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流仍在繼續,談笑聲腳步聲化成模糊而遙遠的聲音,他好像什麽都聽不見,環繞周邊的行人化作模糊不清的人影,視野中唯一清晰的,隻有眼前的這個人。他半開玩笑道:“好久不見,是誰想我啦?”虞瀾還記得薄靜時在微信上和他說想他,現在他拿出來打趣薄靜時。可薄靜時一點都沒有被打趣的自覺,反而很坦蕩地承認:“是我。”“是我想你了。”薄靜時在宿舍裏忍了很久,才忍下給虞瀾不斷發消息的衝動。他想問虞瀾你在哪裏,身邊有誰,你喜歡那個女孩子嗎?你們真的會在一起結婚嗎?你不是不婚主義嗎?你會和她生幾個孩子,喜歡男孩還是女孩?短短的時間內,他的腦海淩亂又破碎,而在這些混亂的片段中,竟拚湊出了虞瀾往後一生。理智告訴薄靜時以後虞瀾結婚生子很正常,實際上的他根本無法自控。廖遊說什麽?小媳婦?虞瀾自己就像個小媳婦,居然還趕時髦養小媳婦?還讓她親?虞瀾都不讓他親。看到虞瀾發來的那句“要來找我嗎”的那一瞬間,陰暗枯竭的他像重新被注入鮮活的血液,海麵咆哮,浪水翻滾,連手指都在興奮地發抖。薄靜時自認是寧靜的海,在時光的打磨下早已習慣平靜,可他仍會被海浪掀起波瀾。他清醒地體會到理性在隕落,情緒被淹沒,理智被吞噬。哪怕他的表麵再平靜,再如常,看不見的內部早已波瀾壯闊,如同覆水難收。薄靜時毫不猶豫前往商場,開車時心跳加快,但他還是要逼自己冷靜下來。不能出意外,要專注開車,如果出意外的話……他第一個念想竟然是沒辦法見到虞瀾。情緒稍微穩定下來,他看著前方紅燈,那像危險的警告燈刺進眼底,逼他一步步看清現實的同時,又嘲諷他的卑微下賤。虞瀾隻是發了個消息問他要不要來,他上趕著來了。薄靜時又想。原來喜歡一個人就會甘願成為對方的活靶,隻要他對你射出箭,你就會馬不停蹄去接。像一條忠心耿耿、自願被馴化的狗。“我像一條流浪狗。”薄靜時抱住虞瀾,說話時的胸腔振動順著薄薄衣料傳遞到虞瀾身上。他不無自嘲地說,“沒人要的流浪狗。”是因為和家裏人吵架,所以不開心嗎?虞瀾手足無措,臉蛋跟著緊張起來。他並沒有安慰人的經驗,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人才比較合適。但他知道,在一個人很難過的時候,總是希望有另一個人陪在自己身邊。無條件、無底線,像無形的精神力量,支撐自己走完接下來的路。虞瀾思索很久,也猶豫很久,才緩緩回抱住薄靜時,雙手貼在薄靜時寬闊的後背上。他輕聲說:“我有一個房子,裏頭養了許多小動物,在此之前,它們都是沒有人要的流浪動物。”“學長,我很擅長養流浪小動物。”薄靜時的身量很高,摟著虞瀾時像鋼鐵製成的籠子,把他整個人嵌在懷裏。過了一會兒,薄靜時才壓下咆哮著的、即將失控的破壞欲,故作平靜道:“和你逛街的除了你母親還有誰?是不是還有一個女生,你喜歡她,把她當媳婦養?”虞瀾滿臉困惑。而他的沉默在薄靜時這邊就是默認,他的呼吸變重,再也克製不住酸妒情緒,但他又害怕虞瀾生氣不理他,隻能強忍著妒意:“她很漂亮?是吧,一定很漂亮,不然怎麽會讓不婚主義的瀾瀾心動。”“還藏著掖著不讓我見,就這麽喜歡她嗎?怕我也喜歡上她,跟你搶她?”酸溜溜的氣息跟奔騰的洪水似的湧來,薄靜時越說越離譜,“還讓她親。瀾瀾,你都不給我親。我今天要親你,你給了我一耳光。”“她親你你也會打她嗎?你會家暴嗎?瀾瀾,不要對女孩子家暴,如果你真的喜歡家暴,還是找我吧,我喜歡被瀾瀾打,也抗打。”薄靜時好像瘋了。虞瀾一臉驚悚,但他也反應過來薄靜時在說誰了。可薄靜時語速極快,一點都沒有往日冷酷話少的模樣,他根本插不上話。最後他忍無可忍,伸手捂住薄靜時的嘴巴,漲紅著臉說:“西西一歲都不到!”這並沒有讓薄靜時冷靜下來,他反而握住虞瀾手腕,目光變得危險又犀利:“童養媳?”虞瀾眼睫顫了顫,想推開薄靜時,卻推不開,他被摟得緊緊的,氣得臉蛋通紅、眼睛濕潤。他用力瞪著薄靜時,“西西還那麽小,我怎麽可能對她……你在亂說什麽!”“她親我是因為她什麽都不懂,她看到誰都喜歡親,她還小……”“沒有童養媳?”虞瀾睜大眼:“沒有!”“也沒有小媳婦?”“沒有!”虞瀾的聲音很輕,卻成功擊碎壓在薄靜時身上的巨石,他突然整個人鬆懈下來,環在細腰上的手臂有力結實。高興,他太高興了。沒有別人,沒有其他人,他視作情敵的對象隻是一個連路都不會走的小屁孩。激烈的心理鬥爭後,薄靜時都準備好拋棄道德底線做一個卑劣的第三者,現實卻告訴他沒有這回事,隻是虛驚一場。這世上就是存在這麽荒謬的事情。他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居然願意為了別人當第三者。四周的視線各異,虞瀾渾身發燙,小聲嘀咕著什麽,伸手要推開薄靜時。但薄靜時手臂發力,身體再次貼近。手臂交纏,溫度交換,被嚴嚴實實抱住的感覺太過炙熱,燒得虞瀾根本抬不起頭,隻能把臉蛋埋進薄靜時的胸口。“瀾瀾,我好開心。”薄靜時根本沒將周圍圍觀的人放在眼裏,手掌不鬆不緊搭在虞瀾的後背,輕聲問,“今晚會回來嗎?”“會吧……明天還要整理行李。”“好,我在咖啡廳等你。你和阿姨逛完給我發個消息,我來接你。”*【別煩:怎麽辦。】【別煩:一看不見你,就開始想你。】回到母親身邊的虞瀾正準備低頭發消息,虞悅走到他身邊:“今天要回宿舍嗎?你朋友會來接你,對嗎?”虞瀾抬起頭,虞悅對他笑了笑:“剛剛去衛生間的時候有看到。瀾瀾,你們真的隻是朋友嗎?好朋友不會當眾這樣抱著你,更不會抱這麽久。”連媽媽都這麽覺得嗎?一直以來虞瀾都有意識逃避這個問題,其實他很敏感,同時也有點膽小,他不希望一段穩定的關係發生轉變,尤其是這種顛覆性的變化。“媽媽,你也覺得這樣不正常嗎?”虞瀾有些迷茫,“我們不應該這樣嗎?”“什麽才算正常呢?”虞悅有些無奈,她揉著小兒子的臉,低頭溫聲道,“不要被別人的言語誤導。你上大學了,接觸到的人更多、也更複雜,難免聽到一些難聽話。他們說你不正常,那是他們的問題,不是你的。”“現在的人太害怕不正常了。一有人露出和他們不一樣的苗頭,他們就迫不及待把他打成精神病患者。”虞瀾抿了抿唇,搭在雙腿上的雙手不由收緊,一些不好的回憶浮現在腦海。原來媽媽都知道。他不想把學校的糟心事告訴媽媽,更不希望媽媽為他擔心,況且現在他也不在意了,他沒關係了。“正不正常並不是我說了算,而是你們說了算,你們才是當事人。隻是我很奇怪,如果他真的喜歡你,就應該正當追求你,而不是借著這些名義占你餘口惜口蠹口珈。便宜,你說對嗎?或者瀾瀾,你也隻是單純喜歡和他親近,害怕和他發展出進一步的關係嗎? ”知子莫若母,虞瀾猛地被擊中最脆弱也最柔軟的地方,腦袋裏的記憶扭曲撕扯,模糊成亂糟糟一片。他低頭眼睫顫動,看起來有些無措:“……我不知道。”*虞瀾有很多愛,以至於他對愛的感知很愚鈍,也很挑剔。他以為愛可以輕鬆獲得,愛隨處可見,可惜古往今來,愛一直是稀缺品,也是有市無價的奢侈品。從小到大有很多人喜歡過虞瀾,他也知道他們喜歡他,他們的討好太明顯了。對他露出殷勤的嘴臉,給他送這送那,說了很多甜言蜜語,言行舉止都在傳遞喜歡他的信息。但這些口口聲聲說喜歡他的人一轉眼又可以對其他人示好,又或是將對他說過的話再對別人重複一遍,像是源源不斷的複製品。虞瀾不稀罕爛大街的喜歡。薄靜時呢?虞瀾說不上來。薄靜時外表冷峻,屬冷酷且富有攻擊性那一類,這是他最害怕的類型。但薄靜時又對他百依百順,雖然有時候會對他有點點的“壞”,比如故意捉弄他,抱著他逗他,但總體而言他是能接受的。或許不僅是能夠接受,而是喜歡這樣。這種喜歡不一定是喜歡這個人,而是帶著些成就感與得意,像馴服一匹難以管教的猛獸。畢竟這個人從一開始便很冷漠,對所有人都很冷漠,正是這樣冰山一樣的人,竟會持續貢獻給他熱情,隻給他熱情。他很驚喜,也很意外,那種感覺就像中了超大的□□獎,是一輩子隻有一次的好運氣。虞瀾接受了這個好運氣,他把薄靜時看成很好很好的男性朋友,可當他習慣了“男性朋友”的標簽,卻有人告訴他,他們的關係像去掉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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