,隻要帶上迷人的微笑,對方估計就要主動投懷送抱了。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僅僅兩句話的時間不到,那個女孩抬手就打,非常響亮的一記耳光響徹了整個內場vip區域,連躲在犄角旮旯裏人也聽著動靜忍不住朝這邊看。不遠處包廂裏的男人放聲大笑起來,和最開始見麵時的笑聲不一樣,這會兒子帶著極度的蔑視,周圍坐的小嘍們聽見自己老大笑成這樣,也都跟著應承起來,一時間笑聲絡繹不絕。時停雲被個陌生女人扇了一巴掌,倒是不至於當場失態,也著實有些被打懵了,他循著笑聲轉身看去,seven和許川笑得十分放肆,幾乎可以看見倆人粉紅色的牙床了。剛才摑了他一巴掌的女孩蹲著酒杯徑直走進那群人裏,挨著seven坐在他身旁,笑道:“七哥,早就說我演技可以吧,你們還偏不信。”時停雲也注視著seven的眼睛,特別平靜地問:“這也是談條件的一部分?”“當然不,”放下玻璃杯,seven 仰身後靠,以一種相當慵懶的姿態陷進柔軟的沙發裏,嘴角噙著嘲諷的笑:“隻是因為我高興。”第28章 整天刺撓人的小情人28“七哥,玩笑可別開的太過,”時停雲的目光和他在空氣裏碰撞,“小心引火燒身。”緊接著他將拿斟滿了酒的玻璃杯置在玻璃茶幾上,一副要幹架的架勢,楊森哪成想會是這種陣仗,下意識地伸手去拉他的胳膊。時停雲輕輕推開他的手,又說:“哄也哄了,氣也出了,該談談正事了吧。”“你想怎麽談?”對方仍是一副慵懶不在意的樣子,“都後半夜出來混局了,還有什麽正經事兒可談。”“許川喜歡原野這個角色,我能感覺出來。”時停雲將自己手裏的籌碼搬到桌麵上,他說:“如果你能夠幫我這個忙,我願意退出劇組,把這個角色還給許川。”seven笑了。許川也笑了。他出道這麽多年沒受人要挾過,當年那個攝影師全網散布消息說是拍了他上百張豔照都沒能讓他妥協。區區一個毛頭小子居然敢拿個角色跟他談條件,何其拙劣,何其幼稚。更何況,他針對時停雲可不僅僅是因為一時看不慣,而是宿願。人心不過拳頭大小,一旦被嫉妒填滿,就無法容納其它的東西。於是他說:“這麽有誠意,那你幫幫他吧。”許川隨手指了旁邊一個喝了摻著東西的酒正難耐的人,“你不是很會說嗎,用嘴幫幫他,你要能做,我可以考慮考慮。”四目對視間,時停雲眼珠鋥亮,仿佛燒著的兩團火焰,竟將窗外的整片深夜都應得尤其亮堂,一眼望去黑不盡黑,倒是頗透著點紫紅。話到這個份上,已是相當不客氣,弓滿弦張,一觸即發。“嗬,還以為你能為了你的好朋友什麽都願意做呢,”許川輕蔑地笑著,抿了口杯裏的洋酒,“也不過如此。”楊森見狀,似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竟半個身子擋在時停雲身前,他說:“許哥,我來,我來。”說著就曲著膝蓋往地上蹲,時停雲一把拉起他,也不說話,腦子裏想起他前幾天跟薑琪說的話。人就得有點脾氣,不然活的跟狗有什麽區別。可他看許川瞧自己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說:你以為你自己是什麽東西?不也是條討好主人的狗?他鬆開攥著楊森的胳膊,將他往後一推,眼裏狼煙一片,火藥味來的極衝。下一秒叮鈴桄榔的玻璃碎音響徹整個包廂。空氣中漂浮著烈酒刺鼻的味道,一聲又一聲清脆又刺耳的響聲。是玻璃敲擊在人身上的聲音。在周圍一片“七哥”“七哥”的尖叫聲裏,兩個男人扭打在一起,本身沒seven什麽事,時停雲是直衝許川去的,可這人偏偏站起來擋在中間,硬生生挨了他一下。正當seven轉身護住許川的頭時,時停雲仍是不肯罷休,一下衝上去壓製住seven,鎖著他的肩膀,死命勒緊了他的脖子。時停雲勁兒不算大,但勝在架勢夠野,許川一時掰他不動,吼他:“你鬆開!”在座的基本都知道seven什麽家庭背景,沒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但偏時停雲不知道,他不撒手,頭一低,竟還一口咬上了seven的脖子。seven倒也不是個吃素的,疼得直動粗,一記背摔就把時停雲掀倒在地,順手就撕下一條桌布,跟拴牲口似的困了他的四肢。時停雲背後著地,重重一磕,全身骨頭都跟震散架了一眼,軋軋作聲。seven和許川也沒比他好多少,兩人衣服被扯的七零八散,脖子上全是血條子,許川還腫了半邊臉。seven粗重地喘著氣兒,以身體重量全方位地壓製時停雲,微眯著眼睛盯著時停雲看。可能是怒氣催的,他胸口的肌肉分明,起伏劇烈,小腹上青筋根根分明,線條狂野得近乎發/情的野獸。他青筋凸起的手握著時停雲的脖子,一寸一寸網上,碾過喉結,似乎要把時停雲的喉嚨生生捏碎。“一個靠爬床上位的賤人,在我麵前裝什麽樣子。”seven冷笑一聲,“既然不願意,就讓別的兄弟幫幫你。”大腦轟隆裂開。時停雲懵了足有數分鍾,胸中一口惡氣難紓,還想掙紮,但動彈不得。此刻身上一陣軟綿,意識倒是清晰的很,他心中警鈴大響,怕是又不小心喝了什麽摻東西的酒水,他腦子裏浮現出seven給他倒的那杯酒,但……他自己也喝了,怎麽沒事?難道是……時停雲想到在大排檔時,楊森跟他說去拿飲料,拎回來的兩瓶開蓋的太鋼汽水。他不可置信地扭過頭去尋找隱藏在人群裏的楊森,好不容易對上那雙躲閃的眼睛電影裏說:友情地久天長。電影裏還說: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電影都是扯淡用的,因為它不好實現。楊森一邊往後退,一邊用口型對他說:“對不起,是我騙了你。”時停雲眼前一黑。他眼前這個楊森,其貌可憐,其心可怖。像是發現了什麽無法忍受的辛秘似的,時停雲情緒激動起來,掙紮的幅度也越來越大。許川見他仍是不知死活地掙紮亂踢,又趁著seven還能製服的住他,上去就是狠狠一巴掌還了回去,時停雲被他一巴掌摑得眼冒金星,目光中竟有了幾分迷離的撩人感覺,他扭著頭,挑釁地挑眉:“慣會落井下石的小人,有本事你弄死我!”時停雲罵起人來如有切齒之恨,損人的話不帶一個髒字但很難聽。許川聽後更是怒不可竭,他甩了甩震得生疼的手掌,但礙於肚子裏沒二兩墨水兒,隻能惡狠狠地罵時停雲一聲:“小妖精。”從某種意義上說,許川的話並非毫無道理。就那麽偶然一次碰麵,就讓他的前任金主流連忘返,費心花大價錢幫他擺平投資方,費盡心思將他簽到自己名下,隨隨便便花幾千萬給他拍戲玩,什麽好資源好劇本都可著他挑,平白無故的賺了這麽多錢,平步青雲的一部又一部戲拍著,還勾著個什麽都願意給他的靠山,許川實在太嫉妒了,嫉妒他年紀輕輕就混得比他好,搶了本該屬於他的路。時停雲也不甘示弱,與許川對視著,一股“來啊,有本事現在就弄死我”的架勢。裏頭鬧的不可開交,這家酒吧又是seven手裏的產業,因而多數人抱著看熱鬧的態度圍觀,卻不拉架,也不報警。陽子趁著跑過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悄咪咪地往後麵鑽,等到要留到後門時,他把手機掏出來報了警,還囑咐警察同誌快點來,不然待會可以出大事兒了。沒過五分鍾,一輛疾馳而過的警察停在酒吧門口,經理將外場的人群都疏散了出去,幾個警察一路往鬧市現場走。seven感覺到有人在拽他的胳膊,毫不客氣地甩開對方的手,破口大罵:“別碰老子,我今天非得讓這小子知道知道誰說了算。”出警的這個男警察估計也是個火爆脾氣,一撩袖子揪著seven的後脖頸就將人拖開,然後掃了一眼周圍的這幾十號人,毫不客氣地回擊道:“都堵在這幹什麽?你們什麽意思,聚眾鬥毆,還要暴力阻礙警察執法?”“不不不,我沒動手啊。”“就隻是看看!真沒這意思。”“……”讓這麽一嚇唬,眾人鳥獸散去,就留下幾個參與的核心人物,時停雲坐在地上,手掌上還紮著幾個自己爆人家頭碎掉的玻璃碎片,血肉模糊。警察拿著他手看了看,樣子駭人,但傷口不深,把幾人通通帶回派出所去了。這一晚上驚心動魄的事情太多,時停雲實在是倦於再生事端,這會兒倒是挺聽話,挨著警察叔叔在警車後座裏睡著了。“你那整天刺撓人的小情兒呢?”隔壁市的某間會所裏,一群西裝革履的開發商們正觥籌交錯,笑臉相應時,也不知道哪個不開竅的偏生哪壺不開提哪壺,趁著敬酒之際多了這麽一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