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陸寒山九年了,雲遊還是時不時會被陸寒山帥到,不得不承認,陸寒山確實長著一副好皮囊。或許因為經常晨跑的緣故,陸寒山看起來不胖,卻有著一身漂亮肌肉,原本就鋒銳的五官隨著年齡的增長徹底舒展開來,給人一種肆意而隨性的感覺。陸寒山不知道雲遊在看什麽,但能感覺到雲遊的目光,他不太習慣被雲遊這麽看著,微微轉身,從不遠處的長椅上拿起書包,單肩背著,轉頭對雲遊說道:“走吧。”“嗯。”雲遊點了點頭,很自然地跟上了陸寒山的腳步,倆人去到車庫,騎上單車,並肩而行。桐柏高中離兩人家的小區不遠,兩人沒有住校,每天都是騎自行車上下學的,日複一日,兩個少年相伴而行,有時會說幾句話,有時卻完全不說,但兩人都不會因為沉默而尷尬,這是時間給予他們默契。片刻,雲遊忽然想到什麽,喊了聲陸寒山的名字,說:“這周末我爸媽要回外婆家,我去你家住兩兩天行嗎?”小學四五年級之後,雲遊就不怎麽往陸寒山家裏跑了,隻有寒暑假的時候,閆思彤和雲德明才會把雲遊送去陸寒山後來再長大一些,雲遊去陸寒山家裏的次數越來越少,等到上了初中以後,就連寒暑假雲遊也不去陸寒山家裏了,他已經能夠自己獨立在家了。這兩天外婆身體不舒服,爸媽打算帶回去看看外婆,又不放心雲遊一個人待在家裏,這才提出讓雲遊到陸寒山家裏住兩天,雖然雲遊之前也經常一個人在家,但從來沒有自己一個人在家過夜。“要是不方便就算了,”雲遊很隨意地聳了下肩膀,語氣有些無奈,“我都十六歲了,自己一個人在家也沒事兒,但我爸媽就是放心不下,非得讓我來問問你。”“沒有不方便,”陸寒山搖了搖頭,眼瞼微垂著,沒有去看雲遊,語氣淡然道,“你想來就來吧。”“好,那就謝謝你了。”雲遊也不客氣,朝著陸寒山露齒一笑,頰側的小梨渦微微漾著,又繼續跟陸寒山商量道,“我爸媽今晚上就走了,你陪我回家收拾一點兒東西,然後咱們直接回你家,行嗎?”雲遊並不是得寸進尺,他隻是習慣了跟陸寒山待在一起,雖然剛才他嘴上說著“不方便就算了”,但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沒想著陸寒山會拒絕他。陸寒山並不是任何時候都順著雲遊的,他經常會拒絕雲遊,但對於倆人來說,一起住反倒是很正常的事情,雖然雲遊現在不怎麽去陸寒山家裏了,但倆人幾乎是黏在一塊兒長大的。陸寒山點頭說了聲“好”,雲遊便沒再想著這事兒了,天邊嘰嘰喳喳地飛過一群小鳥,雲遊的注意力被鳥吸引了,之後的一路上都在仰頭看鳥,好幾次差點兒撞上了路邊兒的垃圾桶。陸寒山騎車走在他的身邊兒,每次在他快撞上垃圾桶的時候都會出身提醒他一句,其餘的時候,他便不動聲色地注視著雲遊,目光安靜卻灼熱,如果雲遊此時回頭,大概會被陸寒山眼底蘊藏的情緒嚇到。隻可惜雲遊這會兒的心思全在小鳥兒身上,根本沒留意身邊兒的陸寒山,他甚至完全沒發現陸寒山是在看他。雲遊是個沒心沒肺的遲鈍小孩兒,但陸寒山不是,喜歡的人要來自己家裏住,那感覺自然是不一樣的。雖然倆人小時候也曾經一起睡過,但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兒了,那時候陸寒山還隻把雲遊當成鄰居家的弟弟,但現在可不一樣了,陸寒山已經明白了喜歡是什麽感覺。小鳥在耳邊嘰嘰喳喳的,陸寒山也覺得自己的懷裏像是揣了隻小鳥,撲騰撲騰地扇動著翅膀。十五分鍾後,兩人踏入教室是大門,早自習開始,陸寒山終於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投入到了一天的學習中去。-中午放學,陸寒山回到家裏,第一件事兒就是把床上的被子重新疊了一遍,又把房間裏的東西收拾了一遍。下午放學,陸寒山陪著雲遊一起回家拿了東西,倆人走進陸寒山的房間裏時,陸寒山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說:“你隨便坐吧,我要看會兒書,你別打擾我學習。”陸寒山的房間裏還放有雲遊用的桌子,但已經不是小時候的那個了,當時那個桌子是施如霜臨時從雜物間裏找來的,後來見雲遊經常來這裏,閆思彤就給倆小孩兒都換了套新桌子,陸寒山默許了雲遊的那張擺在自己的房間裏,自己也用的是閆思彤買的那個。雲遊點了點頭,很自然地去到房間角落裏的小桌子前坐下,從書包裏把作業一股腦掏了出來,然後安安靜靜地寫了起來。幾分鍾後,雲遊忍不住了,放下手裏的筆,喊了聲陸寒山的名字。陸寒山坐在距離雲遊不遠的地方,桌子前也放著一本兒攤開的作業,聞言,他同樣放下手裏的筆,轉身朝著雲遊所在的方向看去:“嗯?”“你剛才是不是在偷看我?”雲遊歪著頭,十分茫疑惑地看著他,心直口快地把想問的話問了出來,“我臉上是有什麽東西嗎?”這絕對不是雲遊的錯覺,打倆人坐下開始,雲遊就能感受到來自陸寒山的視線,而當雲遊抬眼去看的時候,陸寒山又會迅速地收回目光,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陸寒山張了張口,想要說點兒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終隻硬邦邦地說了句:“沒有,你看錯了。”“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這有什麽好否認的?”雲遊不理解他的想法,兀自從桌邊兒站了起來,起身朝著房間內的洗漱間走去,自言自語道:“不行,我得去照照鏡子,別我臉上真的有什麽奇怪的東西,結果你還不願意告訴我。”“真沒有。”這次陸寒山沒有說謊了,他的語氣有些無奈,但並沒有阻止雲遊的動作,依舊定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雲遊照完了鏡子,這才淡淡地補上了一句,“怎麽樣,你臉上有東西嗎?我剛才騙你了嗎?”“行吧行吧,那就當我是看錯了好了。”雲遊確實沒從鏡子裏看到什麽東西,撇了撇嘴,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小聲嘟囔道,“真的搞不懂,你們學神都這麽莫名其妙的嗎?”他並沒有覺得自己看錯了,隻是懶得和陸寒山計較了,在雲遊這兒,陸寒山經常做一些他不能理解的事情,倆人認識了這麽多年,他早就習慣了。另一邊兒,陸寒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背對著雲遊,在心底長舒一口氣,身側,握緊的拳頭緩緩地鬆開了。太大意了。陸寒山想,他還沒確定雲遊喜不喜歡自己呢,不能就這麽唐突的暴露自己。之後的時間裏,陸寒山一直強迫著自己不要往雲遊的方向看,目光一直緊緊地盯著麵前的奧數題,剛開始的時候他覺得很難受,心尖尖兒像是有螞蟻在爬似的,慢慢地倒是真的平靜了下來,認認真真地做起了奧數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敲門聲突兀地想起,施如霜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寒,小遊,已經晚上十點半了呦,你們倆小孩兒準備洗澡睡覺吧,不要睡太晚了。”陸寒山猛然抬頭,這才發現窗外的天空已經黑了,這天的天氣不太好,霧霾很重,天上一顆星星都看不到,映入眼簾的隻有一片蒙蒙的灰色。“知道了。”陸寒山隔著房門應了聲好,轉頭對雲遊說道,“我還剩下兩道題沒做完,你先洗澡吧。”剛開始做題的時候做不下去,這會兒思緒沉浸了,陸寒山確實想把手上的兩道題解出來再睡。雲遊沒有意見,乖乖地收拾好東西,拿著自己的睡衣走進房間內的浴室裏,脫下衣服,打開花灑,任由溫熱的水從頭頂灑下。伴隨著嘩啦啦的聲響,陸寒山寫完了手上的兩道題,雲遊還沒洗完澡,陸寒山便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刷起手機來。十多分鍾後,浴室的門開了一條小縫,雲遊的聲音從裏麵傳來,語氣中帶著些尷尬與局促:“陸寒山……你能幫我把書包拿進來嗎?”“你洗澡還得拿書包?”陸寒山不理解他想幹什麽,眉心微微擰起,隨口問道,“你這麽愛學習嗎?要在裏麵看書?”“不是……”雲遊的聲音更小了,沉默了好幾秒鍾,才鼓起勇氣回答道,“我的內褲在裏麵,我剛剛忘記拿了。”第18章 “夢到你”剛才進浴室的時候沒注意,雲遊澡都洗完了,換下來的內褲都手搓好了,準備換睡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換洗的內褲沒有帶進來。雲遊是真覺得挺尷尬的,雖然倆人都是男生,但內褲也算是挺私人的物品,雲遊家裏的教育很好,七八歲那會兒他就很有隱私觀念了,更何況他現在都十幾歲了,可他又不能直接光著身子出去拿,那樣就更奇怪了。少年人的聲音隔著浴室的門板傳來,落在陸寒山的耳朵裏,顯得有些悶悶的,陸寒山原本正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聽到雲遊的聲音,脊背卻“騰”地一下挺直了,坐姿端正,他上課都沒坐得這麽板正過。比起雲遊的尷尬,陸寒山的心底更多出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剛剛情竇初開的小少年哪兒經曆過這種場麵啊,心上人光溜溜地站在浴室裏,隔著浴室的門,小心翼翼地問自己能不能幫他拿一下內褲,陸寒山的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空氣中沉默了好幾秒鍾,雲遊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分焦急:“陸寒山?你還在寫數學題嗎?你聽到我剛才說的話了嗎?”“噢,知道了。”陸寒山猛然回神,從座位上站起來,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雲遊的書包,大步走到浴室門口,把書包遞給雲遊,語氣有些硬邦邦的,“給,你的書包。白皙的手臂從浴室的門後伸了出來,因著剛洗完澡的緣故,雲遊的皮膚上掛著一層薄薄的水汽,像是縈繞著一圈朦朧的霧氣,雲遊的聲音也因為房門的阻隔而顯得有些朦朧:“……謝謝。”陸寒山沒再說話了,眼瞼微垂,目光盯著雲遊那一小段兒白皙的手臂,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它握住書包的帶子,然後縮回到了浴室的房門後。“哢噠”一聲,房門關上了,浴室裏也安靜了下來,約摸著是雲遊在換衣服了。陸寒山回到自己的書桌前坐下,卻沒有心思再刷手機了,依然保持著一個很端正的姿勢,甚至雙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像是幼兒園小朋友的坐姿。幾分鍾後,雲遊開門走出浴室,他身上穿著短袖短褲的睡衣,肩膀上搭著個毛巾,手裏還拎著陸寒山剛剛遞給他的書包,十分自然地朝著陸寒山笑了一下,說:“我洗好了,你這會兒洗嗎?還是再等會兒?”“我現在洗。”陸寒山低低地應了聲,迅速地起身,拿著自己的睡衣和內褲進了浴室,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雲遊一眼。衣服換好了以後,雲遊也就沒有那麽尷尬了,左右不是什麽大事兒,倆人又認識了這麽多年,雲遊覺得沒什麽好扭捏的。但陸寒山可不一樣,剛才伸手接書包的時候,雲遊的大半個身體都隱藏在浴室的房門後,隻露出了那一小截的手臂,可就是那一短短的小截,卻像是印在了陸寒山的腦海裏一般,怎麽也揮之不去。雲遊很漂亮,兩人剛認識的時候陸寒山便知道了,還在懵懂的年紀時,陸寒山就喜歡盯著雲遊看,當時他的心裏是不帶有任何雜念的,就單純地覺得雲遊很好看。而現在,情竇初開以後,雲遊的身體對陸寒山來說更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這時候的陸寒山當然沒想過要跟雲遊做點兒什麽,可一想到雲遊,他便覺得口幹舌燥,心跳加速,甚至……陸寒山不想承認,但是他有反應了。從生理學上講,這個年紀的少年恰恰是最難控製自己的,他們沒有成年人那麽好的定力。但這會兒的陸寒山顯然不懂這些,就算是他再聰明,學習再好,他也還是個半大的小子,遇到這種事兒,他隻覺得尷尬和窘迫。在浴室裏脫掉衣服後,陸寒山開了涼水,冰冷的水從頭頂的花灑直直地澆下來,哪怕是在夏天,陸寒山的皮膚上也迅速地起了一層小疙瘩。就這麽站著淋了好幾分鍾,陸寒山心底的那股子燥熱勁兒終於壓了下去,他深深地舒了口氣,這才換成溫水,開始專心致誌地洗起澡來。-二十分鍾後,陸寒山關掉花灑,擦幹淨自己身上的水,換好睡衣走出浴室的時候,雲遊正坐在他的小書桌前,手臂搭在桌子上,腦袋枕在手臂上,側著頭,百無聊賴地看著手機上的武俠小說。聽到陸寒山的腳步聲,雲遊迅速地抬起身,回過頭,一臉開心地看著他,說:“你終於洗好了,咱們快點兒上床睡覺吧。”陸寒山的腳步一頓。雲遊又放下手機,徑直走到床邊兒坐下,伸手抓過軟乎乎的空調被抱在懷裏,催促陸寒山道:“快來,你不來我不好意思先睡,我都要困死了。”雲遊確實是困了,他在家裏向來睡得很早,往常天不黑就上床了,這會兒早就已經睡熟了,可這畢竟是在陸寒山家裏,如果陸寒山沒出來他就睡了,再怎麽說也有點兒說不過去。陸寒山瞥了他一眼,看到他因為困頓而有些泛紅的眼角,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又不動聲色地轉過了頭,說:“你睡吧,我去隔壁的客房裏睡。”經曆過剛才的事情,陸寒山已經不太相信自己的定力了,他害怕自己再對雲遊有點兒什麽反應,也怕晚上睡覺的時候夢到雲遊,那樣兩人都會尷尬。說著,陸寒山走到床邊兒,抱起自己的那床夏涼被,轉身就要朝著門外走去,雲遊忽然出聲叫住了他,說:“等一下。”陸寒山應聲回頭,問雲遊:“怎麽了?”雲遊反問他:“你怎麽突然要去隔壁客房睡?有什麽事兒嗎?”“沒什麽,”陸寒山搖了下頭,依舊沒有看雲遊的眼睛,側過頭,語氣淡淡地隨口扯了個理由,說,“我床太小了,咱倆一起睡有點兒擠。”雲遊抬眸瞥了眼陸寒山,又回眸看了眼房間中央那個兩米寬的大床,輕輕地歎了口氣,說:“你是主人我是客人,讓你去睡客房算是什麽事兒?你在這兒睡吧,我去客房。”雖然雲遊不覺得兩米的床睡不下他們倆人,但既然陸寒山這麽說了,他不可能讓陸寒山去睡客房,畢竟這是陸寒山的房間。陸寒山還抱著被子站在床邊兒,雲遊也把自己的夏涼被抱了起來,很自然地偏頭問陸寒山:“你家客房在哪兒?你能帶我過去嗎?”“……”陸寒山沉默了幾秒鍾,語氣淡然地說道,“我家沒客房。”雲遊愣了一下:“啊?”他家和陸寒山家雖然在一棟樓上,但房間內的構造是不一樣的,他隻知道陸寒山家的麵積比他家要大的多,是複式結構的,但沒有很仔細地參觀過,原來陸寒山家裏竟然沒有客房嗎?“我突然想起來客房都沒有收拾,床上的東西很久沒曬過了。”陸寒山的眼瞼微垂,把手上的被子重新扔回床上,說,“就在這兒睡吧,別去客房了。”除了雲遊以外,陸寒山家裏不怎麽來人,施如霜的朋友很多,但她基本上都是和朋友們出去玩兒,陸成和則很少回來。他家總共有三個客房,一個用作了陸成和的書房,一個被施如霜改造成了衣帽間,剩下的一個裏麵則堆了很多雜物,已經很久沒有清理過了。原本陸寒山是想在那個小客房裏湊合一晚上的,但他不放心雲遊去住,雲遊的呼吸道很敏感,稍有不慎就會過敏,他怕雲遊因為裏麵的細小灰塵而感覺到不舒服。雲遊張了張嘴,還想說點兒什麽,陸寒山徑直走到床邊兒,“嘩啦”一聲,把厚厚的窗簾拉上,然後徑直回到床邊兒,在床的一側躺了下來,催促雲遊道:“不是說困嗎?快點兒睡吧。”“……噢。”站在原地愣怔了幾秒鍾後,雲遊最終抱著被子回到了床上,平躺在陸寒山的身側,用夏涼被蓋住了肚子。陸寒山伸手關了燈,房間裏陷入一陣漆黑,雲遊的瞳孔不自覺地放大了,眼睛眨了又眨,過了很久才適應這份黑暗。房間裏很安靜,耳邊是陸寒山的呼吸聲,雲遊原本已經困得快睡著了,這會兒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看了很久,卻半點兒睡意都沒了。雲遊和陸寒山認識太久了,平時一個眼神兒就能知道陸寒山想幹什麽,剛才陸寒山要去客房睡的時光,他也很輕易地便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兒。其實雲遊大概能猜到陸寒山為什麽不想跟自己一起睡,畢竟他們都長大了,不再是七八歲的小孩子了,大家都希望有自己獨立的空間,外人再來打擾確實不太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