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隻是又一個替代品而已,沒多久他就會毫無預兆的像丟垃圾一樣把你也丟掉。”“他這種人根本就不怕失去,不怕失去的底層邏輯就是不愛,你不想想他這樣的人會有愛麽。”淡淡的路燈照在時停雲溫和的臉上。隔著一長條馬路的距離,時停雲看著背靠著車門朝他微笑著的傅遲,他抬起胳膊跟自己招了招手,風掀起他的衣角,明明是很近的距離,時停雲卻意外地覺得他離自己很遠,可是他又在自己的視線裏,就像七年前每一個午後都會偷偷跑到淩醫大教學樓下的自己的視線裏,用屏蔽了聲音跟氣息的距離,鮮明地存活著。視線隨著他的一抬手間移動著,昏暗的街燈照在地麵上,膨脹著內心裏無限增大的酸楚。時停雲也說不清有多少個瞬間,自己的內心總是向傅遲無理由的妥協。那個時候,你用再平淡不過的語氣說:“那我們這段時間就沒什麽機會見麵了。”可是我好想見你,想見到你。在喜歡你的每一天裏,經常覺得我之所以要考去三中上學,就是為了能見到你。明明清楚的知道每一次都是你說走就走,說丟下我就丟下我,明明我也小心過,糾結過,小心提防著你再次從我身邊離開,小心勸告著自己別再動心,可為什麽,為什麽我還是會這麽喜歡你呢?我不相信人生,不相信未來,不相信愛,不相信光明,不相信真誠,不相信每一個人。可是我相信你。明明你已經把我丟下兩次了,你都不肯承認自己就是他,但為什麽我的潛意識裏總還是相信你,相信你會在我身邊,什麽都不說地,朝我伸出手。無論什麽時候,什麽地方,無論我變成了什麽樣的人,你都會一如既往地朝我伸出手。為什麽。時停雲站在微微傾斜的坡道上,風有點大,吹亂了他的頭發。他定定地看著那個他喜歡的男人,那個會在他身邊的男人,他現在麵帶笑容地朝時停雲走過來,而時停雲看著他,同時也看著自己無處宣泄的滿腔委屈與恨意。太累了,傅遲每朝他走近一步,心髒就似被什麽重物狠狠砸了一下,發出咚的一聲巨響,震得他靈魂出竅,痛得他全身血肉都被無形的利刃剮磨幹淨。好像自打他離開的那個夏天之後,時停雲就沒再這麽痛過,一個人走一條沒有回頭路的漫漫長途,他沒有喊過一次痛,也不曾後悔過,可為什麽今天這麽難受。時停雲靜靜看了傅遲一眼,突然抬手甩開了他伸過來的右手。四目相對,彼此的情緒一覽無餘。“時停雲,看著我。”傅遲輕輕眯起眼睛望著一反常態的他,眸色漸沉,“有問題就解決問題,你突然跟我鬧什麽?”“我哪敢啊。”時停雲不避不讓地看著他,含譏帶諷地笑了聲:“我能有今天,都是借了你的勢,我小心伺候都來不及。”傅遲微蹙了下眉,單手箍住他的後頸,拉近彼此的距離,“好好說話。”“我不會說話?”時停雲涼涼地看著他,“也對,我是比不得有些人會來事兒,對你的救命之恩感恩戴德,念念不忘了三年。”一想起許川給他看的視頻,他心底壓了大半天的火差點竄出來。伸手從口袋裏把那一疊照片取出來,直朝他的臉上狠甩過去。照片嘩啦啦地飛散開來,貼著傅遲的臉擦出一道血痕,然後打著飄兒落在腳下,在餘震中平息。他低頭看著照片上的自己,各個地方,各種角度的自己。“既然你都玩膩了,知會我一聲就行,用不著在這裏扮深情。”“你找人拍我。”傅遲緩慢地抬眸,湛黑的眼裏滿是陰鬱,“挺長進,靄靄。”他抬手擦了下臉上的傷痕,碾過指腹的血跡,微眯著眼笑著說,“拿你們圈子裏的東西對付我,你好的很。”時停雲對上傅遲的目光,“你去東港,不止是為了給項目收尾吧,你能告訴我這人是誰嗎?”“不告訴也沒關係。”他根本不給傅遲回答的機會,立馬用一種極度平靜的語氣陰陽道:“我馬上騰地方,不敢耽誤你們的好事。”“我和他沒有那種關係。”“你可真薄情啊。”時停雲歎道,火從他的眼中燒開,全身都燃了起來,“人家接受直播采訪當著幾百萬人跟你虐戀情深,以身相許呢,你就一句沒關係。”“你覺得我會和別人有什麽關係?我的眼睛哪一秒不在你身上?”“是啊,沒關係。”時停雲定定地望著傅遲,“都沒關係的,顧雲聲。”昏暗的燈光浪漫而柔和,有一連串五光十色的燈光從眼前飄過。傅遲捏在他後頸的手指在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下意識地顫了顫,力道逐漸加重。時停雲也沒推開他,保持著這樣很近的距離,輕笑著繼續逼問,“怎麽,叫一聲你原來的名字都接受不了?”他故意拖長尾音,“那我要是喊你小、叔、叔呢?”很輕很慢的一聲“小叔叔”。他千回百轉的聲音在淩晨寂靜的街角聽了直叫人酥掉了半邊骨頭。“小叔叔,為什麽不喜歡我?又為什麽回來找我?”“小叔叔,是我追的,是我喜歡你,我先開的口。”“小叔叔,當初為什麽要走,為什麽不要我?”“小叔叔,為什麽這些年你身邊有過那麽多人,卻把我一個人留在淩州。”“小叔叔,我想你,我不願意被你托付給別人。”“時停雲。”傅遲漆黑的眸子越發沉了下去,“我真是把你慣壞了。”又低又冷的嗓音將威脅的話說出口,莫名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但時停雲並不肯見好就收,他越想避開什麽他就越要在他麵前攤開,讓他避無可避。“你不敢答應嗎?”他直勾勾地看著傅遲,“還是不敢承認?”時停雲十六歲時膽敢公開出櫃,二十三歲就幹得出當眾讓他難堪的事,平日裏看著教養體麵,其實他誰也不怵,更不在乎,骨子裏一直就帶著點混不吝。“你躲了我七年,兩千五百五十五天六萬一千三百二十個小時三百六十七萬九千二百分鍾。”時停雲按耐住想要推開傅遲的衝動,他突然想碰一碰傅遲臉頰上被他砸出來的傷口,想讓他有更多的反應。這個念頭一出,他隻猶豫了半秒,伸手撫摸傅遲的臉側,隨後又捏住他的下顎兩邊,微微往上抬。他慢慢湊近,吐息灑在傅遲臉上,低聲道:“你為什麽不敢看我,這七年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沒有一天不在想我怎麽再見到你,怎麽讓你愛我,怎麽讓你非我不可。”“再遇見你一百次,我也會再淪陷一百次。”“我真的想擁有你到快瘋了,可我總在克製,提防著你哪天再離開我一次。”“可你是個騙子,是個懦夫,你不敢承認你就是顧雲聲,卻掩耳盜鈴的用另一個身份享受著我對顧雲聲的愛。”周遭的空氣像被凍住了,撕扯不出半分喘氣的空餘。“你憑什麽。”作者有話說:傅叔叔:遍體鱗傷,千瘡百孔,有苦說不出。老婆隱忍了這麽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了,我隻想抱抱他,可他覺得我是騙子,是懦夫(碎了)第67章 你有看過彼得潘嗎“你憑什麽!”下意識的質問脫口而出,也許是心裏的苦悶埋藏了太久,日積月累又填塞了太多的委屈和自我懷疑,他的情緒在極端的克製下適得其反,泄洪般洶湧進此刻空蕩的街道,混著風沙與泥濘將人緊緊裹挾,越掙紮越緊繃,越克製越窒息。時停雲覺得腦子裏有什麽忽然炸開,緊接著一雙結實的手臂箍住了他的脊背,輕輕緩緩地安撫著他的隱藏在暗夜裏顫栗與不安,他愣了一秒,似乎頃刻之間冷靜了許多,但雙眼仍泛著紅。傅遲嘴邊有很多話想說,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說不出口的愛、哭的理由,都無法告訴他。最後他無奈的、很輕地抱了麵前這個人一下。輕輕說了一聲對不起。“對不起,那時候我很怕是我帶你走錯了路。”“我……”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啞,“真的怕。”這句話說完,世界仿佛陷入到了一種凝固的靜止狀態裏,時間過去了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時停雲看向傅遲的眼睛慢慢地垂了下來,低垂著的眼簾讓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得到他說話的聲音,混合著許多無從表達的情緒,像一整個世界那樣複雜,或者一個小孩弄丟了心愛的小貓那樣的簡單。“我不想聽你道歉。”他低低地說。傅遲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想聽什麽?”他沉默了半晌,右手輕扣著傅遲的後腦勺,指尖穿梭在他黑色的發絲裏,抓著他的頭發看他,笑著問:“你這麽久都到哪裏去了……”傅遲沒有立刻給他答案,因為那一次醫療變故的原因,他的躁鬱期變得很頻繁,在每一個空無一人的夜晚裏,反反複複地撕扯著自己的痛苦和眼淚,直到他開始漸漸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那些漫長的日夜,時間像是墜在深沉的夢境裏,消失了蹤跡。他最受折磨的那段時間裏整日整夜都陷入在精神崩潰的邊緣,就連醫生都不敢靠近他的休息室,醫生曾經委婉地提過意見:“要不要給你開點處方藥,有了藥物的安撫你會好受許多。”傅遲當時筋疲力盡地靠坐在反鎖住的衛生間門後,他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聽完也隻是撩了撩眼皮,毫不猶豫地否決掉這個提議:“不要。”他絕不要吃那些會讓他變得意識模糊的東西,絕不想把他忘記,哪怕這些清晰的記憶是一場曠日持久折磨,一場精神上的淩遲。他閉上眼睛,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好懦弱。明明還有很多事想做,還有很多話想說。他還沒有當成醫生,還沒有給靄靄一個幸福的家,他甚至沒有告訴靄靄自己有多愛他。他告訴自己他無法知道靄靄現在有多痛苦,可是他知道他有多痛苦,但他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做不了。靄靄是他這輩子擁有過的最美好的一件東西。可是他給不了他幸福。他真的好懦弱。隻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懦弱竟然會讓他這麽的不甘心。他如今才後知後覺,自己對他的感情早已欲壑難填。不甘和欲望都是催人進取的好東西,他花費了那麽久的時間,現在終於能做的了自己的主,有了穩定的收入來源,有了話語權,他現在能給他想要的一切,可他唯獨……唯獨不知道該如何提起那段時間裏發生的一切。“對不起。”傅遲一動不動地盯著時停雲,那目光極其刻骨。“對不起。”“對不起。”傅遲一口一個對不起,字字情真意切,英俊且侵略性極強的輪廓因內疚而罕見地柔化了,可他卻絕口不提消失的那七年到底去了哪裏,到底為什麽要走。他在逃避,逃避他不想麵對的問題。可就是這個問題一直橫在時停雲和他的心中,是一個不得不去麵對、去解決的的問題。他越想逃開,他就越要將他拽回來。他越不想說,他就越是要他親口講給自己聽。“你愛我嗎?”沒有等到對方的回答,時停雲抬起手,動作憐惜地去撫摸傅遲微涼的臉頰,看起來像是態度緩和了的樣子。我愛你。這三個字就像肌肉記憶一般脫口而出。是從第一次看見他,還是從他牽起他的手那一刻就開始就愛上了他,就算要問,也弄不清了。在將近十多年的漫長的時間裏,傅遲感覺自己對他的愛已經變成了一個習慣,說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你愛我嗎?”時停雲不厭其煩地又問了幾次,傅遲攥緊了他的手,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回答著:“我愛你。”那一聲聲“我愛你”在寂靜空蕩的夜晚裏擲地有聲,震得人心裏發顫。“你愛我,你怎麽說的出口你愛我。”時停雲掙開他的手,低垂著眼眸,仿佛一具沒有情緒波動的斷線木偶,“傅遲,我知道你喜歡穿哪個牌子的睡衣,喜歡喝什麽口味的酸奶,習慣坐在車後座的左邊,那你呢?你知道我什麽?”“你不尊重我,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想什麽時候把我撿回來我就得乖乖跟著你走,什麽情緒都不該有,連為什麽都不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