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對同性戀群體……是怎麽看待的?”姥姥握著筆的手一頓, 抬頭看了他一眼。向邊庭這個鋪墊其實還是挺突兀,但跟他姥姥這樣的人交流,還是得有事說事,直奔主題,他姥姥不吃拐彎抹角那一套。“存在即合理。”姥姥給了這麽個回答,繼續低頭寫字,“寶兒,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說?”“您……是不是已經猜到我要說什麽了啊?”“你這個頭起得這麽直白,我還能猜不到?”向邊庭失笑:“我還想著鋪墊一下呢。”“別鋪墊了,直接說吧。”“那跟您直說了。我……交了個男朋友。”姥姥放下毛筆,拿開鎮紙,把字拿起來看了看,說:“跟誰談朋友,你自己喜歡就好。”向邊庭笑道:“您這也太淡定了。”“又不是什麽大事,萬事開心就好。”“我姥境界就是高啊。”向邊庭走到他姥姥旁邊,“姥,我談的這個人,您也認識。”“小賀?”向邊庭點了下頭:“您厲害。”姥姥這個反應,可能早就知道了,這事他爸媽主動告訴姥姥的可能性不大,應該是他姥自己看出來的。他倒不奇怪,他姥姥可太聰明了。“您是之前就看出來了?”“你身邊我認識的人也就小賀了,還能是誰。還有一個小沈,可能是他嗎?”向邊庭樂道:“那肯定不可能。”“這事我跟我爸媽也說了。”姥姥轉頭看了他一眼。“他們不太接受。”“是不是說你了?我等會兒給他們打電話。”向邊庭笑了聲:“您別,到時候他們該怨我跟您告狀了。”姥姥放下手裏的字,語重心長道:“這事你也要理解他們。”“我理解,我就想著慢慢來。”向邊庭當初考來這個城市,就是為了他姥姥,將來畢業大概率也會在這邊發展事業,他爸不是不知道。為這一點,他爸也不太可能會把他強送出國。“您能接受我就鬆口氣了。”“我不接受你還能怎麽的。”“那我隻是使苦肉計了啊,您疼我,我慢慢跟您磨,您肯定能心軟。”姥姥笑著看他一眼:“你這個小人精,誰辯得過你,我估計你爸你媽在你那也吃癟了吧,是不是就因為這事才跑回來的?”“就說您厲害,料事如神。”姥姥按著他的肩膀說:“說一千道一萬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外人說再多都是虛的,你自己把握方向把握度。”“嗯,姥,我知道。”“走吧。”姥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陪我上院裏種花去。”向邊庭笑道:“好。”晚上是賀宣過來接的向邊庭,姥姥讓他倆留下吃晚飯,飯桌上也沒問賀宣什麽,該聊的她白天都跟向邊庭聊清楚了,外孫談個戀愛,自己相中的人,她當姥姥的沒必要多摻和。回去路上,向邊庭坐在副駕駛座,久坐就覺得屁股不舒服,隔幾分鍾就調整個姿勢,身子一會兒往左側,一會兒往右側。向邊庭昨晚被折騰了幾乎一宿,上午醒來那樣子看著也很需要休養,賀宣以為他下午一直在家休息,沒想到他還有精力跑出來,還跑這麽遠。“不舒服還往外跑。”他看著前麵說。向邊庭歪著身子,朝著他的方向:“就那兒不舒服,別的也沒什麽。”他蹭了下鼻子,小聲道:“你昨天要不這麽凶,我現在也不至於這樣。”事前是挺溫柔的,事中就不好評價了。“凶?”賀宣眉梢微挑,“想多了。真凶起來你未必受得了。”昨天賀宣準備工作做得還挺充分的,可能光用手還是幹了些。賀宣打方向盤拐了個彎,跟他說頭一次不適應正常,然後又突然說,下次幫你tian。向邊庭一愣,反應了幾秒,臉直接一個爆紅。這話能把人臊死,他都不知道該怎麽接,賀宣轉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耳根連到脖子那一片全紅了。賀宣麵不改色:“tian哪兒知道麽”向邊庭趕緊捂住他的嘴,被他臊得都有點無奈了,笑著壓低聲音說:“你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啊?”向邊庭連手心都是燙的,賀宣眼底藏著很淺的笑意,他既不是故意也不是無意,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本來就這性子。他親了親向邊庭的手心,嘴巴被他這麽捂著也說不了話。向邊庭不幹擾他開車,捂了一下就把手拿下來了。“你別說了宣哥。”向邊庭簡直要求饒,“再說我該原地自燃了。”“做都做了,聽這個話還原地自燃。”向邊庭手扒在窗戶沿上,手指扣了扣:“總之你別說了,求你。”賀宣無聲地笑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向邊庭緩了好一會兒臉上的紅色才褪去。還有兩天就開學了,向邊庭跟賀宣說:“宣哥,我開學後可能要回學校宿舍住了。”賀宣沒問為什麽,直接說:“不許。”向邊庭樂了:“你也太霸道了,都不問問原因就直接駁回啊。”“不管什麽原因通通駁回。”賀宣說,“早上上學我送你。”“不是因為這個,我不是嫌去學校遠。”向邊庭說,“我回來前跟我爸說嵐庭雅灣那套房子不住了,回宿舍住,其實就是不想依附我爸了,我隻有獨立了才有跟他辯駁的資本。要是不回宿舍住你家,我不就又變成是依附你了麽。”“我是你男朋友,你為什麽不能依附我?別鑽牛角尖,獨立有很多種形式,你已經很獨立了。思想,人格,方方麵麵。”“那”“反正不許回宿舍住。”向邊庭笑道:“行,那我不住了。”賀宣的傷又過了一禮拜才去醫院拆線,向邊庭陪著一起去的,晚上他幫賀宣洗的頭,怕他自己洗撓到傷疤。兩個人今天一起洗的澡,洗完了穿著浴袍在鏡子麵前一前一後站著,向邊庭拿幹毛巾幫賀宣輕輕擦著頭發,擦到半幹再用吹風機給他吹頭。他頭發短,吹一會兒就幹透了,頭發這個長度摸起來有些紮手。賀宣頭發還長的時候是有點彎的,深棕色,配著他那張五官立體的臉還有點貴族王子範兒,現在頭發剃短了,一整個型男。這一個禮拜兩人都沒再幹過那事,剛才一起洗澡的時候就有狀態了,吹完頭發兩個人回了臥室,向邊庭想換睡衣,浴袍剛解開就被賀宣拉到床上壓著了。一回生二回熟,這又是個悠長又沉醉的夜晚。向邊庭從北城回來後,他爸再也沒主動聯係過他,沒發過一條微信,也沒打過一個電話。向邊庭平時跟他爸聊微信就不多,現在特殊時期更別說了,有心想說點什麽也不知道怎麽起這個頭。那天夜裏他給他爸發了條微信,問他爸:爸,您還生氣嗎?這條消息向衡第二天早上才回:你覺得我是生氣嗎?他不是生氣,他是無奈。事已至此,他已經知道不管用什麽方式都不可能斷掉向邊庭這段關係。他要是想,還能沒辦法分開這兩個人嗎,但這麽做無異於去踩向邊庭的底線。那天向邊庭的態度他也看到了,很強硬,他對這段感情的態度是很堅定的。他太強了,這種情況下完全是軟硬不吃,真要強行把他跟賀宣分開,向衡不知道他能做出怎樣的事來。到那時結果可能會更糟。這段時間向衡一直在國外出差,回國這天直接飛江州,他來賀宣的工作室看了一眼。走進門,助理問他有沒有預約,他搖頭說:“沒有。”向衡四下掃了一眼,也走去紋身室門口看了看,那裏麵傳來“嗡嗡”的聲音,賀宣在裏麵給人紋身。他站門口看了會兒,沒出聲,屋裏的人做事專注,也沒注意到他。賀宣的身份背景經曆他都一清二楚,唯一不了解的隻有他本人。其實他了不了解都不重要,因為向邊庭會去了解。第100章 向衡看過一眼賀宣工作的地方就走了, 今天來沒想過找賀宣談話,該說的兩人第一次見麵都說了,彼此也都表過態, 賀宣對這段感情是怎樣的態度, 那天他也給過向衡說法了, 兩人沒什麽可再談的。某種程度上,向衡覺得賀宣跟向邊庭很像, 所以他其實不是不能理解向邊庭為什麽會被這個人吸引。而且除去那些複雜的經曆,賀宣的履曆確實是相當優秀。賀宣一直低著頭在紮圖,並不知道向邊庭他爸來過。向衡離開工作室後去了一趟向邊庭他姥姥那兒, 想去探望一下老太太。今天周末, 向邊庭也在他姥姥家, 父子倆碰上了。向邊庭在院子裏給熊熊梳毛, 看見他爸很驚訝:“爸。”向衡點頭“嗯”了一聲。“您怎麽過來了?”向衡朝這邊走來:“出差路過這邊,過來看看你姥姥。你姥姥呢?”“在廚房。”向邊庭已經小一個月沒跟他爸正兒八經說過話了,這段時間父子倆關係一直僵著, 今天總算有點破冰,至少能說上兩句話了。向衡沒再多言,徑直朝家裏走去。看得出來他爸還是不太想搭理他, 向邊庭沒跟著,繼續給熊熊梳毛。他爸那個性子, 不是隨便說個好話就能緩和現狀的,況且說好話就意味著服軟, 意味著放棄原則, 向邊庭不可能那樣。他爸沒一會兒就出來了, 看了他一眼, 沒說什麽,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看樣子是要走了。向邊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狗毛,問他爸:“您這就要走了啊?”“我馬上還有事。”向邊庭叫住他:“爸。”向衡轉頭看著他。“我還有些話想跟您說。”向衡點了下頭:“嗯,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