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宣讓他去紋身室床上趴著,轉頭跟程妤說:“幫我訂份午餐。”“好嘞。”紋身室裏開著熱空調,李雲牧把外套脫了趴在了床上,程妤進來幫他把襯衣往上撩,李雲牧笑著擋了一下她的手:“別,我來吧。”程妤笑了下:“怎麽你還不好意思呀。”“自己能幹的事兒哪用得著勞煩你這小姑娘。”“那你自己來吧。”程妤幫賀宣準備好要用的針頭,擺在床旁邊的置物架上。賀宣戴上口罩,拿出兜裏的手機看了一眼。他給向邊庭發了條微信,問他什麽時候走,等了半分鍾沒收到回複,他又把手機放回了兜裏。向邊庭剛跟他爸媽在姥姥家吃完午飯,這會兒正跟熊熊在院子裏玩飛盤,手機沒帶身上,落客廳的茶幾上了。姥姥過年要跟老同事去三亞,今年也不打算跟他們一起回北城。老太太自由慣了,而且一向不愛去那邊,覺得沒意思,待不住,不如天南海北地轉轉。今天風有點大,向邊庭在院子裏待了一會兒鼻子就被吹紅了。賀宣正在做準備工作,在調色。已經過了十分鍾了,向邊庭還是沒回消息。手機放在旁邊的小桌上,賀宣伸手劃了一下解鎖了屏幕,直接打了通電話過去。李雲牧剛才趴累了,換了個姿勢側身躺在床上。他沒見過賀宣工作的時候這麽分神,還能分出心來給人打電話。手機“嘟嘟”地響著,賀宣開著免提,繼續調著色料。向邊庭被風吹得臉疼,跟熊熊玩了一會兒就進屋了,剛進去就看到他媽拿著他的手機走了過來:“電話。”他看著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愣了愣,這會兒要是背著他媽去外麵接電話,那就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向邊庭接過手機,直接當著他媽的麵接通了電話。“宣哥?”手機揚聲器裏傳來年輕的少年音,李雲牧抬眼一瞥,微微挑了下眉。“在哪兒?”賀宣還低著頭在調色料。“姥姥家。”“什麽時候走?”向邊庭摸了一下熊熊的腦袋,低聲說:“馬上就走了。”第80章 賀宣嗯了聲, 說:“到了發個消息給我。”“嗯……”向邊庭拎起熊熊一隻耳朵輕輕撚了撚,他媽把手機拿過來後就走了,他看著他媽走遠的背影, 問賀宣:“宣哥, 你在忙麽?”“嗯。”“那你忙你的, 我不打擾你了,拜拜。”賀宣沉默了會兒, 說:“拜拜。”“嘟”的一聲,電話掛了。李雲牧撐著腦袋躺在床上,眉毛都快揚到頭頂上去了:“您那位明戀對象?”他平日工作太忙了, 也有自己的圈子, 跟蕭易陽他們其實聚得不多, 信息獲取速度落後一步, 對賀宣的感情生活也就是淺淺知道一點。村裏剛通網似的,還擱這兒“明戀對象”呢。“噢不對,差點忘了已經是正式對象了。”李雲牧說, “老房子著火就是有看頭啊,太有看頭了,沒見過你這樣。”幹活分神就算了, 剛才那又是什麽神情,高冷酷man都崩成憂鬱帥哥了。雖然戴著口罩, 眼底的情緒卻是一點都沒藏住。“我聽蕭易陽說那還是個大一的學生?怎麽找了個這麽小的,不覺得有代溝啊。”李雲牧以前也談過一個年紀比他小很多的, 那會兒他剛三十, 直了三十年被個同校同專業的小師弟掰彎了, 他當時已經是主治醫師了, 對方還是個大三的醫學生, 撩起人來那叫一個遊刃有餘,李雲牧就是生生被撩彎的。不過對方到底是年輕,真跟個孩子似的,得寵著,哄著,遷就著,相處久了脾性就暴露出來了,溝通起來特別費勁。從那之後李雲牧就不沾年紀比他小太多的了,思想、閱曆、價值觀,各方各麵都有差異,而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所以他挺驚訝賀宣這個性子竟然會找了個比他小這麽多的,這也不是個爹係性格的人啊,看著就沒耐心哄小孩兒。“這麽小的年紀,處起來不費勁麽?”李雲牧很認真地問。賀宣換了副新手套,說:“你平時就是看年紀給人定性的?”“那當然不是”“不用給他定性,那樣的人,我活了三十幾年才碰到,生怕哪天走了跑了被我自己弄丟了,你覺得我跟他處起來會費勁嗎。會覺得費勁的應該是他吧,我這樣性格的一個人。”雖然向邊庭跟他說過很多次性格沒有好壞之說,但他自我認知清晰,知道自己性格就是有缺陷,這或許不能單純用好壞來評價,但肯定不是讓人舒服的性格。李雲牧臉上都不知道該擺什麽表情了,完全沒想到賀宣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哎……你這話說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接了。”李雲牧蹭了下鼻子,盯著賀宣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你這老房子著得挺厲害啊,燒得灰都快沒了吧。”向邊庭回家坐的是私人飛機,這次準備帶peter一起回去。去機場的路上,他跟司機說了個地址,讓他去這兒拐一下,說自己想去買杯咖啡。他說的地址現在過去得繞遠,他爸有點納悶:“怎麽去那麽遠的地方買咖啡?”“那家店好喝。”向邊庭說,“今天走了之後一個月都喝不到了,我走前得買一杯。”理由得當,他爸媽也信了。開了半小時才到“暮落”咖啡館,車子停在門口,向邊庭下了車,手裏還拎著剛才從姥姥家拿的奶油小蛋糕。向衡看了眼他手裏的東西:“怎麽拿著這個?”“我朋友在這家店上班,這蛋糕是給他帶的。”向邊庭說。向衡抬頭看了看咖啡店的招牌,點頭道:“去吧,別耽擱太久。”向邊庭進店後先去櫃台點了杯咖啡。“遠哥。”向邊庭走過去跟寧遠打了聲招呼。寧遠在打包咖啡,聞聲動作頓了頓。“我放假了,今天要回家了。”寧遠繼續打包。向邊庭指了指他袖口處露出的手表:“有什麽事我們電話聯係,不過踢球的話可能一時半會踢不了了,我家住得遠,趕不回來,等我開學了咱倆再約。”寧遠把打包的咖啡推到一邊,愣了幾秒,點了下頭。向邊庭把小蛋糕遞給他:“這個給你,我上去找宣哥了。”賀宣在紋身室幫李雲牧紮圖,屋裏打著空調,門是關著的。他換了個針頭,機器停下來的當兒,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進。”賀宣低著頭換針。“宣哥。”向邊庭站在門口。賀宣手一頓,抬頭看向門外。李雲牧也看了過去,隻一眼就知道來人是誰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向邊庭,剛才聽賀宣講那番話,已經猜到這肯定是個不一般的人,一見果然如此,光相貌氣質就相當不一般了。向邊庭剛從樓下跑上來,氣還沒喘勻,他緩了口氣,說:“宣哥,我走了啊。”他本意來跟賀宣告個別,回家前再來見賀宣一麵。有外人在,話也隻能說到這份上,更親密的話說不了。賀宣換好針頭,看著向邊庭說:“過來。”向邊庭愣了愣,朝他走過去。“現在就走了?”賀宣問他。“嗯。”向邊庭點了下頭,賀宣坐著,他跟賀宣說話的時候上身微微俯著,壓低了聲音,“你忙你的吧,我就過來跟你說一聲,我先走”話音未落,賀宣忽然把臉上的口罩往下一扯,下半張臉露出來,側過頭在向邊庭嘴唇上吻了一下。向邊庭吃了一驚,下意識看了眼趴在床上的客戶。李雲牧背對著他們,沒看到賀宣幹的“好事”。“到家了告訴我,路上注意安全。”賀宣拉上口罩對向邊庭說。向邊庭抿了下嘴唇,嗯了一聲,輕聲說:“那我走了?”賀宣點了點頭。情難自禁的一吻,向邊庭心裏那點酸澀的情緒都被賀宣吻散了,走出咖啡店的時候腳步都是輕快的。“不錯。”人走後,李雲牧趴在床上說,他扭頭看了看賀宣,“說真的,有點超乎我的想象。”賀宣起身走到窗邊往樓下看了眼,向邊庭拎著一杯咖啡上了停在店門口的那輛車。向邊庭的假期是充實的,不存在無所事事的情況,他朋友多,還都是些愛玩的,三天兩頭有人喊聚餐,組織娛樂活動。當然,爸媽那邊也有很多酒宴飯局要跟著一起去,年底一向如此,名利場上的應酬特別多,這些場合他爸媽從小就帶著他去。向邊庭的父母是很開明的,從沒左右過向邊庭的任何決定,也從沒想過非要孩子繼承家業。他們給予向邊庭最大限度的自由,當然也不希望向邊庭被養成一朵溫室的花朵。這個世界是什麽樣的,你所在的階層是什麽樣的,你心裏得有數。向邊庭本來也不是什麽腦袋空空的傻白甜富少爺,他性格隨了他爸媽,就不可能傻白甜。這是個充實又枯燥的假期,向邊庭幹什麽都覺得沒意思。回來一周了,他跟賀宣聯係不多,賀宣工作的時候不看手機,而且一般一忙就是一整天,他們白天基本不聊天。晚上會聊,會打電話,一般打完心裏就更空了,更覺假期悠長,想它早點結束。向邊庭一走賀宣就進入了“勞模”模式,白天紮圖,晚上畫圖,在工作室從早待到晚。向邊庭在的時候眼裏的生活都是暖色調的,心裏也是滿的,人一不在,一切都變得單調起來,生活又恢複了冷色調,心裏缺了個口子,能填進去的隻有無休無止的忙碌。今天的客戶是個明星,一個三線年輕演員,二十出點頭,有點名氣,陶野介紹來的,名字和臉賀宣都不認識。來他這兒紋身的明星不少,以前更多,他對娛樂圈不了解,來的明星沒幾個是認識的。今天這個是助理陪著來的,打扮得低調,穿得一身黑,頭上戴著鴨舌帽,臉被口罩和墨鏡擋得嚴嚴實實,一進來就把墨鏡摘下一點朝賀宣看了一眼。他的圖要紋在大腿上,是個大圖,色彩也比較複雜,很早之前敲定的手稿,快半年了才來紋。這個圖紋了賀宣一天,早上開始紋,晚上九點還沒結束。到點賀宣就讓程妤走了,那明星的助理也被他叫回去休息了,工作室現在就他們兩個人。這明星話不多,多數時間都是在看手機,偶爾看賀宣兩眼,眼神並不含蓄。偶爾開次口,說的話也不怎麽含蓄:“我都不知道野哥給我介紹的刺青師長這麽招人呢。”夜深了,這是他今天說的第一句有點越界的話,嗓音啞啞的,眼神半撩不撩的。賀宣幹這行這麽多年了,這種情況遇得太多了,比這更越界更直白的都有,這人說的話對他來說就是一聽而過。他幹活的時候本來就不愛說話,這會兒也沒搭理,按著這人的大腿繼續給他大腿內側上色,這個圖快收尾了。他現在的姿勢離對方很近,頭低著,身體也向前傾著,對方躺在床上,搭在床沿的手忽然抬起來在他耳朵上碰了一下,碰在了向邊庭送的那個耳圈上。賀宣動作一頓,冷眼抬眸看向他。“再碰我一下就滾。”賀宣語氣平淡,說完這句繼續低頭上色。對方膽子不小,但還是被他的眼神嚇了一下。今天向邊庭參加同學聚會,跟高中同學小聚了一下。向邊庭從來都是班級的焦點,隻要聚在一起,什麽話題都能引到他身上。進了包廂坐下沒多久陳曄就問他是不是談戀愛了,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投來。其實這個問題好多人都想問,就因為他之前換的那個向日葵頭像,兩三年都沒換過頭像的人忽然換了個那麽不符合人設的頭像,看到的一個個都好奇死了。向邊庭端起麵前的椰汁喝了一口,承認道:“嗯,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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