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 always waiting for you just to cut to the bone(而我等著你讓我痛入骨髓,讓我心思如灰。)……every night that summer just to seal my fate(那仲夏的每一夜,將我的命運牢牢封鎖)and i scream,“for whatever it’s worth(無論處境如何,我都會奮力嘶吼,不甘屈服)i love you,ain’t that the worst thing you ever heard”(“我愛你”這何曾不是你聽過最糟心的話語)”……冬天的落日也十分耀眼,蔣榮生從抽屜裏扔了一副墨鏡給顏湘,顏湘聽話地戴上了,終於能抬起眼睛直視著前方巨大的太陽。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這麽寬闊的地方直觀地看著落日,金黃色的快要融化的鹹蛋黃滾在起伏的丘陵之間,周圍散溢的赤紅色暈輪把晚霞染得深紅,像秋天裏熟透的漿果,折射的紛亂光線就像是果子爛熟,汁水自己滲出來。路上兩個人會隨意地聊天,一般是顏湘說了很幼稚又很蠢的話,說完之後又立刻不好意思起來,嘴邊掛著靦腆又溫順的笑,映在後視鏡裏。蔣榮生似乎心情還可以,偶爾會順著顏湘的胡言亂語跟他開玩笑,或者伸手擰一下顏湘的耳朵,當顏湘說的話實在是太笨的時候,他也會笑了笑,接著耐心地告訴顏湘他所知道的。蔣榮生開車很偶爾地需要抽煙,suv的車窗邊緣有一道沒關緊的縫隙,就是留著散掉薄荷味香煙用的。然而此刻,公路上的風與落日就沿著那道細細的窄縫滑進來,顏湘仿佛也聞到了鹹蛋黃味與酸澀的橘子味一樣,滿身都是自由與燦爛的光芒。“好漂亮。”顏湘小聲說。蔣榮生的表情淡淡地,“嗯。”“不漂亮嗎?”蔣榮生麵無表情,“一般。我高中是在美國上的,偶爾會去拉斯維加斯處理事情,這條路開了無數次。”“不一樣的。”顏湘笑著說,大著膽子把音樂調高了一點點。一直還是那首歌的單曲循環,然而尤其好聽,女歌手的嗓子裏仿佛帶了細碎的金光一樣,在落日裏顯得尤其相融。蔣榮生單手搭在方向盤上,轉頭看了一眼顏湘。隨後又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低聲說了句什麽。蔣榮生的低沉的嗓音在燦爛的晚霞裏幾乎微不可察,似笑非笑地,“嗯,不一樣的。”suv繼續在公路上奔馳。直到後來,銀色的月亮在黛色的上空掛了許久,周圍全都黑了,還是沒有到。顏湘感覺有點冷,啃著餅幹,眼睛盯著前麵,什麽也看不見,周圍沒有任何車和路燈,更不要說路人。顏湘小心翼翼地問,“還有多久到呀。這是哪兒。”導航已經沒有信號了,現在用的是離線導航,但是上麵全是洋文,一個字都聽不懂。“死亡穀。”“啊?”“death valley,一個景點。”哦,是景點的話也還好吧,起碼沒有迷路,也不是無人區。但是名字叫死亡穀還是怪不吉利的。顏湘心裏默默地想著,但是沒敢說出來,怕影響蔣先生開車。雖然沒有落日,但是可能因為這裏是空氣很好的野外,抬頭就能看到漫天的星星。直到親眼在空氣很好的地方親眼看到,顏湘這才知道,原來任何人造的,再美麗的東西,比如霓虹燈或者水晶燈都比不上真正的星星,仰頭看,隻能用華麗去形容星空。雕塑裏麵經常創作希臘題材,但是從前那都是圖片或者書麵的東西,如今正片星空展露在麵前,像一場生動,瑰麗,且盛大的晚宴。顏湘小心辨認著這星座,一直在喃喃自語。蔣榮生要專心開車,偶爾聽到顏湘說的,會挑起眼尾看一眼天空,笑了笑,又把suv的車頂打開。敞篷以後仿佛就離天空更近了,顏湘正傻傻地抬頭看著,突然車前遭到一下劇烈的撞擊,顏湘整個人往前飛了一下,千鈞一發之間,蔣榮生一言不發,很冷靜地控製好方向盤,控製刹車和油門,車沒有翻下懸崖,而是穩穩地停了下來。顏湘驚魂未定,心裏幸好裝了安全帶,撞擊以後很快地被彈回了座椅上。但是好像撞到了什麽東西。活的。顏湘瞳孔仍然在下意識地擴大又收縮,他轉頭看蔣榮生,發現對方解開了安全帶,說,“一頭野鹿從中間衝過去了。”說完,打開車門下車。顏湘也害怕,跟著蔣榮生下車,打著手機的手電筒,照在地上,躺著一頭龐大的野鹿,棕色的毛,眼睛還睜著,嘴巴正滲著血,血流淌在地上,無聲地蜿蜒著。這頭鹿的肚皮微微地鼓起一道圓潤的弧度,一看就是一頭懷孕的母鹿。這是兩條命。顏湘對死亡這件事一直餘心未定,手都有點抖了。他下意識把手機翻過來,想打急救電話,但是這不是在中國,不知道能向誰尋求幫助。他求救般地看向蔣榮生。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可是蔣榮生竟然沒什麽表情。顏湘的後脊背爬上一層密密麻麻的嚴寒。“不救嗎?”顏湘輕聲說,“救救吧。”蔣榮生好像聽見了很幼稚的話,饒是如此,他依舊保持著溫和,含著微笑輕聲回答:“我又不是獸醫。何況我並不是主動撞擊,沒有觸犯法律,不需要賠償。”顏湘扯住蔣榮生的袖子邊緣,因為過於用力,指甲都有些發白:“你,你想想辦法啊?它懷孕了,你知道很多事情,知道怎麽救的對嗎。”“大概知道,但是我拒絕。你最好安靜一點,不要吵,我要打電話了。”“為什麽不救。”顏湘的臉上浮現出很哀傷的情緒,但是沒有掉下眼淚。蔣榮生對此視而不見,態度很冷淡,“鹿血的味很腥,我不喜歡。你也最好不要碰,顏湘,我隻說一次。”幾秒鍾以後,蔣榮生又說,“車上有刀,你哪一根手指沾了腥血我就切哪一根,十根手指都碰了我就切了十根。你知道我的,喜歡說到做到,讓你做雕塑是這樣,切手指也是。”顏湘被他危險的語氣嚇住了,手下意識地背到身後。懷孕的母鹿在他腳下,正在喘著最後一口氣。蔣榮生笑得很禮貌,又溫和,一如既往的漂亮長相,深藍色的眼睛笑起來,說話的語氣跟解釋死亡穀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第26章 蔣榮生笑得很禮貌,又溫和,一如既往的漂亮長相,深藍色的眼睛笑起來,說話的語氣跟解釋死亡穀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可是顏湘就是有一種直覺,蔣先生沒有在虛張聲勢,他真的會這麽做。顏湘的手指神經質地在背後扣著,左手拇指的指甲反複地刮著右手的手背皮膚。他遲鈍地想,手背上一定留下了和很多月牙形的指痕,這些凹下去的烙印慢慢地傳來痛覺,有種扯著的遲鈍的疼痛。顏湘就這樣反複抓著手背,用痛覺讓自己感受到手指還在,並沒有受傷,也沒有被切掉。他的行李不是自己收拾的,又走得很匆忙,沒人知道他生病了,因此浴室裏藏著的藥沒有帶出來。他隻能一下一下地抓著自己的手背,用痛覺來保持清醒和冷靜。而蔣榮生仿佛想起了什麽很好玩的事情似的,墨藍色的狹長雙眼斂著促狹的笑意,語氣輕快,“萬一手指全切斷了,你也要繼續做雕塑。那你就是世界上稀少的用腿完成雕塑的藝術家了。我很好奇,如果是你的話,還能像以前那樣做的那樣好嗎。”顏湘說不出話來,目光落在腳下那頭苟延殘喘的的母鹿身上。它真的快要死了,流出來的血在碎石地麵上積了一個小小的窪,淒厲般的鮮紅,肚皮上那道圓潤的弧線似乎正一下一下地跳動著,裏麵正有蓬勃而掙紮的生命,那麽鮮嫩,什麽都沒做錯,可是就要死了。顏湘低垂著頭,後脖纖細,透著一種無力的灰白孱弱。他抬起頭來,看著麵前的人,搖搖頭,說,“我什麽也不會做的。”如果說剛剛認識蔣榮生的時候,他可能還懷有天真的勇敢,又潛意識地覺得蔣先生的臉跟哥哥長得那麽像,漸漸地有些模糊了,哥哥會包容他,那蔣先生也不會拿他怎麽辦。但是越到後來,顏湘就越發自己實在是錯得太離譜了。他們的眼睛顏色不同,同時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哥哥善良包容,溫柔堅韌,對每個人都笑嘻嘻地,和煦得如同春天的太陽。蔣先生卻冷漠刻薄,強權鐵腕,惡劣高傲,人在他的眼裏不過是螻蟻。更不要說一隻畜生。顏湘悄悄地轉頭,觀察著蔣先生,他已經走到一旁去打電話,正微微蹙著眉頭低聲說著什麽,大概是在聯係人來處理。suv的車胎好像出問題了。顏湘聽了一會,半天過去什麽也沒有聽懂,隻能蹲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那頭龐大的野鹿。鹿大概是強弩之末了,血濡濕了它的皮毛,一綹一綹的,慢慢失去了光澤,隻剩最後一口沒有咽下去的氣,劇烈地顫抖著,黑色的眼睛裏竟然有淚水,正看著顏湘。它的眼睛好像會說話,從悲傷的乞求,到平靜的哀悼,為自己也為孩子。顏湘全部看在眼裏,可是他什麽都做不了。在最後一秒鍾,野鹿不動了。眼神也停止了,呈現某種僵硬和靜默。如果在醫院,現在已經能聽見心跳檢測器成了一條平整的直線,發出尖銳的警報聲。死了。在自己的麵前。掙紮過,還是死了。那一瞬間顏湘是茫然的,大腦一片空白,隻有一雙哀傷的,黑得純粹的的眼睛靜靜地凝視著他。除此以外沒有任何語言和文字。時間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這樣,眼睜睜地,無能為力地看著哥哥走了。當時他恨那些綁架他們的人。現在,顏湘抬起淚眼,對蔣榮生又產生了那種微妙的情緒,有點像仇恨。顏湘抬手擦掉淚眼,在地上撿起了一片枯黃的葉子,放在野鹿眼睛的上方,然後鬆開手指,葉子就輕飄飄地落在鹿的眼睛上,蓋住了它黯然灰敗的眼睛。像是人死後給他的臉上蓋上了一張黃紙。這時候蔣榮生恰好結束通話,回過頭來,看見顏湘蹲在地上,手停在野鹿屍體的上方,正安靜地抿著唇,沒有哭也沒有說話。蔣榮生的臉一沉,垂下眼眸,直直地看著顏湘,唇線抿成一條直線,麵無表情。顏湘望向蔣榮生,伸出雙手,解釋道,“我沒碰到它,你不能砍我的手。”蔣榮生把顏湘從地上扯起來,劈臉給了他一耳刮子。其實不太痛,警告的成分居多。蔣榮生淡道,“回車上去。”顏湘被打了也沒什麽反應,也沒說話,低垂著眉毛,回車上去了,坐著。周圍是一片寂靜的懸崖,什麽也沒有,手機也沒有信號。臉上被打過的地方延遲地傳來疼痛,顏湘伸手摸了摸。頭頂的suv車蓋還沒關,依舊是滿天星鬥,璀璨招搖,像撲閃著翅膀的瞬間,被凝固被做成標本的蝴蝶。不知道為什麽,顏湘輕輕地眯起眼睛,發現在他垂直的上空有一顆大星星特別特別亮,旁邊還有兩顆很小的星星,正在緊緊地依偎著那顆熒熒。幼稚的童話裏老是在說,死了就會升上天空,變成星星照耀四方。那現在看見的,是他們嗎。顏湘盯著漫天的星星發呆,又開始找哪一顆星星是哥哥。蔣榮生這時候上車了,坐在他身邊,帶了一身的寒氣,望住呆笨而迷惘的顏湘,張開手掌扣著顏湘的下巴,漫不經心地,“很傷心?”顏湘臉頰全是沒有幹的眼淚,被扣住臉頰也沒有反抗,陰鬱地望著蔣榮生,眼神有點遲鈍,點點頭。“我用雷達發送了信號。輪胎出問題了,暫時走不了了。但是外麵下雪了,管理員要三四個小時以後才會進來。”“那我們隻能在這等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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