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聽到上司如此強硬的拒絕，都應該回頭了。但是我不能回頭！我這些天不停地找人搭橋，隻找到一個前台“小芳”，我沒有其他ka的人脈與圈層，但我有一定要簽約關鍵客戶的決心！簽約關鍵客戶是我做銷售的理由，哪怕前方道路荊棘，我也不會輕易放棄！“我不怕甲方有問題，就怕沒甲方！”少年清澈的嗓音在空穀回響，每個字都帶有力量，“林哥，我所求的不過是個機會！”二人各據亭台一角，各有各的立場，互不相讓。林奕然與我講明過往，是不想我參與古林招募。我知道關鍵客戶會有層出不斷的問題，如果怕困難，還沒開始就否定自己，那還要我做什麽，ka這份工作的意義是什麽呢？“剛來ka時你告訴我，不是所有客戶都要簽，要把精力集中在關鍵客戶上。我問你‘什麽是關鍵客戶？’，你說‘是能幫助我完成考核的，最重要、最有價值的客戶。’”“我當時不理解，簽約閃耀後才懂得。”陳夕繼續道，“你教過我，判斷關鍵要素的三項指標，是有預算、有投放計劃、能聯係到關鍵人，我這些天按照你的指標篩選客戶，沒一個符合。”“古林有3000w廣告預算，每年都有投放計劃，你了解古林的架構體係、關鍵人。”陳夕目光灼灼，“古林滿足關鍵客戶的所有指標，是能幫助我完成考核的、最重要、最有價值的客戶。”藍天下，山林中，溪水旁，亭台內，陳夕心底有火，眼底閃爍光芒。他是山間鬆柏，任憑狂風驟雨，無法撼動分毫，沒人比他更勇敢，更堅定，更渴望。陳夕鄭重道：“林哥，給我個機會，我一定會將古林簽回來。”當一個人心誌堅定無所畏懼豁出一切地去爭取時，沒什麽能阻擋。瀑流飛湍，折射五彩斑斕的光，陳夕站在光前，心火明亮。林奕然死寂許久的心海被點燃，火苗在心底激蕩。在今天之前林奕然認為古林簽約就像天方夜譚，但此刻覺著古林簽約也不是沒有希望。哪怕希望渺茫，他也不會掐滅這束光。他無法再拒絕陳夕。林奕然從涼亭對角緩緩走近，在距離陳夕1米處停下，輕聲道：“陳夕，你剛是在對我吼嗎？”“我……”林奕然之前教我談單，請我吃飯，對我百般勾引，我都快要忘記他的身份他是瀾海副總，ka老大，是我的上級。我不能越界。我應該聽話，應該順著他。所以，他還是不把項目給我，讓我不要對他吼，這就是他的回答？“你可以對我發火，但不能對王爽、對甲方發火，要學會控製情緒。”林奕然說得很慢，語氣不再生硬，夾雜著難得的溫柔，“不是所有人都能容忍你的小脾氣。”陳夕低頭看向山底的野草，不情不願地“嗯”了聲。火藥桶將自己炸得遍體鱗傷，四分五裂，濃重的火藥味兒飄在空氣中。怎料對方絲毫未損，讓他收起不好聞的味道，安靜地繼續當桶。燃燒的情緒泄了氣，陳夕憋氣又窩火，紅彤彤的眼睛瞪著林奕然，與炸毛的兔子沒兩樣。林奕然忍不住揉揉他毛茸茸的腦袋，說：“你想聽我講古林的故事嗎？”冰川溝樹叢茂密，正午的太陽照在樹葉上，地麵斑駁樹蔭，與來來往往的人影交錯。ka走在樹蔭下，一路歡聲笑語。“古林老板王總祖籍徽城，古林銷售掛在嘴邊的‘徽派裝飾’就是他們王總引以為傲的施工技術。我之前隻見過一次王總，他麵相和善，話不多，更側重於傾聽廣告營銷策劃。”林奕然與陳夕走在隊伍中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講述古林人員架構。陳夕點頭道：“他聽你意見，所以你把他坑了。”林奕然“嘖”了聲，不滿道：“怎麽能叫坑，明明是我包裝的好！”陳夕敷衍道：“嗯嗯，你包裝的好，然後呢？”剛針鋒相對的二人，在對關鍵客戶立場達成一致後，重歸於好。他們閱曆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同，對客戶各抒己見，各有各的固執。他們不會輕易妥協，也不會在一方迫使下委屈求全，都有自己的堅持。關鍵客戶是他們衝突的來源，也是他們和解的契機。他們都會站在客戶角度思考問題，分析利弊，最後達成統一。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在談論關鍵客戶時，他們都默契地不去想那些不愉快，將心思全部放在客戶身上。林奕然將客戶排在首位，陳夕也是一樣，他們都是工作狂。身邊兒沒動靜，陳夕向前走兩步不見人跟上，回頭皺眉瞪林奕然，那意思：你在那杵著幹嘛，快過來接著講啊。林奕然抱著膀子不吭聲，那意思：你求人辦事兒，就得拿出求人的姿態。陳夕折返，撿好聽的說：“林哥給我講講唄，簽單請你吃飯。”快40的老男人，還得讓人哄著說話，真不害臊。話雖說的敷衍，林奕然卻是很受用。嗬嗬，還得是叫“哥”聽著順耳。陳夕說軟話時語調很輕，鼻音有些重，整個人聽起來軟軟的，想抱懷裏揉幾下，咬兩口。“王總老婆也是徽城的，當年古林財務轉款時，簽字的人是他老婆。”林奕然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說，“王總老婆與徐東旭有點兒關係，唉，你別瞅我，不是那種關係，就可能是親戚或者特別好的關係。因為徐東旭被降職後，古林新上任的營銷總，沒做一年就被王總老婆弄走了。”“那也不能說明徐東旭跟王總老婆關係好啊。”陳夕此刻暫時屏蔽林奕然對他的影響，隻想從他口中多了解古林情況。關鍵客戶總是能有效地與林奕然對衝，拉回陳夕所有的注意力。“哎你急什麽，聽我慢慢講……”林奕然不急不緩道，“我曾試過繞開徐東旭直接與王總談，但是沒聊兩句，王總就讓我‘去找徐東旭聊’。徐東旭深得王總賞識，你如果直接去找王總，會適得其反。”陳夕每次在他停下想要喝水時，都會用一雙閃動水波的兔子眼看他，迫不及待地催促：“然後呢？還有呢？接著講啊！”林奕然說得嗓子都快冒煙兒，但每次對上陳夕期待的眼神，都會繼續說更多。他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與人吐露心聲，清理生鏽腐壞的內裏。他更沒想到與人分享會讓自己變得輕鬆，掀開藏汙納垢的表皮，釋放心底的壓抑。年長的將軍征戰客戶無數，古林是他這十年未曾攻略的城池。今日為了助力年輕的士兵征戰沙場，林奕然主動揭開陳年舊屙，將與古林的每一場談判事無巨細地講述給陳夕。晨曦的光照到靈魂深處，暗淡的歲月重新煥發生機。第36章 隻一眼便記得林奕然像天橋說書的碎嘴子，聲情並茂地與陳夕講了一路“古林簽約史”，每章都是坎，每回都是劫，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特色，每到驚心動魄之處，陳夕不覺呼吸加快，替他捏把冷汗，倆人這三年說的話加起來都沒這一小時多。陳夕之前隻聽過這“名嘴”談判時的言辭犀利，此刻又領略到這“碎嘴子”講故事時的廢話連篇。平日西裝革履的男人換上運動裝後褪去端莊，講故事不時配上誇張的麵部表情，成熟穩重的人頓時變得生動，陳夕從未見過這樣的林奕然。林奕然很注重細節，服色多以黑白二色為主，比例、麵料卻很有講究。棉質白t長度恰好蓋住亞麻運動褲，褲筒筆筆直，說不清是褲子襯得腿還是腿襯得褲子。t恤鬆垮的恰到好處，蓋住大臂肌肉，整個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林奕然是典型的倒三角衣服架，常年健身肌肉緊實，體態看上去偏瘦，背脊較比陳夕厚出一塊，與瘦弱完全不搭邊。他說話時喉結震顫，帶動胸腔起伏。陳夕見過襯衫下勃發的肌肉，深度了解過肌肉衝撞時的爆發力，他想撕開林奕然的偽裝，與他赤裸相對，聽他光著膀子講故事。他想捏揉他的胸肌，趴在上麵聽他說話時的胸口震蕩。能不能不要總勾引我？好想睡你。說書先生正講到“三顧徐東旭，九取招標函”，見陳夕沒什麽反應，覺著自己講的不夠引人入勝，伸出五根手指頭在陳夕眼前晃。陳夕一把抓住他的手，林奕然五指不自覺彎曲，陳夕鬼使神差地將彎曲的手指頭移向自己，林奕然噤聲心跳快了半拍。在唇即將貼合手指之際，陳夕回神，狠狠捏了下比他手掌略大些的手，甩開。林奕然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捉甩開他的手，陳夕將手背到身後，林奕然一把抓空，半秒回神，笑著說：“你在玩什麽？”陳夕不知道自己在玩什麽，他想問林奕然在做什麽，但林奕然比他先開口，搶了他的話，他現在不知道該說什麽。“真tm煩你。”不能睡你，還搶我話說。“你說什麽？”林奕然湊過來追問。“沒什麽。”陳夕甩著膀子走遠。一行人行至冰川溝溝底，湖水澄澈，遊魚在湖中嬉戲，四麵群山環繞，遠處的高山山頂飄著白煙，似冰川浮動，冰川溝因此得名。這裏是冰川溝的著名打卡地，許多遊客在此拍照發圈。做銷售的要有“客戶虐我千百遍，我待客戶如初戀”的心理素質，要能自動過濾客戶說的垃圾話，無視客戶做的操蛋事兒，擺正自己位置。二人心照不宣地將剛才“不恰當”的事兒翻篇兒，就像他們都默契地不提那混亂的夜。林奕然對著湖麵啪啪拍照，時不時切換音樂，顯然是在拍攝軟件裏找合適的套剪模版。陳夕很少拍照，手機裏照片大多是客戶資質和遊戲攻略，基本不拍視頻，更別提製作了。陳夕認為隻有無聊透頂的大學生才會拍短視頻，沒想到35歲的老男人也好這口。陳夕想看看老男人能不能用明白視頻剪輯軟件，下意識地看向林奕然手機防窺屏。陳夕：……還真是夠商務的。“你往湖邊站站。”林奕然調出段音樂，指揮陳夕。陳夕啪嗒啪嗒跑到湖邊，問：“這位置可以不？”林奕然擺擺手：“不行，你回來，我讓你走你再走，不許跑，要走，聽懂沒？”陳夕：……你求人辦事兒還真是夠強硬的。行吧，看在你給我講故事的份兒上，你說啥是啥。林奕然蹲在地上，匍匐移動，像是在找角度。陳夕站在距離林奕然2米的空地，等待指令。找好角度後，林奕然向陳夕比了個手勢“ok”，手機音樂響，陳夕緩緩向湖邊走。視頻中，陽光下的湖麵靜謐澄澈，湖邊山峰聳立，陳夕隨著湖水的微波蕩至湖邊，倒影在湖麵與四周綠意盎然共同描繪美麗的畫卷。心跳不覺加快，林奕然拍完視頻又忍不住拍了幾張照片。身後不發話陳夕不敢動，差不多過了半分鍾，林奕然說：“好了！”陳夕跑回來，想看他拍的什麽玩意兒，林奕然不給他機會，比了個噤聲，撥通電話。“呂總啊，我是林奕然。今兒個來你們這兒玩，現在在溝底呢。這兒夏天可比冬天漂亮多了啊，啊，對對，那亭子修的真不錯啊，我還拍照了。我同事也拍了好多，還有視頻，雜七雜八的，我一會兒發您啊，您看看哪些視頻、照片好，等會去我安排人給您剪輯個片子。”名嘴林奕然慣用招式：舔、編、捧。“哈哈，不辛苦不辛苦，剪點兒視頻不費事兒。啊，行啊，我們一會兒坐擺渡車回山穀，我去辦公室找您。”林奕然掛斷電話非常自然地吩咐陳夕：“多拍點兒照片，一會兒發我。”陳夕翻了個大白眼，不滿道：“你攬的活兒，為什麽讓我做？”“你們年輕人不是擅長拍照修圖麽，我哪比得過。”“嗬嗬，林哥爬山速度一等一，我這光走路就累懵圈了，拿手機都哆嗦，這活兒還得你做。”讓人幹活兒說得心安理得，真不要臉。林奕然“嘖”了聲，眸色微閃，少頃抬頭對陳夕露出他的招牌笑。陳夕心髒“咯噔”下，心想：他又想出來什麽歪點子了。果不其然，林奕然喝了口水，舔濕嘴唇不緊不慢道：“這徐東旭……”陳夕閃著兩隻兔子眼湊過來，半點兒沒剛才的硬氣：“林哥，我拍，我能拍，我會拍，我拍照可好看了！”林奕然嘴角微微上揚，心裏樂開了花，慢悠悠地繼續講“智取徐東旭”。姓徐的當初害我好苦，他那些爛事兒講一天都講不完，現在那些爛事兒成了釣兔子的餌，小兔崽子聽得耳朵都要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