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堤是他初中隔壁班的,倆人總在籃球場碰麵,一來二去熟了起來,前段時間許堤跟他說自己也考上三中了,問他去不去三中,要去以後就能搭伴兒了。他前段時間在學校貼吧和一個網友聊的不分晝夜,相見恨晚,每天跟時停雲炫耀萌妹好可愛,但沒想到兩人居然這麽快就要見麵了。時停雲看完一驚:【這麽快就搞定了?】許堤瞎吹:【我一出手,八九不離十。】時停雲:【嗬嗬。】許堤:【我菠蘿吹雪,行走江湖多年,原本打算封心鎖愛,直到遇見你,好雨知時。】時停雲覺得他是不是被什麽東西奪舍了,腦子都不正常了,他沒再回消息,顯然不相信那個叫好雨知時的“萌妹”能這麽快就被他拿下,說不準那個頭像背後頂著一張糙漢臉也不是不可能。他放下手機抽出一張卷子就開始做,從數學開始。四十分鍾後許堤又發來了消息。時停雲一看居然是求救的,許堤給他一連發了八個sos加紅色感歎號,叫他裝作他爸打電話叫他回家寫作業。他心裏暗爽,不會真叫他猜準了吧,本著有便宜不占是傻瓜的想法,他義不容辭的為扮演許堤爸爸這一角色而一馬當先。時停雲清了清嗓子,撥通了許堤的語音電話。對麵短暫地嘟了兩聲後就被接了起來,語氣有點迫不及待:“喂,爸。”時停雲心裏暗爽,但聲音故作老成,假裝道:“誒,兒子,你什麽時候回家,作業還寫不寫了?”“馬上就回了。”那邊的聲音顯得有些心虛,但仔細分辨就能聽出是假裝的。時停雲輕笑一聲,無聲吐槽許堤演技真不行。然後他就聽到那人用手捂住話筒,小聲對旁邊人說他爸叫他回家了。還行,演技雖然不怎麽樣,但意識還行,知道演戲要演全套。沒過兩分鍾,時停雲就聽到他落荒而逃、跌跌撞撞的步伐聲。等出了地下鐵奶茶店的門,許堤喘著氣跟他說:“謝了兄弟,救我於水火之中,這份大恩大德無以為報,隻能以身……”“滾。”以身相許個鬼,誰要你啊。“好嘞。”……言歸正傳,許堤邊走邊在電話裏跟他抱怨,他說本來以為好雨知時是個萌妹子,誰知道竟然是個黑皮壯漢,給他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嚴重的傷害,沒個十天半個月根本緩不過來。時停雲反諷:“兒子你真是餓了,什麽都能吃得下。”“你別說這樣的話,我求你了,哎呀!”許堤哽咽住了,過了兩秒他又扯著嗓子忘情地獻唱起了某音熱播bgm:“說不痛苦那是假的,畢竟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你一開始是我心裏的彩虹,卻變成灰色~~”時停雲無語:“……戲能不能收一收。”“果然這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針不紮到你身上你永遠不會感到疼。”許堤裝上癮了,一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模樣上線:“我好想死啊,萌妹秒變壯漢的衝擊力太tm強了,要不是自殺是一種罪,我早就自殺見耶穌去了。”時停雲“悄悄告訴你,這個世界沒有上帝。”言外之意,你死了也見不著。許堤:“……”這衝擊力不亞於《請回答1988》裏寶拉對珍珠說這個世界上沒有聖誕老人。沒等許堤緩過勁兒來,時停雲聽到走廊裏有走動的聲音,靈敏地掐斷語音通話,像扔燙手山芋一樣把手機放到抽屜裏。果然下一秒顧雲聲就推門而入,他光著上半身,頭發還是濕的,發梢上的水珠滴落下來砸在肩上,他的手裏抱著剛換下來的床單被套。“我房間的熱水器壞了,洗個澡。”他說完就進了浴室,時停雲的腦子嗡嗡響,中考652分的腦子像是生鏽故障了一樣,他重新低下頭看卷子,發現自己連項量函數也看不懂了。隨便蒙了幾道選擇題,浴室的水聲斷斷續續,時停雲的心也隨著時停時有的水聲七上八下,眼睛雖然還盯著題目看,腦子裏卻把車開到了城市邊緣。自那天起時停雲就總是躲著顧雲聲,不止是因為自己首次那啥的夢中對象是顧雲聲,有點無地自容,還因為他感覺自己對顧雲聲的感覺也變了。看到他吃辣有點紅的嘴唇就想親。看到他光著上半身跑到他房間還有點想去摸摸他的腹肌。想到這裏時停雲愣住了,血液直往腦袋上湧,車在他的腦子裏已經開到了城市邊緣,都沒意識到顧雲聲已經洗完出來了。顧雲聲拿著浴巾擦頭發:“這個熱水器也有點不好用了,我明天找人來一起換了。”時停雲故作鎮定地“嗯”了一聲,扭頭的一瞬間便亂了方寸。顧雲聲站在床邊,裹著一件米色的絲質睡衣,肩上還半搭著剛擦過頭發的浴巾,扣子還沒來得及係,左右衣襟晃動,隱隱約約露出一截鎖骨和一小片胸膛。他渾身還冒著剛出浴的熱乎氣,鼻尖眼尾,脖頸,手腕,甚至足踝,暴露在衣服外麵的皮膚都被熱水泡的泛紅。可愛/純情/正在認真學習的時停雲小同學顫抖著睫毛,他感覺自己的體溫正在以火箭般的速度直線升高,下一秒就到沸點了。“怎麽臉這麽紅,不是又中暑了吧?”“沒有。”時停雲說,他對上顧雲聲的目光,又不爭氣的害羞起來,“就是……房間裏有點熱。”“熱嗎?”顧雲聲看過去,“熱的話就開會兒窗,但是睡前記得關。”他瞥見時停雲桌上攤著的卷子:“你做完了嗎?”時停雲哪還有心思做題:“我不想做了。”顧雲聲說:“那先別做了,下樓吃點水果。”“……我又想做了。”時停雲腦子裏突然彈出弦外之音,但下一秒就被自己的胡言亂語嚇到了,為了掩飾尷尬,他裝作驚訝地反問顧雲聲:“你怎麽穿著我的睡衣?”顧雲聲無語道:“你說怎麽?下午你把我睡衣上撒了一整罐可樂,換洗的還在學校沒帶回來,不穿你的穿誰的,還好意思問。”呃……時停雲被臊得無地自容了,也不說話了,換張草稿紙疊在卷子上埋頭當鴕鳥。餘光裏又瞥見顧雲聲上衣襟的兩個扣子還是散開著的,深邃的鎖骨窩和胸肌線條若隱若現。他舔了舔幹澀的唇角,頭埋的更低了。內心開始祈禱顧雲聲快走,快走快走。然而天不遂人願,顧雲聲卻湊到他旁邊說,“寶寶,我有句話想跟你說。”時停雲頓時渾身繃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寶寶,從來沒有人這麽叫過他,哪怕他還是個嬰兒的時候也沒有過。他的嘴唇激動地抖了三抖就差要脫口而出“你是不是也喜歡我”的時候,顧雲聲伸手指在卷子上說:“這道題應該選a。”“第一道單選就錯,欠揍了吧。”“……”“好好寫寶寶,別糊弄我,不然真收拾你。”就這麽一句話,時停雲在桌前坐了二十分鍾臉都還是熱的,他趴在卷子上,想顧雲聲,想讓顧雲聲躺在自己身邊,想和顧雲聲親,實在不行真收拾他一頓也行。這麽想著,許堤的消息又發了過來。是一段語音。他剛點開,許堤的聲音就灌入他的耳朵裏。【愛著誰的他 能否將你接受~是不是會上癮,拜托慢些降落~話裏的紅房間,發黴的舊照片~沒必要聽個遍,掉了漆的播放鍵~你情願冒著險,睡在他的身邊~】最後一句真的讓時停雲的心咯噔了一下,許堤好像他肚子裏的蛔蟲一樣,他剛想什麽,他就唱什麽給他聽,正無語時,許堤又發了條消息進來。許堤:【怎麽樣,哥改的dj版《心如止水》,酷不酷。】弱智……他手裏握著的筆尖不小心把草稿紙戳了個洞……這套破卷子做的實在是大起大落的,他的人生就不要再大起大落了吧。時停雲感覺自己窩火的要爆炸了,沒錯,他破防了。嗎的。他咬著後槽牙,一筆一筆重新列算式,心裏想的卻都是顧雲聲。作者有話說:傅叔叔:想我?想我收拾你嗎?最近含抖含梗量比較濃,更新頻率比較密,原諒我,都是開學前的回光返照,據悉確診了開學前綜合症的人發病的時候都有點話嘮qaq第65章 沒有人能和你比65夏天是不是總是這麽熱的呢?時停雲答不上來,隻是當他拿著一大個行李袋轉了兩趟車十三個站走了三公裏路之後,他覺得頭頂上的太陽快把他曬扁融成一灘泥了。但是苦難還沒有結束,到了說定好的地方之後等了半天都沒有看到人來,撥了手機也隻是重複聽著那句見鬼的“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正當他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裏的時候,才看見一輛車搖搖晃晃地開了過來。上一個夏天怎麽樣呢?連續掛了幾天的高溫警報,令人緊張的中考,成績公布的那一天顧雲聲往他脖子上掛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白玉觀音牌,希望他以後事事順心。轉眼就到下一個夏天了,然後下下一個夏天,下下下一個夏天。不知道哪家報紙曾經做過的統計說一般人無病無災都能活到七十歲,那麽還有五十四個夏天,但時停雲始終最懷念和顧雲聲一起度過的夏天。車子在漫長的國道上行駛著,灼熱的陽光曬得車窗發燙,卻也隻停留在窗上,因為裏麵空調的溫度很低,日光照在手臂上也不熱,一點點的暖就像冬天的陽光一樣。車內的氣氛安靜的有些可怕,曹翠翠沉默地開出五公裏後,她打開了車裏的音響,聲音並沒有開很大,淡淡的輕音樂。曹翠翠一邊開車一邊偷偷觀察時停雲,眼睛餘光幾次看向後視鏡,但一句話都沒有說。終於在看第三次的時候,她把一盒暈車藥跟礦泉水遞給了時停雲,原本時停雲閉著的眼睛張開了一條縫,在看到對方手上的東西之後呆了一會兒,然後慢慢接了過來。“一粒就行。”曹翠翠低聲說。其實她有點恐懼和時停雲說話,幾個月前顧雲聲的生父傅守良第二次來到淩州之後,為了讓顧雲聲跟他回去,和時朗達成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協議,將時停雲送到這間“醫院”。分開的這四個月,她一直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他,把他送到這個地方後他們一家就搬離了淩州,回到了渝溪老家,也和傅家斷了聯係。她轉頭看到時停雲現在一副消瘦而又平靜的模樣,她突然開始懷疑之前的決定到底對不對,把他送到離家千裏之外的醫療機構去治療被人詬病的心理疾病,是真的對他好還是在折磨他。她腦海裏浮現出那一晚的人聲、車聲和玻璃碎裂聲。還有那一句:為什麽不相信我。時停雲乖乖吃下一粒暈車藥,藥效沒那麽快能顯現出來,有點匆忙地說了句“謝謝”。他以前從來都不暈車的,上一個夏天考完試顧雲聲拿到駕照兩個人去隔壁的城市自駕遊,那個時候車開的晃晃悠悠但他依然覺得很有安全感。也許是吃的那些藥帶來的副作用。時停雲難受地吞咽了一下,那間“醫院”裏的每一個人都不正常,會對被送來的每一個人灌輸一種“你們是有罪的人,在這裏試藥、承受痛苦都是贖罪的一種方式。”在這裏的四個月每天幾乎都在全是白牆沒有窗戶的房子裏度過,抽噎聲,尖叫聲,指甲劃過牆皮的刺耳的聲音,金屬手銬和床頭掉漆的鐵皮杆摩擦過的聲音……無數個夜裏他的耳邊縈繞的都是這些聲音。也許真的是那些藥破壞了他的小腦平衡係統,不然他怎麽這麽難受。這種難受的感覺就像他去那個地方的第一個晚上,在服用藥物的六個小時後,一個打扮得醫生模樣的人居高臨下地站在他的麵前,麵無表情地問他:“感覺怎麽樣。”另一個站在他旁邊的助手看著時停雲,小聲在男人耳邊說道:“這是東港新出廠的,致幻成分加大了30%,聽說是可以對人的記憶進行修改,就和催眠一樣,不過是有時間限製的。”“所以先拿這個新送來的試了試,不知道有沒有效果。”順著聲音的停止,兩人將目光投射在躺在手術台上的時停雲,這張麵孔太年輕了,平靜的表情下,眼裏還是藏不住的鋒芒和桀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