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房間,蕭謹川就關了門,直截了當地問道:“你跟他是怎麽回事?”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就算蕭謹川反應再慢,也能看出袁珩對蕭子昱的關照不一般,而今晚那曲《長橋月》更是讓他悚目,蕭子昱看向袁珩的眼神裏,分明也飽含著情意。他鼓勵蕭子昱跳舞,是想讓他紓解情緒,沒想到這倆人在自己眼皮下偷度陳倉,秋波暗送。到了這一步,蕭子昱無法再瞞。他捏了捏指尖,麵對師兄時還是有些緊張,但最終他挺直脊背,語氣篤定道:“我喜歡他。”蕭謹川暗抽一口涼氣,要不是多年穩重,幾乎要抬起手來按一按胸口:“你知道他是誰嗎?”“不管是誰,我都喜歡,”蕭子昱勇敢表白,說完又有些難為情,都怪現代社會風氣太開放了,艾瑞克成天把愛不愛的掛嘴邊,他多多少少被傳染到。見蕭謹川臉色鐵青,他急忙找補:“我認真思考過了,前生任務在身,不敢確認自己的心意,老天又給我一次機會,便是不要我後悔。”蕭謹川嘴唇發抖:“你忘了他……”他陰險狡詐,為了坐上太子之位甘願偽裝多年;殘暴冷酷,在戰場上毫不手軟;陰晴不定,宮裏宮外無人敢直呼他名姓。蕭子昱知道師兄想要表達什麽,卻無法苟同。上輩子陪伴在袁珩身邊日日夜夜的隻有自己,若非親眼所見,很難徹底扭轉對一個人的印象。他決定直白一點:“袁珩失憶了。”蕭謹川不認為重活一次能鏟除一個人的劣根:“你怎麽確定他沒有記憶?”蕭子昱噎了一下,猶豫道:“他……沒有回應過我,若是沒失憶,為何不同我相認?”“那說明他有想要隱瞞你的事,”蕭謹川逼近一步,“隻有你傻乎乎往人家圈套裏鑽。”蕭子昱心底一驚,袁珩為什麽沒有登基的謎團尚未解開,大梁消失的三年曆史也無人知曉。他捏緊拳頭,迎著重重迷霧,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提高了聲音:“我已經同袁珩定情,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蕭謹川臉色一黑,幾乎到無話可說的地步。蕭子昱見他似乎是真生氣了,又轉圜道:“師兄,前世我不願獨活,是覺得牽連師門,罪孽深重,可袁珩並沒有傷害你們,甚至沒波及蜀地的百姓,我覺得他並非無藥可救。”話說到這份上,蕭謹川終於冷靜下來。不管如何,在那個戰亂年代,多虧了蕭子昱,梨園才能多一條活下去的生路。他本無立場指責他,隻是蕭子昱是自己看著長大的,跟在袁珩身邊變數太多,讓人放心不下。“機靈著點,別讓人賣了。”蕭謹川丟下一句,終於大步離開:“今晚好好休息。”蕭子昱鬆出一口氣,沒想到剖白心意也沒那麽難,他既然認定十分,就一分都不會少。屋外蟲鳴都歇了,他滿懷心事躺下,熄了燈,卻毫無睡意。房門半掩著,忽然傳來吱呀聲響,蕭子昱猛地坐起來:“誰?!”沒等到回答,一個碩大的黑影撲了過來,沒給他反應時間,直接將人抱了滿懷。蕭子昱嗅到熟悉的龍涎香,靠到熟悉的懷抱,有些不可思議:“袁珩?你怎麽過來了?”袁珩咬他耳朵:“老管家站屋外守著我,我爬窗出來的,來見男朋友,卻搞得像私會情人。”蕭子昱讓他說得也生出幾分難言的刺激,但蕭謹川剛走不長時間,怕讓袁珩聽到背後言語。他有些不確定:“你什麽時候過來的?”袁珩剛回屋就翻了出來,找到西廂房外,卻沒想到蕭謹川也在。蕭子昱表白心意時,他正躲在草叢裏喂蚊子,無法將人抱入懷中,隻能抬起手來抓抓胳膊上的大包。“看你熄燈後才過來的。”他可恥地隱瞞真相,卻低頭吻住了蕭子昱的唇,濃情熱烈,恨不能將人拆吞入腹。第67章 雕花柚木床板不如藍海的床架抗造, 晃動幅度大了便發出嘎吱聲響,在淩晨的寂靜中尤為刺耳。蕭子昱身體一僵,呼吸錯亂了頻率, 頭頂傳來悶哼, 袁珩終於撐起來一點:“緊張什麽, 咬到我舌頭了。”蕭子昱不敢動作,避免再聽到那令人牙酸的聲音:“別在這裏弄……”袁珩不再壓著他,轉而從身後貼住人的後背,手臂還要環在腰間,從肩胛到腰窩嚴絲合縫, 湯勺一樣將蕭子昱圈在了懷裏。在梨園中, 宵禁後亂串子弟宿舍是明令禁止的,蕭子昱總有種做壞規矩的緊張, 他推了推腰間的手臂:“明天被蕭先生發現你亂串房間,怎麽辦?”袁珩上輩子就看蕭謹川不順眼, 一提他就來氣:“現在是法治社會,他發現了又能怎麽樣?”“話不能這麽說, ”蕭子昱反駁道, “我們借宿人家的地盤, 當然要客隨主便。”袁珩被這個“我們”哄得身心舒暢, 如果不是蕭謹川, 他也聽不到蕭子昱的一聲聲剖白。他把人往後勾了勾, 下頜抵住蕭子昱的發頂,一片柔軟絲滑:“我相信蕭先生大人有大量, 不會拘此小節。”字句撲入發間, 蕭子昱感覺發梢都要酥了。龍涎香的氣味濃鬱起來,他想躲, 又忍不住沉溺,最後竟主動伸手攀上了袁珩的肩膀。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這麽乖。”蕭子昱緊咬著牙關,下意識伸手推拒,然而觸手的肌肉猶如鋼板,紋絲不動。“你……鬆開我。”蕭子昱艱難道,奈何被人拿捏,說什麽都成了徒勞。深夜放肆,還是在師兄家借宿,真是膽大包天了。蕭子昱的神經本就繃到極致:“床單……”袁珩沒想到他還有心思擔憂別的,親吻間落下幾聲模糊的安慰。蕭子昱有些崩潰,恨不能把自己敲暈過去。袁珩伸出手臂,越過床頭拿了:“經過這麽多事,身體肯定緊張到睡不著,有助於放鬆。”蕭子昱無暇反駁,釋放過的身體果然陷入了極度困倦,他倚上身後那片胸膛,感覺袁珩的手掌搭在腰側。那份踏實和溫熱讓人眷戀,他放任自己沉溺其中,逐漸陷入黑甜的夢境。懷中的呼吸趨於平穩,袁珩掌心加了力,輕而易舉就把人翻了過來。蕭子昱睡著後很乖,軟綿綿縮成一團,長發垂下來擋在臉上,袁珩替他撥開,修長指尖難得溫柔。他知道蕭謹川在蕭子昱心中的分量,所以也沒指望他能在師兄麵前表露真情,當時他在屋外,字字句句猶如重錘敲擊在心口,讓人碎了盔甲,丟了防備,甜蜜得滿心歡喜。他把蕭子昱哄睡了,自己卻毫無困意,月亮低垂,清透的月光描摹出恬然的輪廓。袁珩俯首,輕輕吻在蕭子昱的鼻尖,輾轉來到唇角,像夜色中的狩獵者,隱藏著萬千情緒。蕭謹川有一句沒說錯,他裝作失憶,確實是怕蕭子昱有所追問,大梁消失的那三年曆史,本就應該被徹底埋沒。青嵐園草木旺盛,天亮的都比別處晚一些。蕭子昱醒來時室內昏暗,不知何時自己同袁珩麵對麵摟抱在一處。越過那片寬厚的胸膛,他從床頭櫃上摸到手機,餘光掃到仍在地上的紙團,想起昨晚荒謬事,不免臉紅。一看時間,竟然已經快十二點了。他微博設置了消息免打擾,點開個人頁麵,不見信息提示,隻有成片的紅點。他那條澄清視頻的轉發已經有幾萬,節目組今早發布公告,闡明因為員工操作失誤,導致沒能及時發現視頻的雷同情況,給嘉賓和粉絲朋友們鄭重道歉,同時嚴厲懲處了涉事員工。溫辭的工作室剛剛發表聲明,沒有解釋溫辭的所作所為,隻說由於身體原因,溫先生將暫停一切工作和商務,回歸時間未定。這下不止吃瓜群眾,連粉絲都開始茫然不解。視頻最開始發布出來的時候,他們在大粉的應召下屠遍廣場,生怕溫辭在真人秀裏受欺負,淩晨時分被蕭子昱強勢打臉,一大早爬起來,發現正主不僅沒出現,還給出了個如此荒謬的處理方式。“你們讓溫辭出來給個說法!”“昨天哭了一整晚,沒想到就是這麽個結果。”“暫停一切工作是什麽意思,真當我們粉絲是韭菜,割完就丟。”“除非溫辭死了,否則我不接受。”蕭子昱看得心頭一驚,昨天出事後袁珩和蕭謹川就沒讓他碰過手機,現在才知道有些言論是多麽不堪入目。手機光線刺過眼皮,袁珩轉醒過來,伸手摸了摸蕭子昱的頭發,嗓音沙啞:“怎麽醒這麽早?”“已經十二點了,”蕭子昱說,頓了頓又道,“溫辭的工作室發聲明了。”“發了什麽?”袁珩側過身子同他一起看,剛蘇醒肌肉還處於放鬆狀態,靠著十分舒服。兩人把短短一條聲明逐字逐句讀完,袁珩沉吟一聲:“可能你說的對,溫辭抄襲你的作品並非出於自願,工作室連退路都沒給他留。”蕭子昱緩緩張大了眼睛,仿佛逐漸窺見一隻埋伏著的醜陋巨獸:“那他怎麽辦?”“他可能不壞,但選擇跟吳先勇這樣的人在一起就是走錯了路。”袁珩始終保持著理性,“那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蕭子昱推被坐起,心頭滋味難言,他想起溫辭那把陰柔和緩的嗓子,衣物包裹下的傷痕,說起夢想時的苦澀和無奈,竟有種恍如隔世的熟悉感。“別想太多,”袁珩隨後起身,將他擁在身前,“事已至此,溫辭出不出現都不會改變什麽了。”廂房裏有獨立的浴室,兩人洗漱完出門,才發現光線暗沉不是因為樹木遮擋,而是烏雲蔽日,清晨時下過一陣小雨。月亮拱門後有細微動靜傳來,那是連接後山的小院,蕭謹川正在院中練功。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不出意外看到兩人並肩站立:“醒了?”蕭子昱有些心虛:“蕭師傅,早上好。”“你跟我說午安來的實際一些,”蕭謹川收了劍,臉色陰晴不定。為了看住袁珩,他昨晚讓老管家在東廂房門口守了大半個鍾,沒想到堂堂總裁竟不惜翻牆爬窗,硬是把他家的白菜給拱了。他不想大上午的為難人,揮袖道:“先去吃飯吧,飯菜都準備好了。”堂屋剛通過風,窗戶都大敞著,熏爐還沒燃,淡淡禪香是昨夜燒盡的。負責布菜的阿姨悄悄瞥向桌上三人,昨天夜裏,蕭先生從西廂房回來後就沒上樓休息,燃著香枯坐了半夜,清晨時便去後院練劍了,也不知道身體受不受得住。青嵐園的飲食向來清淡,午餐的主食也不油膩,肉菜是蹄花湯和清蒸魚,外加幾篇切薄的醬牛肉。蕭子昱看見了師兄眼底的黑眼圈,攪著碗中的米說道:“蕭師傅,這麽早起來練功啊?”蕭謹川不緊不慢咽下一口,才道:“睡不著,與其在房間裏消磨,不如到外麵透透氣。”“這青嵐園倒是安靜,”袁珩說道,“昨晚難得好眠。”親了摸了也抱了,豈不是好眠。蕭子昱踩向袁珩的腳背,示意他不要太囂張。袁珩盯著醬牛肉輕笑,雙腿一並就將送上門來的腳死死困住。蕭子昱心口一提,掙脫了一下沒能掙開,用公筷夾起片魚肉到袁珩碗中,意有所指:“袁先生別忙著旁的事忘了吃飯。”蕭謹川不鹹不淡掃過來一眼,他急忙雨露均沾,又夾起一塊給師兄:“蕭師傅也多吃一點。”吃頓飯比打遊擊還累,飯後消食,蕭子昱逛到木橋上看錦鯉,風雨漸歇,魚兒都沉了底,扭著肥碩的身子不緊不慢遊著。抄襲風波未過,溫辭退圈的消息又登頂了熱搜,業內早就流傳著他被包養的傳聞,網友們眾說紛紜,紛紛猜測他是不是因為跟金主鬧僵被雪藏了。蕭子昱沿著長橋慢慢溜達,天上遊雲如水中錦鯉,不緊不慢漂浮著。口袋中手機輕響,他點開微信,腳步驀地頓住。消失了快兩天的溫辭,給他發來了一條消息:我知道你在等我給個說法,如果你還願意相信我,明天中午十二點見。隨之附送的是一個地址,位於市中心地區。長橋那頭傳來動靜,蕭子昱抬頭,見袁珩踩著樹影走過來,他將手機揣回兜裏:“工作處理完了?”袁珩剛開完一場遠程會議,襯衫馬甲下麵是一條不倫不類的休閑褲,他看了一眼湖裏的魚,嫌棄道:“真胖。”“別太刻薄,”蕭子昱說完,話頭急轉:“溫辭剛才找我了。”袁珩揚了揚眉毛:“說了什麽?”蕭子昱深吸一口氣:“他約我明天午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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