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叫你老公了,還不是?”鄭維澤簡直難以置信,他從未和渣男相處過,根本招架不住這種路數。“就是叫著玩的。”常錦星笑著說,又用手指刮了下鄭維澤的臉:“是個朋友,吃醋啦?”鄭維澤:“……”在那一刻,鄭維澤很想哭,他背對常錦星躺下,常錦星卻沒有任何動作,直到他聊完天後,快兩點時,才轉過身來,從背後抱著鄭維澤睡覺。鄭維澤半夜很想坐起來大聲質問常錦星這樣到底算什麽,然而卻沒有半點底氣,何況常錦星還睡得很香。 渣男本領高強就在於此處,現在鄭維澤總算見識到了,不表白,不確定關係,卻也不拒絕,當你想討個說法時,前事種種俱師出無名,就像朝著空氣揮拳,渣男還一臉無辜,仿佛他才是被傷害的那個。雙性戀的渣男更是世上的禍害,鄭維澤甚至不知道為什麽造物主要弄出這個物種,來對他進行無情且殘忍的考驗。可是如果沒有常錦星,他又能愛誰呢?別說,還真有一個人選。這個人選比常錦星的風險還大,因為是個直男。 姑且稱他為威士忌吧,又是直男,是的,鄭維澤總是和直男牽扯不清。最近鄭維澤的情感在常錦星與威士忌之間反複橫跳,讓他既糾結又痛苦。 常錦星這裏得不到回應,他也不敢朝威士忌說太多,因為威士忌是他女號的榜一。平安夜晚上,鄭維澤回家後,戴上假發,開好變聲器,準備直播幾個小時,看能不能回點給室友們買禮物的血,接著,有個叫“威士忌”的男號進了他的直播間。“感謝這位威士忌老板的玫瑰花。”鄭維澤笑著說:“平安夜,大家是否都平安呢?是否也像我一樣,一個人度過……”威士忌刷了幾朵玫瑰花,一直沒有離開直播間,平安夜,觀眾很少,鄭維澤吃得實在太飽,賣弄不出什麽風騷,便聊起了小時候的事。直到臨近十二點,快倒數時,威士忌還在直播間裏。“倒數啦!”鄭維澤笑著說:“讓我們一起倒數吧,三、二、一…… 耶!”直播間簡直人氣慘澹,隻有鄭維澤與這個叫威士忌的陌生人,倒數結束後,威士忌無聲無息地走了,鄭維澤也隨之下播,數了下他在平安夜裏好不容易得來的幾枚銅板。但第二天,威士忌又來了,連著三天,每天他都會給鄭維澤刷幾塊到幾十塊錢的禮物,很快就刷到了榜一大哥的位置,鄭維澤也更努力地討好著他,想和他聊天,問他:“哥哥喜歡喝威士忌嗎?”威士忌終於在某天刷完禮物後,與鄭維澤聊了幾句。“是的。”威士忌說:“你喝酒嗎?”鄭維澤:“我可以喝,但很少喝。”於是他們開始聊天了,威士忌也許因為是在網絡上對著一名陌生的主播,可以肆無忌憚地反省人生,並聊了不少自己的事,鄭維澤是以知道威士忌已經三十三歲了,曾經去過非洲打拚,回來後與老婆離婚,老婆帶著小孩拿了錢改嫁,自己一個人單身過,每到夜深人靜時,他就會獨自喝酒,上網看看那些主播,同時開好幾個頁麵,但最近他已經很少看其他主播了…… 用他的話來說,是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威士忌也說不出為什麽。鄭維澤心裏卻很清楚,因為我是男的…… 男生自然會更了解男生的思路,許多事也更能理解,比如在陌生國度漂泊的孤獨感,對事業與人生規劃的茫然和惆悵…… 總之,他們聊得很熱烈,威士忌也沒有像其他直男般,熟了就要求看鄭維澤的胸和腿,哪怕他已提前準備好了假奶罩。威士忌一直認為鄭維澤是女生,還說“她”很純粹,熱烈又大方。但又幾天之後,聊天內容也開始變得有點不堪了,威士忌開始講述他的孤獨以及在非洲交過的女朋友,他在非洲出軌而他的老婆在國內出軌,鄭維澤一邊想著果然直男都不是好東西,一邊照單全收,隻希望他給自己多刷點禮物,當了這麽長時間的主播,他開始掌握到了訣竅,要讓對方心甘情願地給自己打賞。威士忌一邊給鄭維澤刷禮物,一邊聊著天南地北的話題,鄭維澤既嫌棄他是個糙直男,又被他的經曆所吸引,同時他所分享的,自己到江東市來生活的過往,包括在專櫃工作被欺負的往事,到處搬家的狼狽……終於有一個人可以聽聽他的故事了,諸多人生故事裏,鄭維澤隻要換一下性別,便可無縫銜接,一個漂亮柔弱卻內心堅強的女孩子在大城市裏打拚,又激起了威士忌的保護欲。禮物刷個不停,短短一周內,鄭維澤從威士忌身上掙到了一萬多,他衷心地感謝這位金主,卻又於心不安,畢竟自己男扮女裝,實話說,這是徹頭徹尾的欺騙。直到威士忌又給鄭維澤刷了四棟別墅兩輛跑車後,鄭維澤終於在金錢的衝擊下昏了頭,他很感動,知道這個直男一定愛上了自己,否則誰會給主播隨便打賞這麽多錢?他們互換了聯係方式,聊天從直播間轉到手機上,聊的內容也更深入生活,鄭維澤朝他分享了一部分自己的生活,也得知威士忌喜歡抽煙喝酒,阻止著他進一步靠近他的很大一個原因是鄭維澤生怕對麵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禿頂大叔…… 況且他還喜歡著常錦星,威士忌的出現,時常給他一種自己既有正房又有備胎的幻覺,與常錦星相處時,他還偶爾偷偷摸摸地給威士忌回消息,頗有種劈腿的刺激感。而在常錦星隱晦地拒絕了他之後,鄭維澤相當失望,失望之餘想到:還好我有威士忌。新年第一天的夜裏,鄭維澤背對常錦星,給威士忌發消息,先前出門時已告訴過威士忌,自己要和閨蜜們一起過新年。威士忌想看看鄭維澤的閨蜜,鄭維澤卻識破了他的詭計,告訴他:【我才不會給你看。 】【你想看看我嗎?】威士忌問他:【從來不好奇我長什麽樣?】鄭維澤既想看又害怕,在這個夜晚毫無心理預期。【你就那樣。 】鄭維澤回答他:【還能怎麽樣?】威士忌發了個得意笑的表情,繼而給他發了張自己的照片。鄭維澤:“!!!”照片是兩個男生,在夜晚江邊的燈光下坐著喝酒,前一個自拍,後一個朝著手機笑。【哪個是你?】鄭維澤馬上就不鎮定了,問道。前麵的男生因為光線較暗,容貌顯得比較成熟,後一個則是標準的小鮮肉,雖然比起常錦星張宇文有所不及,卻也是帥哥一枚。【你說呢?】威士忌回答了他:【身後是我外甥。 】鄭維澤有點失望,仔細端詳威士忌的臉,嗯,還行,至少頭發仍是全的,發際線也沒有退後,算不上帥,但也是基本幹淨的成熟五分男一枚,不,應當可以打到五點五分。比鄭維澤想象中的好多了,接著,威士忌又給他發了幾張自己以前的全身照。 有一張是還在念書的青蔥時代,那個時候便顯得帥多了。鄭維澤仔細端詳了每一張照片,又忍不住回頭,看與自己背對而睡的常錦星,心裏歎了口氣,但看著看著,他還是從威士忌的容貌裏品出幾分帥氣來,個頭不到一米八,身材比例還行,自己也沒多高,也沒多好看,就不要嫌棄別人了。威士忌又纏著他要照片,鄭維澤早有準備,發了幾張給他,威士忌問他:【我這幾天休假,正想去江東玩,你願意出來吃個飯嗎?】鄭維澤當然得找個借口拒絕了他,威士忌又朝他要收件地址,鄭維澤想了想,給了一個從前上班時,百貨大樓代收點的地址。威士忌給他買了新年神秘禮物,又讓他叫老公,鄭維澤半是感動,半是動情地打開手機上的變聲器,滿足了他的願望,低聲道:“老公。”旋即他回頭看常錦星,不知道他是否睡著了。威士忌也發了段語音過來,鄭維澤把手機湊到耳畔,聽見那個成熟的男性聲音說:“我愛你,我喜歡你很久了,老婆,早點睡,不然對皮膚不好,我喝完酒就回去。”那一刻,鄭維澤的眼淚流了下來,明知道這是一段不可能的戀情,卻依然很感動。第28章 新年之旅結束了,大家又回到了焦頭爛額,令人疲憊不堪的生活裏。除了張宇文,每名室友都在想,啊,如果很有錢又不用上班就好了。而張宇文想的則是:我究竟他媽的什麽時候才能過稿???鄭維澤從威士忌那裏騙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共計三萬餘元,一夜暴富之餘又讓他十分害怕,不知道被揭穿身份後對方會不會報警,每天看見威士忌的消息便心驚肉跳,猶如做賊般的心虛。陳宏的健身會員都跑得差不多了,新的一年,他得去看場地,再開一家小型的健身房,這次他準備輕裝上陣,做私人俱樂部的形式。 滿打滿算,他還有十二萬私房錢,還能再賭一把看看能不能翻身。這是他三十歲的最後一搏,要是再失敗就認命了,老老實實回鄉下開個店,做點小生意糊口。嚴峻的工作是最一成不變的,繼續上班,刷業績,但多虧了小棋有人照顧,生活狀況也有所改善,他不必再在托兒所與陰暗的住處之間疲於奔命,精神好了許多。 每天早上,他有常錦星的愛心咖啡喝,還可以偷個冰箱裏陳宏的健身便當帶著當早飯,通勤時間大量減少,小棋的起夜頻率也隨著年齡增大而降低,不用再頻繁地喝夜奶,偶爾需要加班時,室友們可以替他去接小棋,連喂輔食也能包辦……總之,嚴峻得到充足的休息,精神變好了,人生道路一片光明,在回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老板通知他升職了。嚴峻成為公司的中階主管,管理一個七人的團隊,薪水也增加了70%,這點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當天晚上,根據必須流程,嚴峻得請下屬們喝酒,直到晚上十點才回到江灣路七號。張宇文還在電腦上對付他的那堆祖傳垃圾山,今天他幫嚴峻接了小棋回來,和常錦星一起喂她吃了飯,鄭維澤把她哄睡,嚴峻才搖搖晃晃地回來了。“又喝酒。”張宇文說。嚴峻滿臉通紅,隻是笑,不說話。大家都睡了,張宇文去廚房裏給嚴峻倒一點解酒的茶,嚴峻雖然喝了不少,卻仍然保持了基本的清醒,還知道問女兒。“小棋呢?”“睡著了。”張宇文撕開包裝,答道。嚴峻也跟到廚房,從身後抱住了張宇文。“哎!”張宇文馬上要拒絕,沒想到嚴峻也會做這種出格的事。嚴峻的力氣卻相當大,他根本掙不開。“我知道是你,借我抱一下,一會兒,一會就好。”嚴峻閉著眼睛,感受著那一瞬間的溫柔與錯覺,在這個夜晚裏,有人等待著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在餐桌上為他留了一盞燈,女兒已經睡熟了…… 這個景象,也許就是嚴峻對人生的終極憧憬。但當他放開手時,一切都將煙消雲散。張宇文聽到這話時便知道嚴峻在懷念,於是他沒有再生氣,他猜測嚴峻一定很累,而這個家,為他帶來了片刻的安寧與寬慰。嚴峻很快放開了手,回房看了眼小棋,又出來坐在餐桌,接過張宇文的茶,安靜的夜裏,隻有張宇文敲鍵盤的聲音。“我升職了。”嚴峻突然說。“什麽?”張宇文看了嚴峻一眼,繼而回過神來,說道:“恭喜!哇!”嚴峻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張宇文問:“薪水呢?”“也加了。”嚴峻說:“下周請你們吃飯。”張宇文答道:“恭喜!太好了!”張宇文過去,抱了一下嚴峻,嚴峻很感動,又長籲了一口氣。“手頭寬裕點總是好的。”張宇文說。嚴峻答道:“可以多寄點錢回去。”張宇文:“自己也要吃好點,你太瘦了。”張宇文知道嚴峻雖然平時過日子很節省,相對來說卻是室友們裏經濟條件最好的那個,他隻省自己,從不在小棋身上節省,除此之外,不該花的一律不花。兄長與嫂子逝世的撫恤金與保險,他全都存了起來,一分錢不動,留著以後給小棋當嫁妝,但嚴峻的母親在鄉下有白內障與糖尿病,需要定期吃藥做檢查,生活費隻能全指望他出。 他一個人,既要負責老母的開銷,又要在大城市裏養女兒,實在是太辛苦了。嚴峻安靜地看著張宇文,像想說什麽,最終卻沒有出口。“現在有兩萬了。”嚴峻說道。“哦”張宇文驚訝地說:“好多啊!”兩萬的薪水,確實算得上不菲收入,雖不及霍斯臣這種金領,也算是個殷實的中產。嚴峻笑道:“你要漲我房租嗎?”張宇文也笑了起來,關上電腦,認真地端詳嚴峻,他本想打趣下嚴峻,讓他交點保姆費,畢竟他們經常充當小棋的保姆。但他轉念一想,說:“你必須保證陪伴小棋的時間,我知道這樣很難。 你要學會協調家庭和工作。”“我知道。”嚴峻說:“隻是這幾天,我保證還是與從前一樣不加班。”張宇文點了點頭。嚴峻想了想,又說:“我想在江東買一套房子。”“哦……”張宇文說:“頭期款也許會挺重?”嚴峻說:“寫在小棋的名下,用我兄嫂的保險金來付頭期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