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給大家打個招呼?” 鄭維澤朝常錦星說。常錦星看了眼手機,對自己今天的容貌不算太滿意卻也將就,搖了搖手說:“嗨,我是星星。”屏幕下麵頓時刷了一排的:【好帥! 】還有人在發:【小圖,你脫單了? 】鄭維澤眼看著人數開始上漲,已經達到了自己深夜時段的80%,不由得感歎顏值確實很重要,好看的男生讓人平添溝通欲望,平時猶如僵屍一般的粉絲們看見帥哥,頓時矜持與形象全無,不停地在聊天頻道上打字,問常錦星是誰,做什麽的,是不是“小圖”的男朋友。常錦星卻以為直播本來就是這樣,看了幾行,念了出聲。“帥哥你怎麽這麽帥…… 嗯,謝謝你的玫瑰花。” 常錦星無師自通,開始念留言並感謝禮物:“你是吃什麽長大的? 你們是什麽關係? 你是直男嗎?”“…… 你叫星星嗎? 你眼睛裏有星星。 謝謝這位cuv3494的玫瑰花……”鄭維澤:“……”當下,鄭維澤坐在一邊,心情相當的複雜。常錦星騰出一手,摟著鄭維澤,聊天頻道上又紛紛高喊受不了受不了,赤裸裸的賣腐啊!“播點什麽?” 常錦星認真地朝鄭維澤說。“你想播點什麽?” 鄭維澤笑道。“我也不知道。” 常錦星展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答道。下麵出現了一大堆gay,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消息,仿佛組團前來觀光一般。 其中一個的昵稱先前鄭維澤見過,是直播間裏的常客,其他人偶爾會來捧捧場。鄭維澤心想,你們這群騷雞! 騷雞! 不要調戲我的星哥!常錦星說:“你是攻還是受? 嗯,你猜。”“…… 你肯定是受……”常錦星笑道:“嗯,這位寶貝猜錯了。”鄭維澤說:“我去給你倒杯水。”常錦星直播了不到十五分鍾,直播間裏就收到了不少禮物,鄭維澤平時小氣巴拉的粉絲紛紛為常錦星的顏值送上了不少玫瑰花,還有一個人給了他一輛虛擬跑車。鄭維澤坐下時,常錦星正在“感謝這位寶貝的跑車”,簡直要讓正主兒的臉都氣歪了!關於兩人關係的留言,常錦星一律不回應,鄭維澤把水遞給他時,留言上又有人在刷“哇! 這倆肯定是一對!”鄭維澤靈機一動,從背後摟著常錦星的脖子,就像平日裏揩油般趴在他的背上,與他一起看鏡頭。 常錦星則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兩人又得到了更多的玫瑰花。鄭維澤計算著今天得到了多少打賞,尋思是不是見好就收,猶如中獎的人兌完獎都會加快速度不自覺跑路般。 常錦星卻一直笑著,與粉絲互動。平時別人確實會誇他帥,但極少直截了當地麵對麵說,在網上則不一樣,網友全在打直球,且什麽都敢說,而且成群結隊地誇他帥,這讓常錦星的虛榮心得到了莫大的滿足。直播間的熱度從平時的兩三百飆升到了兩千,突然又來了大批觀光團,鄭維澤知道一定是上了熱度攀升榜,被推薦到app的首頁上去了。白日飛升,莫過於此。人氣還在漲,下麵的留言變得眼花繚亂,常錦星已經念不過來了。“嗯,讓我給大家表演點什麽?” 常錦星播了將近一個小時,已經有點頭昏腦漲,直播不僅是個顏值活,還是體力活,不少主播集中注意力一段時間後大腦疲憊,便會開始胡言亂語,鄭維澤趕緊讓他下線。於是兩人和粉絲們拜拜,到最後也沒回答他倆什麽關係,依依不舍地結束。“挺有趣。” 常錦星笑道,他實在有點累了,第一次直播又顯得緊張,關掉鏡頭後,他放鬆地躺在床上,鄭維澤順勢也躺在他身邊,常錦星騰出一手,讓鄭維澤枕著。“今天直播間太熱鬧了!” 鄭維澤半是羨慕半是嫉妒地說:“下線時熱度有六千多呢。”“嗯?” 常錦星頗有點得意,嘴上卻道:“這是蹭了你的人氣。”鄭維澤沒有否認,常錦星也不知道自己沒來的時候,鄭維澤的直播間熱度逼近兩位數,但經過了今天他大概知道了,反正直播就是胡言亂語嘛。“我得趕緊出門去了。”常錦星隻字不提分禮物錢的事,權當陪鄭維澤玩了一下午。鄭維澤在這一刻,覺得自己真的愛上他了。“好。” 鄭維澤說:“晚上回來吃飯嗎?”“約了個朋友。” 常錦星說:“不回來了,拜拜。”這對話猶如小倆口,讓鄭維澤產生了錯覺,接著常錦星又捏了下鄭維澤的臉,起身離開。鄭維澤躺在床上,怔怔看著天花板,心裏十分惆悵。剛剛直播時,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真的把常錦星當做了戀人,他大著膽子抱常錦星,常錦星也大方地讓他抱,沒有拒絕,兩人頻繁互動,不是摸頭就是牽手,猶如小情侶的日常一般,這曖昧太讓鄭維澤心動。直播結束時,他又回到了現實。鄭維澤帶著惆悵,打開了收益頁麵,頓時彈跳了起來!四千二! 鄭維澤震驚了,今天直播掙了四千二百多元!他顫抖的手點了“收益提現”,發現最後入賬隻有三千,距離房租還差著七百,不由得詛咒起了無良資本家。至少離房租又近了一步,再拉常錦星過來直播一次,就能繳納下個月的房租,說不定還能還上他欠債累累拆東牆補西牆的信用卡費。可是…… 鄭維澤不願意再讓常錦星來炒cp直播了。 他不想讓他覺得自己被利用,借以拉高直播間的人氣。 他知道自己已不可避免地喜歡上了常錦星,要向他告白,就必須保持雙方平等,至少當下要顯得平等。假設常錦星是他的男朋友,鄭維澤當然可以光明正大地拉著他來直播。他又患得患失了一陣,叫了個外送當晚餐,準備開始第二輪。 當夜再次上線時,來了更多的觀光團,粉絲們慕名而來鑒賞“星星”的顏值,待得發現隻有鄭維澤一個人時大失所望,待聽到他唐僧念經般的讀書後又群起對他網絡霸淩了一番,最後漸漸散去。鄭維澤很不爽但隻得忍耐,於這群對他男神口出不遜的色鬼粉絲們非常不滿,早早地再次下線轉去女號上開拓江山。畢竟大部分粉絲不會取消關注,這樣他就多了上萬的粉絲基數,比先前翻了好幾倍,人氣不說起死回生,至少又多了點希望。藉由常錦星這一次,鄭維澤了解到,也許可以試試看迂回路線。接著,他把下一個目標定為陳宏,搞個賣肉直播,用自己的鋪位賣別人的肉,讓陳宏穿個健身背心出來晃晃。“什麽?”第二天,陳宏一臉茫然。他正在家中健身房重訓,最近他除了給幾個會員上課,用微薄的時薪支撐自己生活之外,就鮮少出去。 他在家中讀書、健身並反省,免得被人說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畢竟四肢與頭腦,總得有一個在鍛煉的路上。鄭維澤在他身邊坐下了,說:“你知道那個叫劉宏的嗎?”陳宏示意不用再說,問:“你直播間有多少粉絲?”鄭維澤:“呃…… 兩萬多吧?” 其實數日前隻有幾千,有一大半是昨天常錦星替他吸引來的色批粉。 但陳宏聞言嚇了一跳,問:“兩萬多? 這麽多?”鄭維澤不敢說裏頭大部分是跟風粉,找陳宏的目的是打算開一期知識分享課堂,和他的粉絲們隨便聊聊,如是,陳宏想也不想就馬上答應了。陳宏不是沒試過拍抖音、titok等短影音來推銷自己的課程,希望能在網絡上賣點課,奈何當下連去健身房的人都少更別說上網課了。 他對短影音與直播平台一臉茫然,更不知道脫衣服才能破解流量密碼,脫得越光流量越多,又放不下自尊,每次正兒八經拍的影片觀看次數隻有幾十,一百多。 正好鄭維澤大方地給了他這個機會,陳宏當即一拍即合,當天晚上換了身衣服,作為特邀嘉賓,來到了鄭維澤的直播間。陳宏的出現起初引起了一片噓聲,鄭維澤起初打算與他賣賣腐,但一個小受摟著一名肌肉男的脖頸,在一大堆美肌特效與瘦臉濾鏡之下,體型的反差不僅沒有產生期望中的萌點,反而令人有點不適。鄭維澤介紹道:“這個是……”“大家好,我叫拉布拉多。” 陳宏深諳萌化訣竅,給自己起了個藝名,說:“你們可以叫我拉多。”直播間也被鄭維澤順手改名,成為:小圖與拉多。 按照鄭維澤的劇本,他們準備先刻意賣腐一會兒,等線上人氣漸漸上來之後,再開始由陳宏進行身材科普。但腐女們似乎不吃這一套,她們大部分對健身男不感興趣隻想看常錦星那種美青年,於是紛紛叫著救命逃離了直播室,隻留下零星幾個老色批在與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人氣掉得飛快。正在鄭維澤擔心時,gay的大軍趕到了現場,這下直播間終於熱鬧起來。 他們的語言更為露骨與直白,應觀眾們要求,陳宏大方地脫了背心,展示他小有所成的身材,鄭維澤開始代替他的粉絲們上手,一會兒摸摸陳宏的胸膛,一會兒捏下他的肩背。突然間,鄭維澤無師自通地get到了小型肌肉男的美感,需要注意的是:這裏的“小型”並非指陳宏體型,而是指他的身材鍛煉得比較輕度,體脂率較低,不顯得滿身橫肉。鄭維澤突然發現,陳宏還是不錯的,雖然顏值比不上他的星哥,但長期自律讓他的皮膚較好,平時也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哥哥平時怎麽保養菊花……”陳宏念道:“哥哥不用保養菊花,這位寶貝……”鄭維澤用口型提醒他,不要每條都念出來,尤其這種騷話。深夜裏寂寞的gay們前赴後繼,開始瘋狂調戲陳宏,留言區裏一時間俚語伴器官齊飛,騷話與縮寫共舞,偏偏就是沒有禮物,起初鄭維澤還不忘初心時不時乞討一下,讓他們別顧著白嫖,好歹捧個肉場,到得後來,他也沒眼看了。“想給哥哥做前列腺按……”“哥哥的奶……”“大姐的奶……”“吃什麽可以長奶……”“你的雞……”陳宏連著跳過幾條,終於挑到一條正常的,念道:“怎麽保持這麽好的身材? 嗯,告訴你們啊,保持身材很重要的一點就是穩定你的代謝率,適當的肌肉,能增加身體的能耗。”陳宏認真地說明,看得鄭維澤都有點心酸。末了,陳宏又拿起準備好的白色廣告牌,放在鏡頭下,說:“這個是我的通訊軟件聯係方式,大家可以加我諮詢,也歡迎來關注我的個人主頁,上麵會定時分享健身的小知識……”鄭維澤:“大家可以去關注拉布拉多哦!”陳宏:“你從哪兒找到這麽多帥哥的…… 啊? 小騷……”“那是給我說的。” 鄭維澤解釋道,點了下操作界麵的按鈕,掛上陳宏個人主頁的網址鏈接,陳宏又起身去喝水,他的長褲拉得很低,露出漂亮的人魚線,最後總算給鄭維澤弄到了一波禮物。“好啦,不知不覺,已經快兩點了。” 鄭維澤說:“大家早點睡,晚安。”他朝他們拋了個飛吻,下線。深夜,江北下著雨,鄭維澤穿著厚厚的睡衣,既累又困,陳宏則到餐廳裏去,拉開冰箱門,拿出自己的健身餐,兩人直到現在還沒有吃晚飯。溫暖的燈光下,鄭維澤泡了碗麵,說:“得到了七百的禮物,我分給你。”“不不,不用。” 陳宏馬上回絕:“我還沒感謝你幫我吸粉絲呢!”鄭維澤要堅持,陳宏推讓並指指樓上,示意別再說了,當心把其他人吵醒,鄭維澤小聲說:“那我改天請你吃飯。”“好。” 陳宏笑道,一邊用手機看自己的個人主頁,鄭維澤的推薦很有用,為他收到不少關注。鄭維澤正在等待麵泡好,小聲道:“對不起啊,我有些粉絲說話很難聽,你別往心裏去。”“這有什麽的。” 陳宏已經是快三十的人了,比鄭維澤足足大了九歲,他知道這個社會的常態與許多人內心深處的欲望,也見慣了欲望以及在這些欲望驅使之下,對他人的傷害,確實完全沒放在心上。“網絡上的惡意,你應當見得比我多。” 陳宏說:“就是年紀小,有時容易執著。”“剛開始做直播的時候,很介意挨罵。” 鄭維澤笑著看陳宏,說:“現在已經好了。”陳宏在直播時,就覺得鄭維澤幾次想當場開口罵人,話到嘴邊又努力地忍住,他伸手過去,摸摸鄭維澤的頭。鄭維澤說:“很多時候我都以為我習慣了,但有時一整天心情都很好,因為一兩句話就很難受,那種感覺簡直是毀了一晚上。”兩人沉默,鄭維澤揭開泡麵杯的鋁紙,又笑著說:“你知道嗎? 以前我念書的時候,就經常被班上的男生們霸淩。 他們說我娘娘腔……”陳宏答道:“都是一群混賬,不要再去回憶這種事,老天會給他們懲罰的。”“嗯。” 鄭維澤漫不經心道:“他們把我的書扔到廁所裏,還把吃剩的垃圾放在我的課桌裏頭,跑步的時候,我因為身體不好嘛跑得很慢,就全部人一起圍觀我,喊我『娘炮發射準備,三百六十度旋轉』什麽的……”說著,連鄭維澤自己都覺得好笑,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