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先前死氣沉沉如雕塑的晏辭不知何時恢複到了往常的狀態，用流利而標準的英式發音和布萊克導演侃侃而談，坦然笑著接受他應得的稱讚。調整狀態的速度早上快。正出神，林鹿之那頭準備到位的電話打過來，柯眠晚為自己打足氣後邊道歉邊擠進人群，用防止晏辭感冒為借口將人救出來，火速帶人上車趕回酒店。車上，柯眠晚接過讓林鹿之準備的毛巾甩手就是往晏辭頭上一蓋，引得偷偷關注兩人動向的溫照和林鹿之不約而同倒吸涼氣，然後在對方眼裏看到了相同的敬佩。鐵心髒啊！車內開著護眼的黃色柔光，黑色手套下的雙手骨節分明，微微凸起的掌骨映出陰影，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貼住水杯壁再鬆開，機械般重複的動作透露出本尊的心不在焉。柯眠晚本來想把水杯拿回來，見狀決定隨便晏辭去。沒多久，晏辭的動作停了。他端詳了一會兒，隨即舉起水杯咬住了玻璃吸管。“嗯。”柯眠晚看過去：“嗯怎麽了？燙到了？？”晏辭把杯子舉到柯眠晚麵前，柯眠晚遲疑了下，拿手背試了下溫度。“……你應該不會告訴我你被涼水燙到了吧。”晏辭欲言又止，在柯眠晚和藹的笑容下無奈認輸：“好吧，我隻是告訴你水冷了。”本來就是溫水，放外麵十幾分鍾不涼才有鬼了。雖然很想這麽說，但顧慮身邊的是一天一千的大老板，柯眠晚順毛哦了聲：“回酒店再燒熱水。”唉，限定的淋雨狼狗沒了。坐在最旁邊的林鹿之不存在的冷汗直流，對柯眠晚的印象更新了又更，可對於晏辭，似乎是越來越看不看明白了。他晏哥什麽時候這麽快出過戲！？而且出戲對象還是殺手啊，那個讓他都提心吊膽了兩個月的殺手！！恐怖，恐怖至極！這麽想著，林鹿之沒忍住打了個寒戰。考慮到晏辭全身濕透的問題，全員在附近的那家五星級酒店開房間休息——他們有一筆必要開支的專款，也是慣例。林鹿之拿著柯眠晚的身份證幫忙辦理入住，看著晏辭的任務順理成章落到了柯眠晚頭上。輕車熟路地找到房間，柯眠晚讓晏辭先進，自己落在後麵向屋主征求意見地喊了句“我進來了喔”。晏辭沒拒絕，那就是同意。不愧是五星級的豪華行政套房，從過道的配色用材開始撲麵而來的高級感。房間內非常寬敞，入眼就能看到劃分出來的辦公區和簡易吧台。柯眠晚簡單掃了一圈之後便埋頭走進吧台區研究工具。直到柯眠晚搗鼓好衝完感冒藥，晏辭仍舊穿著原先的衣服，批著浴巾一動沒動。柯眠晚把感冒藥放到工作桌邊：“你怎麽還坐在這兒。”晏辭這回沒有置之不理，目光追尋著柯眠晚，瞄了眼某數字品牌，微一挑眉。“兒童感冒藥。”柯眠晚嘴角不自覺上揚：“嗯哼。效果不錯，口感也挺好的。”晏辭點點頭，懂了：“柯助自己也喝這種。”翻譯過來意思是：柯眠晚還是個小朋友。柯眠晚不置可否，轉而強調：“專門給你買的。”晏、小、朋、友。本來買感冒藥就是備用，想著老板用不到正好，他還能留著給自己用。沒想到不僅用上了，還能附帶著壓晏辭一頭，快樂！難得把晏辭說得啞口無言，柯眠晚心情大好，無意識地露出了一點點隨意的本性：“藥記得喝，預防感冒的。我就先撤了。”“這就走了？”正打算愉快離開的柯眠晚一愣。什麽意思。不然呢？都過12點了，他還不夠有職業操守嗎。感覺事態往好的方向發展時不一定是真的好。但如果直覺不對，那麽必然是真的不對。晏辭支著腦袋，神情悠然，模樣慵懶，說出來的話卻好比晴天驚雷。“我還以為柯助要監督到我洗完澡。”柯眠晚：！！！柯眠晚當場石化。他聽到了什麽？？？果然，人不要臉則無敵。草率了，溜晚了！他就不該給晏辭說話的機會！！柯眠晚佯裝聽不見，拎上包埋頭往門口走，可偏偏某人低沉的嗓音存在感太高，而且說出來的每一句畫都能精準猜中對話者的軟肋。“畫不要了？”能夠牽動心神的慵懶聲音仿佛在柯眠晚耳邊低語。什麽……畫！？釣著的蘿卜被大大方方地擺在麵前，柯眠晚沒有不回頭的理由，同時在心裏暗罵了句黑心老板。被小朋友用懷疑的目光打量，晏辭也不惱。掛在他臉上的笑意不減，朝落地窗的方向揚了揚下頜。落地窗邊的玻璃桌麵上，放著一張被保存完好的紙張。柯眠晚第一意外晏辭什麽時候把畫帶房間的，第二震驚晏辭真的打算放過他了？！“你真的打算還我？”他狐疑問道。晏辭輕笑一聲，起身拉開衣櫥：“我不介意柯助留下來繼續監督——”“打擾了。”生怕再次樂極生悲，柯眠晚撤離的速度飛快，偌大的酒店套房內再度剩下晏辭一人。房門緊閉，晏辭嘴角噙著的笑逐漸降成一條毫無波瀾的線，沉重的目光視線落在吧台上放著的玻璃杯。棕紅色的感冒藥冒著嫋嫋熱氣。和他不搭，也和整個房間的氣氛格格不入。但毋庸置疑的很熱，很暖。第18章 續費助理的第18天柯眠晚從林鹿之手上拿到了房卡，回到房間倒頭往大床|上一躺。沒有什麽能比過疲憊一天之後的平躺！太舒服了，他能就這樣睡到明天早上。綽綽有餘的雙人大床鋪著柔軟而冰冷的被子，絕對是大夏天在空調房裏的最完美的搭配。柯眠晚陷進被子，享受著人生中屈指可數的愜意時刻的同時，他卻靜不下來。今天的經曆實在太豐富。有巧合再遇的葉子言，有小麵包，還有……想到什麽，柯眠晚轉過腦袋，看著扔在自己身邊的畫紙。他怎麽也想不到，初見時從晏辭身上感覺到的靈光一閃會以這樣的方式呈現在他麵前。不是巧合，反倒有一些荒唐的命運感。這麽說來，當初晏辭說剛剛結束的工作大抵就是mr.k的劇組。很厲害，也很震撼。親眼在片場見到殺手先生時，柯眠晚不禁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他筆下的這位殺手先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真實存在著。無數次提筆創作的時間，柯眠晚都會抱著這樣的心情對待自己筆下的人物。為他們續寫故事，向世界展示他們的生活，沉浸在自己創造的世界裏執筆他們的點滴。柯眠晚是最希望他們存在的人，也是最清楚明白他們不可能存在的人。但即便如此，柯眠晚依然喜歡繪製他們的人生，呆在自己所創造的美好世界裏。但是在看到mr.k的一瞬間，屬於幻想世界的界限逐漸與現實世界所模糊。這種感覺很奇特很微妙，但哪怕是一瞬間的錯覺，柯眠晚依然會選擇相信是真的。至少他畫中的殺手，和晏辭飾演的mr.k都不是個反社會的嗜血狂魔。就像看到微弱燈光時選擇止步的mr.k，或許在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的情況下，曾經向往過光明，哪怕隻是一點點點點。柯眠晚忽然坐起身。畫要改，有很多東西要加。靈感可遇不可求。來劇組的第一要事是搜尋靈感，空白頁便攜本和打草稿用的水筆鉛筆都在百寶包裏。爭分奪秒摸出了紙筆，柯眠晚稍加思索後重新調整了構圖。房間裏持續響起筆與白紙的唰唰摩擦聲。新一版的草稿完成後，柯眠晚提筆，繼續在空白的地方批注後續上色時的構思。工作量不大，但前前後後花將近一個小時才大功告成。壓在心裏最大的石頭落地，柯眠晚越看越滿意，快樂地拿出手機拍照留存，返回待機屏幕時，高達兩位數的未接電話嚇得他僵了兩秒，笑容消失。他是誰，他在哪兒，發生了什麽。14個！天塌了！？顫抖的手點進詳情，兩個廣告，林鹿之有一個，師姐五通，剩下的六通全部來自段鴻——哦，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