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寒山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他還住在外麵的酒店裏,但還是每天任勞任怨地跑回來,陪著雲遊一起鍛煉。在適當的限度內,陸寒山當然願意看到雲遊的改變。身體素質的改變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絕非一朝一夕就能有變化,是以直到兩人開學時,雲遊的身體狀況並沒有比之前好多少,還是跑兩步就喘,但幾天的跑步也不算是無用功,至少,雲遊逐漸養成了鍛煉的習慣。回到紫荊以後,不管平時學習或者科研的壓力有多大,每天晚上,雲遊總會抽出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去操場上跑上兩圈。陸寒山也返校了,其實他並不比雲遊要輕鬆,開學後沒多聚,他就在跟著老師做校外的項目了,但他同樣會把晚上的時間空出來,每次雲遊跑步的時候,他都會連麥陪著雲遊一起跑。平淡的生活日複一日。過得時候覺得緩慢,真過完了又覺得隻是眨眼。不知不覺已經四月底了,紫荊地處南方沿海,季節差異不太明顯,但京市和長桐市就不一樣了,兩地都在北方內陸,剛過完年那會兒天寒地凍的,現在才終於春暖花開了。經過將近兩個月的鍛煉以後,雲遊的身體狀況終於比之前有了一些改觀,多明顯倒是算不上,但臉頰上和嘴唇上總算是多了幾分血色,看起來不再那麽蒼白。最近實驗室那邊兒沒什麽事情,五一放假,雲遊早早地回到了紫荊,陪爸媽一起去公園賞春。其實他原本是計劃去京市找陸寒山玩的,倆人兩個月都沒有見麵了,更何況長這麽大,雲遊還從來沒去過京市,很想去體驗一下。隻可惜陸寒山剛巧跟著老師去外地出差了,要到五一以後才能回來,雲遊本來就是衝著陸寒山去的,再好看的風景都隻是順帶,陸寒山不在,他自然也就沒有了興致。其實雲遊倒是挺能理解的,畢竟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事情,之前他忙的那一陣子,陸寒山從來都沒有抱怨過一句,更何況陸寒山還要在京市上四年學呢,以後總有機會。但陸寒山還是怕雲遊會不開心,一有空就給雲遊打來視頻,事無巨細地把自己這邊兒發生的事情描述給他,還會絞盡腦汁地逗他開心。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陸寒山也逐漸學會怎麽哄自己的男朋友了,畢竟他是考上了京市大學的大學霸,腦子那是絕對夠用的,經常兩三句話就把雲遊哄得喜笑顏開了。雲遊這幾天都和爸媽待在一起,閆思彤對這種事情比較遲鈍,隻當倆人關係好,一來二去之間,雲德明倒是發現了些不尋常的端倪。倆小孩兒似乎有點兒太親密了。雲德明不是沒有朋友,他也有從小玩兒到大的發小,有認識了幾十年的老朋友,但都沒有像雲遊和陸寒山這樣,天天黏黏糊糊打視頻聊天兒的。隻是聊天兒就算了,每次雲遊和陸寒山打視頻的時候,總是笑得格外開心,還經常會臉紅。雲德明也年輕過,當初追閆思彤的時候,兩個人在不同的大學,他經常跑去樓下的電話亭給閆思彤打電話,也是這麽黏黏糊糊、膩膩歪歪,和閆思彤說一句話能讓他樂半天。這天晚上,閆思彤窩在沙發上追劇,雲遊在自己的房間裏跟陸寒山視頻,雲德明抱著茶杯在雲遊房間外轉了好幾圈兒,最終敲響了他的房門。“兒子。”雲德明的臉上笑嘻嘻的,站在門口說,“來,咱兄弟倆聊聊天兒,好句沒見你了,爸還挺想你的。”“怎麽了爸,想聊什麽?”雲遊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匆忙地陸寒山解釋了兩句,起身去給他開門兒,臉上還帶著笑,說,“聊天就聊天唄,還搞這麽神秘幹什麽?”“沒事兒,就隨便聊聊。”雲德明也不多說,進了雲遊的房間,先是把房門反鎖了,而後又徑直走到雲遊的書桌邊兒坐下,他指了指旁邊兒的另一個凳子,說,“來吧兒子,坐下聊。”雲遊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勁兒了,乖乖地在他麵前坐好,收斂起臉上的笑意,心裏有些忐忑,試探著問:“怎麽了爸?這是……出什麽事兒了?”“也不算事兒吧。”雲德明倒還是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了雲遊一圈兒,慢吞吞地開口,“就是爸想問問,你和隔壁家小陸之間……是個什麽事兒?”“我、我倆怎麽了?”雲遊的心裏“咯噔”了一聲,眼睛眨了又眨,最終決定裝傻,“你在說什麽呀爸,我倆之間沒什麽事兒啊……你是說我倆之前鬧別扭嗎?我已經和好了”“兒子,爸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咱們有什麽說什麽。”雲德明臉上的表情終於正色起來,他打斷了雲遊的話,一臉嚴肅地看著雲遊,說,“我知道你倆關係好,但關係好也得有個限度,你懂我的意思嗎?”雲遊咬了下嘴唇,下意識地回答:“我懂……”“你懂什麽懂,你懂就怪了!”雲德明冷嗤一聲,不滿又無奈地瞪了雲遊一眼,直接把話挑明了說,“就你跟人小陸打視頻那眼神兒,說你倆結婚了我都相信!”雲德明自認不是什麽老封建、老古板,他不是沒聽說過“同性戀”這個詞,不然他也不會很敏銳地感覺到異常,但在此之前,他從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家兒子身上。如果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雲德明都可以告訴自己,孩子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人生,不是他們做家長可以左右的,但偏偏是雲遊,雲德明得承認,自己沒那麽“開明”。最近雲德明看新聞看到了一個熱門詞,說是“家裏有皇位需要繼承”,雲德明知道,他們家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家庭,也沒有皇位需要繼承,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父親,雲德明也沒期望過雲遊有多出人頭地,但他還是希望雲遊能有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生,而不是,去走這條少數人走的艱難小道。畢竟這條路太難走了,要麵對的絕不僅僅是別人的指指點點,倘若兩人中有一人中途後悔,給另一人帶來的都是無法磨滅的傷害。“感情這種事不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也並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好奇嚐試。”雲德明看著雲遊的眼睛,語氣認真道,“也不是要你現在就做決定,但爸爸還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及時止損,不要等到事情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時才後悔。”“爸,你那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啊”雲遊的眼睛眨了又眨,最終很自然地彎起眼眸,有些嗔怪地看著他,說,“我和人家陸寒山是純純的兄弟,才沒有你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呢。”之前過年的時候,陸寒山毅然決然地和家裏人出了櫃,但在雲遊這兒,雲遊得承認,自己做不到那麽幹脆。他們兩個互有好感,兩情相悅,於是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但他們也僅僅是剛在一起了兩個月而已,雲遊做不到這麽快就跟父母坦白。就算真的要坦白,那也應該是溫水煮青蛙,畢竟閆思彤和雲德明年紀大了,雲遊真不確定倆人能接受到哪種程度。於是思來想去,雲遊最終選擇暫時隱瞞兩人的關係,雖然欺騙雲德明並非是他的本意。“真的?”雲德明還有些半信半疑,歪著頭,上下打量著他,試圖從他的表情中發現一些端倪,“那你倆怎麽天天打視頻電話?你和別的朋友也這麽膩歪?”“我倆沒天天打啊,這不是好長時間沒見,聯絡一下感情嘛。”雲遊本來長得就乖,再配上那種無辜的表情,讓雲德明找不到一絲破綻,“再說了,之前我報考學校的時候,你倆不是還一個勁兒的讓我跟陸寒山考一個學校嗎?要是我倆真有點兒啥,我為什麽還要跟他離這麽遠?”“難道真是老爸錯怪你了?”雲德明有些迷惑,下意識地開始反省自己,“可能真是我想多了,我老了,感覺和判斷都沒之前那麽敏銳了……”“說什麽呢爸,你還年輕著呢。”雲遊見不得雲德明說這些,佯裝生氣的擰了擰眉,主動退了一步,說,“這事兒怪我,這兩天我跟陸寒山聊天的時間太長了,都沒怎麽陪你和媽……走吧,咱倆也別在屋裏待著了,一起去跟我媽聊會兒天。”“還是你小子想得周到。”雲德明喜笑顏開,拍了拍雲遊的腦袋,說,“不愧是我兒子。”-一場危機終於結束,之後的一整個晚上,一家三口一邊看電視一邊閑聊,一直聊到快淩晨十二點,閆思彤終於撐不住了,抬手關掉了電視,說:“行了,時間不早了,都收拾收拾睡覺去吧,有什麽話都明天再聊吧。”雲遊也有些困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迷迷糊糊地去洗了漱,又迷迷糊糊地爬上了床。手機就擱在床頭,雲遊剛才出去的時候沒有拿,他想著再給陸寒山發條消息,點開屏幕,卻赫然發現和陸寒山的視頻竟然還沒有結束。陸寒山的手機是支在桌麵上的,他正坐在鏡頭的對麵兒,對著電腦敲敲打打,一副專注的模樣,顯然已經保持這樣的狀態很久了。完蛋了。這是雲遊腦袋裏閃過的第一個詞。聯想到自己剛才和雲德明說了些什麽,雲遊隻恨不得時間倒流,如果回到幾個小時以前,他說什麽樣也不會和陸寒山打這個視頻的。人都有自己的顧慮,可沒有人會希望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在父母麵前否認兩人的關係,更何況,兩人剛在一起的時候,陸寒山就直接跟家裏人坦白了。直到現在,雲遊還記得陸寒山當時那一身的傷,如今兩個月過去了,陸寒山身上的傷口終於好得七七八八了,他爸媽那邊兒卻還是對他沒什麽好臉色。“陸、陸寒山……”雲遊有些無措地喊了聲,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他真的沒想好要如何麵對,隻得沒話找話道,“你……怎麽還沒睡啊?”“嗯?你回來了?和你爸媽聊完了?”陸寒山應聲抬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語氣平淡道,“困了嗎?先睡吧,我這邊兒還在幫老師整理材料,估計還要一會兒才能忙完。”“你……我……”陸寒山的語氣太淡定了,反而讓雲遊更無措了,他想問陸寒山是不是聽到自己和雲德明說的那些話了,又覺得這個問題有些白癡,陸寒山都知道他和爸媽聊天兒去了,肯定不會不知道自己和雲德明說了些什麽。沉默了好一會兒,雲遊咬了咬牙,直接開口道,“對不起啊陸寒山,我暫時還沒做好跟爸媽出櫃的準備,你能再給我一點兒時間嗎?”雲遊的態度小心翼翼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陸寒山,嘴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縫,他生怕陸寒山會介意。“你那麽緊張幹什麽?”陸寒山微微挑了下眉,語氣依然淡定,說,“怕什麽?我又沒說要生你的氣。”作者有話說:這段時間應該都會日更,感謝大家追文,啾咪啾咪!第41章 “有對象了”完全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但陸寒山也明白雲遊的顧慮,雲遊一家和陸寒山家不一樣,雲遊是被父母的愛澆灌著長大的小孩兒,也自然會很在意父母的感受。小時候的陸寒山不理解雲遊為什麽那麽聽父母的話,幹什麽都想著父母,後來很久他才明白,那是一種他並不擁有的羈絆。年少不懂事時,陸寒山還曾經羨慕過雲遊,也曾幻想過這樣的親情落在自己的身上,現在隨著年齡的增長,陸寒山倒是沒那種感覺了,有些東西是羨慕不來的,有那時間來胡思亂想,還不如看兩頁書來得實在。之所以沒有掛斷視頻,也不是因為在生雲遊的氣,隻是因為不舍得,雖然雲遊不在房間,但看著房間裏的布局同樣可以睹物思人。雲遊的嘴唇微微抿著,顯然是沒有相信陸寒山的話,陸寒山於是挑了下眉,故意逗他:“怎麽?難道我在你心裏是那種很不講道理的人嗎?”“不是不是……”雲遊趕忙搖了搖頭,想要解釋,又不知如何解釋,陸寒山輕笑了下,臉上的表情溫和下來,“好了,不要胡思亂想了,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陸寒山那邊兒正對著電腦,熒熒的光灑落在他的臉上,把他的表情照得格外溫柔,好似所有的冰雪都消融幹淨。雲遊的眼睛眨了又眨,忽然覺得眼角一陣酸澀。明明不願意出櫃的人是雲遊,結果反倒是陸寒山來安慰他、安撫他的情緒,告訴他沒關係,告訴他自己理解他的決定。如果不是足夠了解陸寒山的為人,雲遊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來博取自己的同情和憐愛。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可有些孩子不會哭,不會表達,就這麽直勾勾地看著你時,反而更讓你覺得心疼。想把所有的、最好的東西都給他。他明明那麽好,他明明值得最好的。可偏偏現在的雲遊給不到他。一邊是這麽好的陸寒山,一邊是自己的父母,雲遊被生生地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太犯規了,陸寒山。”雲遊別開眼睛,不敢再看陸寒山溫柔的表情,很小聲嘟囔道,“你是故意想讓我心疼你嗎?”“嗯,對,我就是故意的。”陸寒山看出了雲遊的糾結與無奈,於是不動聲色地順著他的話承認道,“我想讓你可憐我,好從你這裏多討要些好處。”“騙子。”雲遊撇撇嘴,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在哄我。”“我沒有哄你。”隔著屏幕,陸寒山的目光落在雲遊的臉上,喉結微微滾動,“我確實是有求於你。”雲遊眨了眨眼,問他:“你要什麽?”陸寒山的聲音淡淡的,眼底卻沁出了一點兒笑意:“要你喜歡我。”意識到自己喜歡上雲遊的那一刻,陸寒山就明白,自己的心裏藏了一隻不懂得滿足的小獸,他想要看著雲遊、跟隨雲遊、觸碰雲遊,也希望雲遊的眼睛裏隻能看到自己。小獸在他的內心不斷地撕扯著,啃咬著,拚命地想要掙脫牢籠,陸寒山卻無能為力,唯有雲遊的愛意能給予它片刻的安心。雲遊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道:“我已經很喜歡你了。”陸寒山笑了笑,目光定定地看著雲遊,說:“那就更喜歡一點。”他的目光是深沉的,濃鬱的,雲遊知道不該用這麽縹緲的詞語來形容一個人的眼睛,但此時,在與陸寒山對視的時候,雲遊覺得他的眼底有濃鬱的墨色在翻湧著,甚至快要將自己淹沒。“陸寒山……”像是被蠱惑了一半,他不由自己地湊近了屏幕,說,“你靠近一點。”陸寒山依言照做:“嗯?”眼前出現了陸寒山放大的臉。雲遊閉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在屏幕上輕輕地落下了一個吻。“這樣……”他的聲音有點兒發顫,說,“這樣夠喜歡了嗎?”親是親過了,但雲遊還是覺得害羞,他第一次做這麽大膽的事情,臉頰泛起一片酡紅,腦袋也變得暈暈乎乎一片。驀然的,鏡頭那邊兒的陸寒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雲遊的視線追隨著他,有些迷茫地問道:“怎麽了?”“太熱了。”陸寒山近乎狼狽地轉過身,朝著身後的洗漱池走去,“我去洗一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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