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洲點點頭,替湯筠打開後備箱的門,示意他把行李箱放進那裏,“一會兒先帶你吃飯。”湯筠笑著說了聲“好”,然後等他打開副駕駛的門時,臉上的兩個酒窩瞬間消失了。他盯著坐在駕駛座位上的時川,麵色不善,“你怎麽來了?”遊洲暫時不在場,於是時川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狠狠地瞪了湯筠一眼,“你以為我願意來?”雙反正僵持不下,一道冷淡的聲線突然從兩人身後響起:“你們倆說什麽呢?”時川抓住最後的機會最後剜了湯筠一眼,再看向老婆時滿臉都是笑容,“好久沒見麵了,我和他打個招呼。”遊洲挑挑眉,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來相信與否,隻是輕輕地“嗯”了聲。通向市區的路程暢通無阻,半個多小時後,時川把車停在了一家老字號早茶館前。湯筠從半開的車窗內探出頭,然後隻看了眼那上了年頭的招牌就嫌棄地皺起鼻子,“為什麽來這兒啊?”時川拔下鑰匙,同時欠欠地扭過頭,看向小舅子的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驚訝,“不會吧,你連你哥愛吃廣式早茶都不知道?”湯筠果然悻悻地閉了嘴,副駕駛的遊洲則疲憊地揉揉眉心,歎了口氣。好在早飯在兩人的夾棍帶槍中有驚無險地結束了,趁著湯筠去衛生間的功夫,時川湊近老婆,臉上的表情在不滿中帶著委屈,“你這個便宜弟弟還要煩咱倆多久?”遊洲心不在焉地給時川理了理袖口,神態氣質和哄串串時在某種程度上高度相似。“沒多久,湯姨肯定也想兒子了,咱們一會兒就可以把他送回家。”話音剛落,遊洲放在口袋中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接起電話應了兩聲,然後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幾分鍾後,通話結束,遊洲有些尷尬地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時川,“湯姨來的電話,她說我爸今天早上突然心髒不舒服,她陪著去醫院了。”“所以?”“所以.......湯筠可能要在咱家小住幾天。”時川從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用不用去醫院看看?”“應該是沒問題,”遊洲搖搖頭:“湯姨再三叮囑咱們千萬別過去,不過我打算把小筠安置好之後過去一趟。”下一秒,他看向時川,表情有點擔心,“你們倆共處一室沒事吧?”“當然,”時川出人意料地爽快,就是聲音有點陰陽怪氣:“小川哪有小筠重要?”說完他還不過癮,又氣鼓鼓地補上了一句,“不是湯就是粥,我看自己天生就和你們這種湯湯水水的相克。”遊洲差點笑出聲,他趕緊調整表情看向時川,溫聲安慰道:“好啦,知道你心裏有氣,你先委屈這段時間,我會好好補償你的。”時川簡直大喜過望,不過還沒等他細問補償,那個討人嫌的身影已經從遠處走來了。湯筠的胳膊前後擺動幾下甩幹手上的水,然後看向遊洲,“哥,一會兒咱們去哪?”“回家,”時川言簡意賅地搶答,同時補充一句:“回我家。”遊洲向湯筠解釋了事情經過,然後說道:“你先回家放好行李簡單休息休息,晚些時候我帶你去見湯姨,順便吃個晚飯。”雙方明顯都對這樣的安排不太滿意,但是誰也想不出更好了主意了,隻能一個順從地打開車門坐進去,另一個踩下油門,朝著回家的方向飛馳。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湯筠跟著兩人回到別墅後也安分了不少,即便是看到時川擺在客廳裏的幾個千奇百怪的古董擺件也難得地沒開口嘲諷。杜姨提前接到電話早就收拾好了客房,湯筠在裏麵放好行李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哥,你們家的小狗呢?”遊洲拿著杯子的手突然停頓一了下,“你怎麽知道的?”湯筠猝不及防地和站在遊洲身後的時川對視上了,兩人不約而同地出了一身冷汗。湯筠慢吞吞地支吾了兩聲,還沒等他想出借口,遊洲覷了眼同樣緊張的時川,然後笑了,“你倆當我看出不來它和之前那條一模一樣?行了,小狗在花園裏,去看吧。”湯筠耳根紅了下,什麽沒說就從兩人中間穿過,然後毛手毛腳地下了樓。房間裏隻剩下兩人,遊洲轉身看向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川,表情一下子變得柔軟起來,“你當時肯定費了不少心思吧,我........”時川把老婆的兩隻小手抓在一起,合十放在自己的心口,表情無比真誠,“你會連同剛才的補償一起獎勵我的,我說的對嗎,老婆?”遊洲無奈地笑了下,然後抽出手捏住時川的下巴,將他的臉和自己拉近。時川看著遊洲的勾起的唇角,心裏卻倏爾怦然一動。明明是對方為他的無理取鬧而做出的讓步,可時川卻分明覺得自己得到了某種允許覬覦遊洲的特權。他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可自那天過後,兩人之間的氣氛分明是一天勝過一天的曖昧。就連沉默寡言的秘書小梁都似乎從時川新婚般的神態中窺見了什麽,每每看到總裁傻笑發呆的樣子都有些欲言又止。其實說實話,現在的生活其實就是時川自動心後日日企盼的每一天,可當這天真的到來的那刻,時川卻發現自己似乎又不滿足於此。他不是那種患得患失的性格,可是卻忍不住帶著粉紅濾鏡去揣測遊洲每一個行為背後的動機,並不斷用小心翼翼的得寸進尺來試探自己在對方心裏的地位。老婆肯定也是喜歡我的對吧,否則他在發現我把標著“時川”的備注改成“老公”之後為什麽不生氣呢。哼。一邊這樣想著,時川一邊心猿意馬地伸出手摟住了遊洲的腰,然後近距離凝視著他烏黑修長的眉宇和垂落的濃密眼睫。你會愛我嗎,他默然在心中思考著,就像我愛你那樣。可未曾等到答案,時川卻感覺自己的嘴唇被人輕輕舔了一下。再睜眼時,遊洲剛探出的粉紅色的舌尖恰好消失,麵前隻餘一張眉眼彎彎的俊臉。時川閉了閉眼,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麽。少傾,他深吸一口氣,把遊洲一整個打橫抱起,穿越條條走廊,然後徑直來到臥室,踢上了自己身後的門。遊洲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銜著嘴唇和人接了個綿長的吻,一直到麵色潮紅才被放開。兩人額角相抵,遊洲幾乎要被對方灼熱的鼻息燙傷,他費了好大勁才掙紮著把自己皺巴巴的襯衫從時川的手裏拽出來,而此時耳邊的呼吸已經愈發粗重。遊洲小口小口喘著氣,聲音因為時川越來越放肆的動作而變得時斷時續,“樓下、樓下還有.......“時川鬆開犬齒,然後在徹底離開前又戀戀不舍地叼住咬了下,遊洲吃痛摸摸自己殷紅的脖頸,望向時川的目光滿是無可奈何。下一秒,時川把扯下的領帶卷成一團,在遊洲麵前緩緩屈膝,然後湊近用牙齒解開他的拉鏈,仰頭對著老婆露出一個壞笑。“放心,我不做到底。”第42章 如霧似電(二)遊洲紅著耳根從室內走出來時,正好看見串串在花園裏不亦樂乎地掘著土,旁邊還蹲著一個看得津津有味的男大學生湯筠。湯筠壓根沒注意到他哥哪哪都不對的走路姿勢,自顧耐心地從嘴裏發出“嘬嘬嘬”的聲響試圖吸引小狗的注意力,奈何好半天對麵都無動於衷,隻有露出來的一截花尾巴挑釁似地搖了搖。“哥,”湯筠以求助的目光看向遊洲:“它的名字叫什麽?”遊洲歎口氣,繼而稍稍提高嗓門對著狗屋的方向喊道:“串串!過來!”小狗還是置若罔聞。遊洲的眉心跳了兩下,他繼續加大音量,“串串!串串!吃飯了!”小狗隻是在聽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耳朵動了動,然後繼續低頭去刨土。湯筠眨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而遊洲白皙的額頭已經冒出條若隱若現的青筋,他像是終於忍無可忍了,“吐出來!”小狗終於樂顛顛地跑了過來。湯筠看著從遠處跑來的那一小撮毛絨團子,臉上的表情有些錯愕,“哥.......你們怎麽給它起這個不倫不類的名?”遊洲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本來不是叫這個的,全怪時川。”“他最近發現小狗總願意叼著家裏的東西到處跑,所以就經常對小狗喊這句話,沒想到久而久之,它竟然把這個當成自己的名字了。”遊洲在湯筠心中一直是個穩重可靠的兄長的形象,今天還是他第一次在對方臉上看到如此鮮活的幽怨神色,等反應過來後,湯筠笑得差點掉到圍欄下麵。“不是我說哈哈哥,你們兩口子怎麽這麽抓馬啊哈哈哈哈哈哈........”遊洲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過了好半天湯筠才勉強忍住笑,一邊蹲下擼狗一邊對遊洲隨口問道:“他人呢?”“公司有個會要開,剛才先走了。”“對了,”遊洲輕輕撥開自己腳邊的小狗,然後把手中的玩具球用力向遠處擲去:“你和那個小孩怎麽樣了?”湯筠訥訥起身,麵色微窘,躊躇半天沒吭聲。遊洲瞥了眼他,然後問道:“還在鬧分手?”“沒有,”湯筠外表像藏獒,此刻低眉順眼的樣子卻像個大金毛。他羞愧低下頭,神情沮喪:“徹底分手了。”“怎麽搞的?”遊洲盯著他皺起眉頭:“小淩脾氣多好一個人,不會這次又是你的錯吧?”湯筠置氣似地把頭扭到一邊,他本來脾氣就不算好,再加上成年累月的近乎殘酷體能訓練更將他的性格磨練得近於冷硬。說白了,也就是遊洲敢用整個態度質問他,如果是別人,他高低要用自己的球杆在那人麵前比劃幾下。而這份特殊也恰恰是時川百思不得其解乃至吃味的點他倆明明不是親兄弟,湯筠對遊洲的那種天然的服從感究竟是從何而來的呢?遊洲對湯筠的性格還算了解,他這副樣子還真證實了自己沒有冤枉他,但凡事情的真相和自己猜測的有半點偏頗,湯筠早就在原地撒潑打滾了。串串已經叼著球回來了,遊洲彎腰揉了揉它的頭以示獎勵,然後再次將球拋向遠方,“去吧,好孩子。”湯筠就這麽沉默地佇立在一旁,半晌,他終於結結巴巴地組織好措辭:“我倆上次吵架的時候,他說自己徹底受夠了,然後一連幾天都沒搭理我。我、我有點慌了,所以找了個同學假扮情侶想讓他吃醋,沒想到........他當真了,說什麽都要和我分手。”說到這裏,他有些煩躁地搓了搓頭發,“我現在一天給他打二十個電話,可是沒有一個有人接。”一語話畢,湯筠的眼睛忽然亮了亮,他用胳膊肘碰碰遊洲,眼底滿是揶揄神色:“哥,你不是......經驗還挺豐富的嗎?給我支個招吧。”遊洲在心底腹誹我算哪門子的經驗豐富,末了隻是無奈地歎息一聲,“你處理問題的方式也太不成熟了,我問你,你好好給人家道歉了嗎?”湯筠神色一僵,然後頭頂栗色呆毛左右搖晃了兩下。遊洲冷眼覷他,“你不僅沒道歉,甚至還說難聽話刺激人家了吧?”對麵的人徹底消音了。“你這幾天把自己該辦的事都辦完,然後我給你買張機票。”湯筠睜大眼睛,“買票幹什麽啊,哥?”“送你去和人家親自道歉。”湯筠沒料到遊洲的回答,愣怔一下,然後有些尷尬地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什麽。“湯筠,”遊洲叫了聲他的名字,表情也嚴肅起來:“你在猶豫什麽,是在覺得不甘心還是覺得丟人了?”“沒、沒有,我就是覺得自己當時太過分了,實在是沒臉麵再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