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算是夢，雲遊也從來沒有夢到過這種場景。雲遊張了張口，本想繼續否認的，話出口時，卻變成了一句近乎賭氣的話：“你騙人，我不信你。”直到這一刻，雲遊才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心裏有那麽那麽多的委屈，多到隻是聽到了陸寒山的一句“對不起”，便覺得眼眶和鼻尖都酸溜溜的，好像有什麽溫熱的液體要從眼角沁出來。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跟陸寒山說，雲遊甚至恨不得衝上去咬陸寒山一口，可此時此刻，他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隻能站在原地，一遍一遍地重複：“你騙人、騙人……”太狼狽了，雲遊想。他不願意讓陸寒山看到自己這麽狼狽的一麵，十分慌亂地別開了眼睛，可是根本沒用，還是有什麽東西從他的眼角滑落了，順著臉頰淌入嘴角，舌尖感受到淡淡的鹹。“別、別哭啊。”陸寒山一下子就慌了神，他摸索著自己的衣服口袋，發現沒有帶紙，於是隻能笨拙地用自己的校服袖子去幫雲遊擦，嘴裏胡亂地重複道，“我沒有騙你……”陸寒山不會說什麽安慰人的話，也沒理解雲遊話中的意思，隻以為雲遊是討厭他，不想見到他，他咬了咬牙，狠心地向雲遊保證道：“如果你真的這麽討厭我的話，我以後都不在你麵前出現了，好不好？”如果他和雲遊真的一點兒可能性都沒有的話，那麽他希望，雲遊至少是開心的，別再因為他而哭了。“不行！”雲遊簡直要被他的這句話給氣死了，伸手拽著他的校服外套，眼角還掛著晶瑩的眼淚，就這麽氣鼓鼓地瞪著他，“你還說你沒有騙人？剛剛還說不會不理我呢，現在就不在我麵前出現了？”“我……你……不是……”陸寒山愣了又愣，終於明白雲遊不是真的討厭自己了，他左手還拿著禮物盒，糾結了好久，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勢把雲遊攬在懷裏，但他隻敢抱一下，又迅速鬆開了手，不敢再觸碰雲遊：“別、別哭了，我不會離開的，我以後天天都來找你，天天都跟你說話，行不行？”陸寒山的語氣太過小心翼翼，就這麽輕輕地觸碰著雲遊，竟讓雲遊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麽了，明明雲遊才是委屈的那個人，但此時此刻，他竟然覺得陸寒山也是委屈的。“你、你別離我這麽近……太熱了！”雲遊下意識地反手推了陸寒山一把，有點兒別扭地移開了眼睛，小聲嘟囔道，“你最好真的天天來找我……別過了兩天就把自己說過的話給忘記了。”作者有話說：不好意思寶寶們，今天和朋友出門吃飯了 ，所以晚了一點。第27章 “答應了”雲遊自己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好哄了，陸寒山隻是胡亂地哄了他兩句，他竟然就這麽原諒了他，未免太過沒有出息。可另一邊，雲遊又想，沒出息就沒出息吧，總比這樣一直鬧別扭要強，雲遊不是一個喜歡擺架子的人，在麵對自己在意的人的時候，他從來不在乎所謂的麵子。更何況陸寒山現在的樣子其實挺可憐的，就這麽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生怕他會拒絕似的，與雲遊記憶中高高在上的陸寒山有著天壤之別。見雲遊的態度有所軟化，陸寒山倒是立刻便抓住了機會，聲音壓沉了一點，再次向雲遊保證道：“話我不多說了，你看我以後的表現，行嗎？”不等雲遊回答，他再一次把手裏的禮物盒子遞給雲遊，試探著問他：“還有……你真的不要看看我送你的禮物嗎？我花了好多好多心思，你不要就沒人要它了。”他顯然已經察覺到了雲遊的心軟，故意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眼瞼耷拉著，像是被主人拋棄的大貓似的，說：“都怪我不好，是我沒弄清楚你的喜好，沒能讓你開心。”“我不……”雲遊張了張口，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接他的話，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認命地歎了口氣，朝著他伸出了手，說，“算了，你拿來吧，我沒說我不喜歡。”陸寒山唇角微微掀起，一副計謀得逞的模樣，直接把手裏的盒子塞進了雲遊的手裏，語氣倒是格外無辜，說：“不喜歡也沒關係的，你不用勉強自己。”雲遊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好像被陸寒山套路了，但東西已經拿在手裏了，又實在是塞不回陸寒山那裏。算了。雲遊在心底歎了口氣，心想，自己因為陸寒山難過了那麽久，收他一份禮物也不算是太過分。兩人沒有聊太久，雲遊還要和石向陽他們一起過生日，他出於禮貌地邀請了陸寒山一下，陸寒山十分識趣，隨便找了個借口，沒有和雲遊一起。十分鍾後，雲遊抱著禮物盒來到了食堂，石向陽和俞書桃已經找好位置了，在食堂二樓的一個角落裏，安靜，沒有人打擾，很適合過生日。學校的食堂條件十分簡陋，桌椅就是最常見的那種長桌和長凳，燈光也非常昏暗，但石向陽和俞書桃卻把桌子上布置得有模有樣，倆人點了好幾份菜拚在一起，旁邊兒則是為雲遊準備的生日蛋糕。“雲遊！這兒！”石向陽很快就看到了雲遊，揚著手臂招呼雲遊，待到雲遊走近了，他一眼便看到了雲遊手裏拿著的大盒子，朝著雲遊擠眉弄眼了一陣：“呦，這誰送你的禮物啊？這麽大一個，包裝得還這麽精致？”“是陸寒山。”雲遊的眼瞼微微垂下，避開了石向陽的目光，但並沒有要隱瞞的意思，對石向陽解釋道，“他說是送我的生日禮物。”“我靠？你倆和好了？”石向陽忍不住低地罵了一句，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不是吧雲遊，他之前都那麽對你了，你就這麽原諒他了？”小學那會兒石向陽還挺崇拜陸寒山的，覺得這人酷酷的，成績又好，還會照顧雲遊，簡直是全能一般的存在。這次重逢之後，石向陽和雲遊的關係恢複如初，對陸寒山的印象則一落千丈，甚至路上碰到了都不會打招呼，比陌生人還要陌生人。不得不承認，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陸寒山疑似喜歡俞書桃，身為情敵，石向陽不可能給陸寒山什麽好臉色，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雲遊。雲遊沒有詳細地講述過自己和陸寒山的事情，但石向陽能看出來倆人之間鬧了矛盾，每次提起陸寒山的時候，雲遊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稍微聊兩句，便會生硬地岔開話題。石向陽知道雲遊的脾氣有多好，他不相信雲遊會主動和陸寒山鬧別扭，於是很自然地便把責任歸咎在了陸寒山的頭上。“也不算是和好吧……”雲遊別別扭扭地支吾了兩聲，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兩人現在的狀態，於是最終還是承認了，“好吧……可能就是和好了，他說還想和我繼續做朋友，我答應了。”雲遊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過錯，但在感情麵前本來就沒什麽對錯之分，無論是友情還是其他別的感情，隻要這份情誼還在，糾結誰對誰錯就沒什麽意義。石向陽氣結：“不是，你……”雲遊倏然想到了什麽，趕忙跟他解釋：“對了，我得跟你道個歉，之前是我誤會了陸寒山，他已經和我解釋清楚了，他不喜歡、不喜歡那個誰。”俞書桃還在旁邊兒坐著，雲遊悄悄地瞥了她一眼，模糊了一下其中的關鍵信息。又怕石向陽不相信，雲遊想了一下，湊到石向陽的耳邊，迅速地補充了一句：“不過就算是他喜歡也沒有關係，我肯定是站你這邊兒的。”“我不是因為這個！”石向陽有些著急了，但俞書桃就在身邊兒，他不敢說得太明白，同樣壓低了嗓音，湊到雲遊的耳邊，說，“他喜歡就讓他喜歡，我不怕他，我可以和他公平競爭。”“你倆神神秘秘地在那兒嘀咕什麽呢？”俞書桃被倆人勾起了好奇心，十分奇怪地看著倆人，無辜地眨巴著眼睛，“什麽喜歡？什麽競爭？給我也講講唄！”“沒什麽、沒什麽。”雲遊和石向陽同時搖頭，公平競爭是一回事，石向陽沒想過現在就跟俞書桃表白，雲遊自然也知道他的想法。“行了行了，不閑聊了，咱趕緊吃飯吧。”石向陽咳嗽了兩聲，有些生硬地轉換話題道，“今天可是雲遊的生日，咱們不聊別人。”俞書桃本就是隨口一問，見石向陽不願意說，沒有強求，笑著接過了他的話題，說：“對啊雲遊，我都期待了一上午了，你快來許願，我等著吃蛋糕呢。”“來了來了。”雲遊十分配合地點頭，把手裏的禮物盒放在一邊兒，小心翼翼地把蛋糕從盒子裏取了出來。蛋糕盒裏附贈了蠟燭，雲遊把粉色的“1”和綠色的“7”插在蛋糕上，石向陽幫他點燃了蠟燭，雲遊對著蛋糕許了個願。希望家人的身體健康。希望自己的身體健康。希望……好像沒有什麽可希望的了。雲遊一直是一個很知足的小孩兒，他覺得自己已經擁有了很多很多，就算是有些沒有的，也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不需要依靠許願來實現。最後一個願望雲遊想了半天，到底是沒想出來，見他遲遲沒有動靜，石向陽在旁邊兒開口道：“許完了嗎？”“許完了。”雲遊不再糾結，睜開眼睛，和朋友們一起把蠟燭吹滅，“好了，來分蛋糕吧。”“快來快來！”旁邊兒坐著的俞書桃也興奮起來，笑眯眯地指著蛋糕的一角說，“我想吃這塊兒，這上麵是黃桃吧？我喜歡吃黃桃！”蛋糕很好吃，石向陽和俞書桃買的飯也很好吃，仨人在人來人往的食堂裏笑笑鬧鬧地過了一個生日。中午的午休時間本來就短，中午12點放學，下午2點就開始上第一節課，仨人這麽一鬧騰，回教室裏的時候已經是中午1點半了。吃飽喝足，雲遊犯起了困，剩下的小半個蛋糕給教室裏的幾個同學分了，雲遊趴在桌子上，很快就睡著了，呼吸綿長。俞書桃也吃得有些累了，她不想學習，從鄰桌的抽屜裏抽出一本《看天下》，十分無聊地翻看了兩眼，偶然被一篇文章吸引了，津津有味地讀了下去。石向陽沒回座位，站在教室門口環視一圈兒，看到窗邊坐著的那個人，徑直朝他走過去，手背敲了敲他的桌子，目光灼灼的，問：“有空嗎？聊聊？”陸寒山眼瞼微掀，目光觸及石向陽的瞬間，他稍微愣怔，但很快恢複了往日的鎮定，神態自若地放下筆，點頭道：“走吧，去走廊。”石向陽沒多說話，轉身走出教室，大步朝著走廊盡頭走去。陸寒山起身跟上了他，倆人一前一後，最終在走廊盡頭站定，就是上一次雲遊與陸寒山聊天的地方。幾個月過去，樓下的灌木更茂盛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油亮的翠綠，陸寒山的目光落在綠色的樹葉上，語氣平淡道：“你有什麽事？”“你現在對雲遊是什麽想法？”石向陽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道，“你之前不是不理他嗎？現在又給他送生日禮物是什麽意思？你還說要繼續和他做朋友？”“你不是已經知道我的想法了嗎？”陸寒山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語氣未變，重複了一遍石向陽的後半句話，“我還想繼續和他做朋友。”石向陽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陸寒山的態度能如此輕描淡寫，他轉身麵對著陸寒山，向前走了兩步，眉頭緊皺：“你以為你是誰？想不理他的時候就不理他，想和他做朋友就做朋友？”“那你又是誰？”陸寒山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看都沒看石向陽一眼，“你以什麽身份、什麽資格對我指手畫腳？”“我是雲遊的朋友。”石向陽毫不猶豫地開口說道，語氣篤定而自信，陸寒山沒有看他，於是他便緊緊地盯著陸寒山的側臉，威脅似的開口道，“如果你隻是一時興起，或者有什麽別的目的，我勸你最好早點收手，我也好，雲遊的其他朋友也好，我們都會保護好雲遊的。”陸寒山的喉結微微滾動，說不出到底是什麽心情，曾幾何時，明明他才是保護雲遊的那個人，而現在，他竟然被劃分到了雲遊的對立麵。“你打算怎麽保護？”陸寒山終於回過頭了，他以一種極其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石向陽，語氣譏諷道，“你憑什麽認為你能保護好雲遊？就憑你是他的朋友？”“我……我……”石向陽顯然是被他的話噎到了，沉默了兩秒鍾，右手做了個握拳的姿勢，“你別太小瞧我了！你有種跟我單挑，誰贏誰還說不定呢！”陸寒山的唇角掀起，目光淡淡地看著石向陽，沒有說話。忽然，他手臂一抬，動作流暢地反剪住石向陽的雙臂，把他壓身後的欄杆上，石向陽瞬間叫出了聲：“靠！疼疼疼！鬆手！”“這就是你說的要和我單挑？”陸寒山冷笑了一聲，慢條斯理地鬆開了他的手，嫌棄似的整了整自己微皺的衣袖，說，“跟我比，你差得還遠。”“靠，會打架了不起啊。”石向陽的手腕還是疼的，他一邊呲牙裂嘴地揉著自己的手腕，一邊卻還不甘心，說，“我不打架了，現在文明社會了誰打架啊，我告訴老師總行了吧？我不信你還敢打老師。”“我是不敢，也沒興趣。”陸寒山很認同地點了點頭，唇角掀起一點無所謂的笑容，“但你覺得，你去找老師告狀，老師是會相信你，還是相信我？”“你！”石向陽氣急，恨不得當場罵人，深吸了好幾口氣之後，他才勉強把已經到嘴邊兒的話壓了回去。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如果真的鬧到老師那兒去，老師大概率會更相信陸寒山。人與人之間交往的時候難免會戴上有色的眼鏡，陸寒山成績好、家世好、長得好，是旁人最信任的那一類人。“不管怎麽樣，我都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保護雲遊的。”石向陽壓抑下自己心中的憤怒，目光灼灼地看著陸寒山，語氣認真道，“你要打我就打，老師誤會就讓她誤會，我不會怕你的。”“我不打你，也不會告老師。”陸寒山眼瞼微掀，很安靜地注視著他，語氣同樣認真起來，“謝謝你願意把雲遊當成朋友，但你放心，絕對不會有輪到你保護他的那一天……我會是保護他的那個人。”“我憑什麽相信你？”石向陽冷哼一聲，直直地盯著陸寒山，說，“之前讓雲遊傷心難過的人是你，現在說要保護他的也是你，你給我一個可以相信你的理由。”“我喜歡雲遊。”陸寒山的喉結微動，十分坦然道，“不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喜歡，是想和他過一輩子的那種喜歡。”第28章 “小兔子”陸寒山承認，這時候向石向陽透露自己的心思其實是很冒險的，石向陽和雲遊的關係很好，萬一他轉頭告訴了雲遊，陸寒山不確定雲遊會有什麽樣的反應。但陸寒山實在是無法繼續忍耐下去了，石向陽和雲遊的關係太好，剛才聽到石向陽一口一個要保護雲遊，陸寒山隻恨不得把心剜出來，好來證明自己的真心。“喜、喜什麽？”石向陽一下子愣住了，這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事情，嚇得他當場就結巴了起來，“不、不是，你剛說什麽，你、你再說一遍？”“我喜歡雲遊。”陸寒山的眼瞼微掀，注視著石向陽，漆黑的眸子中寫滿了認真，“你讓我再重複十遍、一百遍也是一樣，我喜歡他，我想和他談戀愛。”“雲、雲遊知道這事兒嗎？”石向陽還在結巴，磕磕絆絆了好久，才終於找回了自己了自己的聲音，“他、他也喜歡男生？之前沒聽他說過啊……”“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同性。”陸寒山苦笑了一聲，聊起這個話題的時候，他身上不再有與石向陽針鋒相對的氣質了，反而顯得有幾分落寞，“……所以我之前才會疏遠他，我怕跟他連朋友都做不成，我怕他覺得我惡心。”石向陽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個年代同性戀的認可度還沒那麽高，他雖然在網上刷到過相關的內容，但在顯示生活中還是第一次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