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尚勒狼狽歸來,就看到世酉低著頭,一手捂著臉。尚勒把傘舉在世酉頭頂,雖然兩個人已經濕透,沒什麽卵用。他隻感覺臉都丟盡了:“我他媽……”然後就感覺到旁邊的人在顫抖,清冷細雪似的笑音,低沉悅耳,很熟悉。尚勒不說話了,咳嗽兩聲。兩人慢慢地往回走,世酉笑夠了,終於抬起頭,聲音很低:“憨貨。”尚勒沒聽清:“什麽?”直到兩人回了寢室,世酉都沒回答他。兩個人擠進衛生間,空間一時狹窄起來,尚勒拽過毛巾,三兩下就蹭幹了寸頭。轉頭卻發現世酉沒什麽動作地看著他,半晌,尚勒覺得看出了什麽。他拿了世酉的毛巾,蓋在他濕漉漉的頭發上,隨手揉了揉:“真懶。”世酉被柔軟的毛巾蹭過發梢、額頭和臉頰,一側的眼睛眯了眯,像一隻被揉耳朵的貓,好脾氣地不反駁:“嗯。”他看著近在咫尺尚勒的臉,突然靠近。尚勒動作頓住了,近距離下,甚至可以看清世酉睫毛上掛著的水珠,那雙淺色的眼比宇宙星雲還要璀璨,他一時沒動:“……怎麽了?”世酉清淺的呼吸灑在他的臉上:“尚勒,我要追你。”第18章 “!!!”尚勒猝然退離,後背撞上了牆壁,沒看眼前的人:“……你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嗎?”世酉許久沒說話。他抬眼看去,看到一雙帶著幾分慍怒的眼眸。“我,有女朋友?”尚勒緩緩道:“就那個長得挺漂亮的長發女生。”世酉雙手拽著尚勒衣領,把他拉近身邊:“在你之前,我沒追過別人。”尚勒愣愣地看著他,就聽他繼續道:“也沒想過去追別人。”他發絲是濕漉漉的,眼睛也是潮濕的:“尚勒,我隻想要你。”“……”尚勒抓住他的手腕:“……你不是直男嗎?”世酉的額頭抵上他的額頭,猶如盯上心怡獵物的黑色王蛇,吐著蛇信子纏繞而上:“我是。”他吻在尚勒下巴上,很輕,不像吻,更像是克製的、輕輕的觸碰,一路向上到他的耳根,聲音和唇碰撞著他的耳:“不過他媽的被你掰彎了,在還沒來得及直的時候。”尚勒聽懂了他的意思。他是他的初戀……尚勒伸手掐住他的下巴,不讓他繼續吻,聲音很緩慢:“世、酉,你大變態。”世酉看著他微紅的臉,勾起唇角:“變態要追你,開心嗎?”尚勒猛地鬆開他,轉身出了浴室。門被砰地關上,世酉聽到外麵抓狂的腳步聲,看著鏡子裏呼吸急促的人,他垂下眼睫,緩緩擦拭頭發,半晌,神經病似的笑了起來。再出衛生間時,寢室裏空無一人。把人嚇跑了啊。世酉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唇邊叼了根煙,想到那人不喜歡尼古丁,沒有點燃。尚勒可能有喜歡的人,但……不論是什麽東西,隻要他想要,哪怕不擇手段,他也要得到。施舍是留給弱者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聯係人的名字在屏幕跳躍,世酉一頓,猶如被拉入了另一個世界,臉色突然古怪起來。接通時他聲音很低:“我知道了……明天?”對麵又說了什麽,世酉呼出一口氣:“嗯。”天氣預報說這幾天都有雨,他打著傘出了門,晚上沒留在空蕩的寢室,住在了公寓。夜很黑,粘稠了房間裏的空氣。世酉側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沉默盯著虛空,漆黑發絲落在枕上,身體是一個蜷縮的弧度。透過隱約的光亮,那雙眼中紅血絲彌漫,像一隻臨死前的蝴蝶被無形的蛛網纏繞,掙紮又死寂。阿樂縮在他懷裏,世酉的指腹輕輕穿過它柔軟溫暖的毛發,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直到回過神,眼睛開始轉動逡巡,他隱隱看到窗簾外的光亮,日出了。直到天亮,他都沒有睡著。早早起來,世酉喂了阿樂,陪著它玩了會兒,出門前,在門口的穿衣鏡前整理了很久白襯衫的領口、袖口的褶皺、係進長褲的衣擺,讓每一個地方都是完美的。司機來接人了,目的地在郊外。灰白的牆壁,院牆高高的,黑色車子駛進時,鐵門被恭敬打開。這裏有點像高檔小區,綠化漂亮,一棟棟不高的樓層錯落有致。世酉遠遠看到旁邊一棟樓的窗戶上趴著一些人,盯著進來的車子,身上穿著淺色的病號服。有人帶著他,一路走向一個病房,很大的病房,布置得溫馨,不像醫院,反而像是一個家,除了那扇巨大違和的玻璃窗。主治醫生是一個中年女人,穿著白大褂,低聲道:“世少,病人這段時間穩定了許多,能近距離接觸了。”世酉隔著玻璃窗,看向裏麵。女人坐在木桌邊,桌麵花枝零落,擺著一個花瓶,她挑揀了一支花,投了進去,細長的手指和漂亮的花枝互相映襯,畫麵美極。世酉看著麵容恬靜的女人,吐了一口氣,醫生打開門,他走了進去,慢慢坐在女人對麵,眼睛一直盯著她。還是很熟悉的,他想。沒有忘記。女人插著花,不在意外界任何事,隻細心把周圍剪下來的殘枝清理幹淨,一舉一動透著金錢堆徹的優雅。看得出來也是個潔癖,受不了淩亂的東西。世酉一直沉默著等到女人結束,她抬頭看向眼前的人,停頓幾秒:“阿酉?”世酉捏緊了指尖:“嗯。”上次來看她是什麽時候?大概是一年前?他記性很好,但關於這些人的記憶,他不太能記得牢,總覺得很久遠。“你來了呀,我給你倒杯花茶,我自己做的,很香。”顧杉月麵容溫柔,拉著他聊了會天,就在世酉慢慢放鬆的時候,她問了:“你爸爸”窗外雷聲炸響,是比上次的雷陣雨還要猛烈的驚雲,她期期艾艾的聲音,卻比那雷電還讓世酉懼怕,他猛地變了臉色。顧杉月沒有看他,自顧自地:“你爸爸怎麽沒來?”靜默。“你爸爸怎麽沒來啊?”聲音大了起來。世酉想起身走了,他感覺太陽穴又開始跳,似乎危險的刀尖在逐漸逼近。顧杉月猛地靠近他,雙手捧住他的臉,甲麵上的紅色丹蔻比豔紅的血還要灼人,按在他的眼前,讓世酉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眼皮顫抖起來。她尖叫道:“你都來了,他還是沒有來嗎!?”世酉麵色慘白,去拽她的手腕,明明打架那麽厲害的一個人,卻奈何不了一個柔弱女人的力氣。看著他和她頗為相似的麵孔,對方突然發起瘋來:“你怎麽這麽沒用?你這個沒用的東西!為什麽他不來看我們?你不是他兒子嗎!?”“真醜陋,你知道嗎,像你這麽沒用的東西,就該死了爛了!”尖利的指甲掐上他的脖子,一如小時候那樣,世酉隻感覺這是無數重疊夢境中的一幕,加重的窒息感中,他一把甩開麵前的人。顧杉月尖叫著摔在地上,發絲散亂,似乎慢慢回過了神,怔愣地看著地板,喘著氣兒,卻不動了。女瘋子,世酉想。幾個護工衝進來控製住了她,給她綁上束縛帶,慌張道:“世少,病人情緒很不穩定,您先離開吧!”*雷聲過後,雨開始下了,傾盆出一片煙波浩渺,淹沒了世界。尚勒上午的訓練剛結束,就匆匆回了寢室。昨天下午他直接去了球場發泄,晚上回來時,寢室空無一人,那人直到現在也沒回來。他覺得自己應該是鬆了口氣的。尚勒沒再想,拿了幹衣服,進了衛生間洗澡。世酉攜著一身濕氣和冷風回了寢室。麵前的世界一片血色,他麵色慘白地在書桌抽屜裏翻找片刻,找出藥瓶,數也沒數的地往掌心倒了一把,灌進了嘴裏。沒有拿水,就那麽僵硬地在口中咀嚼、吞咽,苦澀的味道彌漫在口腔中,讓人作嘔。世酉倒在椅背上,頭疼得眼睛發紅。還不夠,還不夠……他從煙盒裏摸出一根煙來,含在唇上,去找打火機,火苗竄出,點燃的前一秒,想到什麽,又收回手指,骨感的手腕在微微顫抖。尚勒從浴室出來就看見椅上的人。水珠從他黑色的發絲滾落,打濕了桌下一小片地板,他的臉是慘白的,襯得唇越發猩紅。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尚勒頓了頓,靠近他:“你怎麽了?”世酉頓了好一會兒才側頭,反應遲緩得可怕,似乎才發現他的存在:“……尚勒?”尚勒看到他緊緊抓著打火機的手指,金屬邊角在他手上磕出一個極深的凹印,洇染出些微血跡。他眉頭緊蹙起來,抓住對方的手,一根一根將他指節掰開,掏出打火機,又問了一遍:“世酉,你怎麽了?”對方卻猶如一隻陷入泥沼掙紮不休的獸類,甩開他的手:“……別管我,像上一次那樣就很好。”尚勒沒後退:“什麽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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