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樹麵色古怪地打量欒彰:“你不會利用職務之便去獲取他的賬號密碼以及聊天記錄吧?”“我有基本的底線。”“不,你沒有。”劉樹說,“上次忘了補充,雖然我們以發生關係為判斷依據,但是強奸不算哦!”“……”劉樹見欒彰那無語的表情哈哈大笑:“好啦好啦,開個玩笑,你繼續。”“我隻是路過他工位時瞥到的而已。”欒彰歎氣,“他的朋友圈和微博表現出來的性格高度一致。發布頻率不高,有運動,車,還有出去玩,偶爾關心社會新聞,但從不抱怨。結合現實觀察,這個人的精神狀態可以說領先大部分人。他很開朗,既關心世界也關心身邊的人,有同情心,勇於承擔責任,喜歡運動,沒有不良嗜好。從社交層麵上來說一般人應該都會很喜歡和他做朋友,這樣的臉和身材以及身上散發出來的介於男孩和男人之間的荷爾蒙尤其招異性青睞。他對人的防備心沒有那麽強,多少顯得有點……”“說好聽點是單純,說難聽點是笨蛋,對嗎?”“所以我隻是說從‘社交層麵’上來講。我查過他的畢業論文和入職筆試,論文寫的很好,在校成績也非常出眾,積極參加課外活動。二十六歲就能順利地博士畢業,這種人怎麽可能跟‘笨’沾邊?”劉樹聽欒彰分析得頭頭是道,不由得跟著點頭,當她發現自己的思路完全被欒彰帶走時,她連忙中斷:“可是你還是沒說你分析了一大堆之後接下來要做什麽啊?隻是等著他被地獄難度的工作勸退嗎?你這樣不會給他留下壞老板的負麵印象嗎?”“當然不會。”欒彰搖搖自己右手,“我現在這麽慘都是被他害的,他得負責。所以他承受的一切不是來自一個壞老板的工作安排,而是自己的贖罪。單是這一個工作就已經很麻煩了,他還得兼顧日常工作和上課,最後的結業考試同樣嚴苛,試用期沒有通過太正常了。最關鍵的是,這中間沒人刁難他,是他闖禍在先,能力不足跟不上節奏在後,要怪就怪自己吧。我可是個什麽都沒做的受害者,我很可憐的。如果他搞不定工作我還得出來給他收拾爛攤子,他會欠我好多人情,就算離職了也得單獨請我吃幾頓飯的那種人情。”他撐著下巴晃著翹起的二郎腿,神情譏誚,哪裏跟“可憐”沾邊?“……你閉嘴吧。”劉樹想暴打這個壞心的男人,她捶在欒彰的右臂上,“別裝著裝著忘了自己折了哪隻手!”“怎麽會?”“說實在的,你這把真是太認真了,我還以為你會隨便搞搞。”“如果隻是我自己做實驗的話確實沒有必要這麽嗦,搞定這種人難度不大。”欒彰道,“但現在他不是普通人,他值300張gpu,將近一個億,何德何能啊?器官拆了單賣都賣不了這麽多錢,我不允許出現差錯。”他還是那種慵懶隨意的口吻,不像是在談論一個活生生的人,僅僅隻是一個賭局,而賭資如此昂貴是對方的榮幸。這個賭局關係到欒彰整個職業生涯,甚至有可能決定了未來人工智能領域的格局,所以他認真對待,勢在必得。“對了,夢鹿什麽時候回來?有確定嗎?”“周五早上到,下了飛機直接來公司。”“飛十幾個小時還要立刻工作,真是個企業戰士。”欒彰無奈笑道,“那天我可要躲遠點。”“哎呀你們也不是第一次吵架,夢鹿那種性格你哄哄就好了,不是嗎?”第4章 紀冠城過得很辛苦,這從他的打卡時間就能看出來。每天第一個坐在工位上的人是他,最晚一個走的人也是他,除了上課和處理本職工作之外,他的時間幾乎全花在了欒彰留下的“難題”上。英氣的眉毛時常擰成一團,或者幹脆把筆架在噘起的嘴唇上,突然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奮筆疾書,可惜答案仍舊埋藏在謎團之中。他的專業是腦科學,雖說也會涉及成像問題,但欒彰交給他的任務有些過於實際了,跟理論研究不是同一個東西。“這裏增加一個注意力權重矩陣呢?”實在看不下去的謝爾比放下了自己的水杯,彎腰在紀冠城的草稿紙上畫了一個圈,隨後推推自己的眼鏡,“你已經搞了一周都沒有進展了,要不要暫時放下換換思路,也許會有突破?”“不行,本來時間就很緊迫。”紀冠城垂頭喪氣地講話,緊接著挺直脊背坐正,仿佛被注入了不知哪裏來的力量,“我知道了,這裏的應該等於p。”謝爾比哭笑不得地看著他重新寫下了一大串公式:“真的不用這麽拚,彰sir人很好,不會因為這麽點事兒罵你的。”紀冠城沒聽,埋頭苦算,這個狀態已經持續了很多天。他查閱了許多資料,向自己的同學和導師谘詢請教。導師看過他發過來的東西,感慨道:“你喜歡為難自己的臭毛病可真是一點都沒變啊!領導讓你做不擅長的事情真的不是在故意刁難你嗎?”“不會,是我攬過來在先。”“一定要做是嗎?”“對!”紀冠城回答得很堅決。導師不忍自己的愛徒初入職場就遭遇挫折坎坷,便為他聯係了在相關領域有所建樹的學者好友。紀冠城大為感動,周末拎著買好的酒菜去了導師家上門拜謝。虧他的好人緣,在各方人馬幫忙的情況下,進度在一點一點推進。他自己寫了一個實驗模型,卻總是遇到數據分布不一致的問題。同事們七嘴八舌提了很多建議,他恨不能一天有二十五個小時去消化這些陌生領域的知識。其實,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是去直接找出問題的人。紀冠城將自己現在所遇到的困難全部拆分成一個一個細碎的點,然後拿到課後向欒彰提問。欒彰一聽便知道紀冠城在搞什麽鬼,繞著彎子講了半天處理底層視覺任務的含糊細節之後突然問紀冠城:“我交給你的工作,現在還要我來解答,你是想讓我幫你完成嗎?”“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紀冠城隻好說,“我是真的有地方不明白,欒老師。”這個稱呼聽上去有些賣乖,可紀冠城一向態度真誠,不是那種撒嬌耍寶的類型。欒彰隻好歎氣說:“給你五分鍾,把你的想法講明白。”紀冠城終於等到了機會,好好地輸出了一頓。其中的一些奇怪想法不禁叫欒彰停下來側目,紀冠城疑惑地問:“怎麽了?我是錯得很離譜嗎?”“沒有。”欒彰莞爾,“繼續講。”紀冠城眉飛色舞講個不停,兩人已快走到工位,五分鍾也過去了很久。欒彰在聽完紀冠城設想的方案之後沒有經過任何思考便對紀冠城說:“那你就嚐試這麽做吧。”“真的嗎?萬一結果不理想……”“那我問你,明明是不擅長的領域,你當初為什麽不直接拒絕說自己做不了?”“擅長也是從不擅長轉化來的,我可以學,總有解決問題的辦法。”“自信需要實力來支撐,難道你沒想過也許失敗才是你應該學會接受的嗎?就按照你說的去做吧,如果不幸搞砸了的話……”笑意爬上欒彰的臉龐,這次顯得很不善良,“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你滾蛋走人,這個代價還算可以承受吧?”紀冠城沒有正麵回答欒彰,眼睛裏滿是不服輸的神態,搞得欒彰不由得有些好奇這小子到底有什麽本事。又是幾天不分晝夜的攻堅過去了,一個平靜的傍晚,紀冠城忽然從椅子上跳起來,大叫一聲:“我想到了!”眾人被他下了一跳,紛紛圍過來看紀冠城的成果,繼而拍手稱讚。謝爾比還為紀冠城播放了一曲《we are the champions》。“恭喜恭喜!”謝爾比掃了一眼紀冠城的文檔,讚賞紀冠城的鑽研精神,“弄得不錯嘛!終於可以跟彰sir交差了!”紀冠城欣喜之餘反應過來:“為什麽叫他彰sir?”他們都管欒彰叫“彰sir”,起因不可考,謝爾比也不太清楚,他隻知道自己讓大家稱呼自己“謝爾比”是源自於《浴血黑幫》。大家口中的欒彰就是個六邊形戰士。樣貌出眾,能力和成就不必多說,脾氣性格更是沒得挑。不論外界評價欒彰是多麽的“特立獨行”,但凡認識欒彰的人都會用諸如“溫柔體貼”“好相處”“善解人意”“情商高”這樣的詞來形容他。欒彰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懶散模樣能給人一種舒服而奇特的相處體驗,仿佛精神會跟著他一起放鬆下來。紀冠城把大家的評價和自己的實際經驗結合起來總結出了一個結論看來欒彰確實是個好人。那麽自己就更應該加把勁,不能辜負欒彰,同時也要向欒彰證明自己。為此他能做的隻有一件事。卷!身為跨學科研究組組長的謝爾比會在向欒彰匯報工作的時候談起這個上進努力又聰明的新人。他抱怨紀冠城卷得有些過頭,讓他們這些一貫無組織無紀律自由散漫成性的人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得了。欒彰能聽出來謝爾比言語之中流露出來的其實是對於紀冠城的欣賞,轉頭看向屏幕上紀冠城交給他的“作業”時竟也會認同謝爾比紀冠城明知道自己無法最終真正的解決問題,可還是認真地把自己可以處理的部分全部做完了。他大膽的把那些之前提到的注意力矩陣刪了一部分,繼而換成了常數矩陣,修改了數個映射路徑,反而提升了模型的性能,然後再去不斷嚐試優化泛化能力。那些實在無解的刁鑽內容,就老老實實地整理了資料,把自己的想法和思路闡釋清楚。紀冠城本就不擅長寫代碼,跟著謝爾比學了不少,搞出來的邏輯結構與別人都不一樣。欒彰閱讀著這份文檔,最直觀的感受便是紀冠城的思維堪稱“一體”。這人遵守嚴謹的學術態度,可是有些想法卻堪稱大膽,甚至是固執的,當真敢冒著生產事故的風險去驗證他的那些主意。這種內在風格與他的外在行為形成了鮮明的反差。欒彰觀察知道紀冠城很懂事,會在向同事請教完問題之後為了表示感謝給大家點下午茶;他也很誠實,會在文檔中標注哪一部分是在哪位同事的協作下完成的;他甚至禮貌得極為細節,會注意和別人談話時的姿勢和語態。年輕健氣的男孩雙手搭在桌沿上,大貓似的認真聽人講話的模樣成了女同事們私底下的樂談。欒彰是個有實驗精神的人,有天下班很晚他都沒有走,佯裝處理工作。確定辦公室裏隻有他和紀冠城時,他裝作一臉疲憊卻還是要努力打起精神的樣子把紀冠城叫了過來,調出紀冠城交給他的“作業”指出其中的問題和不足,讓紀冠城再欠自己一點人情債。紀冠城一開始是站著聽的,當欒彰抬起頭看他時,他自然而然彎腰,雙手撐著膝蓋,兩人保持了平視。過了一陣,他幹脆半蹲在了欒彰的桌旁。欒彰的視線隨著他滑落,轉變成了俯視。原來讓那些讓女同事感到備受取悅的畫麵是這樣的。“你去旁邊拉把椅子坐下不就好了嗎?”“沒事。”紀冠城嘟囔,“亂動別人的東西不太好。”“隻是一把椅子而已,不是私人物品,而且也不會有人在意。”“如果有人在意呢?總不能因為對方不好意思講,自己就可以當做不存在一樣去那麽做吧?客觀發生的事情就是發生的。”“沒想到你的心思還挺細。”這一點讓欒彰有些意外,他暗自記下。紀冠城回答:“學以致用。”“別太得意了。”欒彰敲敲屏幕上的一個數字,笑著說:“低級錯誤。”紀冠城抓抓頭發:“……我知道,下次不會了。”跨學科研究組裏都是挑剔的怪人,紀冠城卻很好得融入了其中,其能力可見一斑。謝爾比還會關心紀冠城的培訓課成績如何,替他向欒彰求情,希望欒彰看在新手的份兒上放放水。“畢竟是我萬裏挑一選中的人,你也知道,我們組可很多年沒招過剛畢業的新人了。”“我說了不算,最後還是要看成績。”“什麽你說了不算?題目不是你出嗎?最終評審不也是你嗎!”“你不是兩杯奶茶就能收買的人。”欒彰岔開話題,“你覺得他哪兒好?”一說這個謝爾比就來了勁,把紀冠城在工作中的優秀表現重新回滾了一遍,最後說:“其實這些都是次要的,他是那種能給人帶來正向情緒的人,遇到困難也不會氣餒,而是迎頭直上,這種人很稀有的。哎,你跟他接觸的比較少可能沒辦法體會,下次他點奶茶我叫他給你送一杯,討好討好你。”“沒有那個必要,一切還是要靠他自己的努力。如果你覺得他很辛苦,那就提醒他適當放鬆放鬆。工作而已,沒了可以再找,身體拖垮了得不償失。”欒彰理性上能體會謝爾比的心情,他承認紀冠城有幾分能力,是一個值得栽培的新人。情感上不,他不會對此事注入任何多餘的情感,他的計劃是不會被改變的,哪怕紀冠城再怎麽優秀。第5章 紀冠城手頭工作告一段落時已經是下班時間之後了,天黑了下來,偌大的辦公室裏空蕩蕩的。他伸個懶腰,一時半會兒不想回家,便去了月湖東側的球場。隻要是在月湖工作的人都可以免費使用這裏的場地,紀冠城想趁著晚上沒人去運動放鬆一番,還沒走進就聽見了籃球落在地麵上的聲音。原來已經有人了。好在加入陌生的球局對紀冠城來說並不是難事,很快,紀冠城出色的球技就博得了眾人的讚賞。休息時,方才對方陣營的一個人把剛買的飲料遞了過來。那男人帶著鴨舌帽,上半身打赤膊,隻穿一條黑色運動短褲。他的肩膀胸口覆著薄薄一層汗,在球場的燈光下泛著蜜光,看上去健美無比。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背部有一片像是燒傷留下的疤痕。那人逆著光,紀冠城雖看不清這人的臉,但對他印象很深刻,就是那身精實的肌肉在籃下對抗時差點把自己撞飛。“哥們兒,球打得可以啊。以前怎麽沒在球場上見過你?”“我是剛來的。”“哪家公司?”“evo。”那人聽到這個名字之後眉眼微挑,露出了笑容,沒多聊別的,隻說請紀冠城喝水。休息片刻後眾人興致高昂再次下場,那人換來和紀冠城同隊,兩人從對手變成了隊友,配合異常默契,打了兩節戰果斐然。紀冠城拉起t恤的下擺擦擦臉上的汗,差不多該回去工作了。那人沒攔他,隻問他什麽時候過來打球,紀冠城笑著說不太確定。後來紀冠城去球場又遇到了那個男人幾次。那人喜歡和他打對抗,當紀冠城帶球衝進籃下時總會和那人有正麵交鋒,是個難纏的家夥。紀冠城不知道那人很多堪稱暴力的行為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在一次爭搶時,紀冠城重心不穩跌倒在地,那人站在他麵前,伸出手說:“抱歉,還好嗎?”“沒事。”紀冠城伸出手代表著他不介意此事,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一分鍾之後,當那人衝破內線如入無人之境準備上籃時,不知道從哪兒殺出來的紀冠城跳得比他還高,把即將送入籃框的球狠狠拍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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