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taroxd, 冰川鏡華, 紗優紗優, 葳蕤百媚生, konri, 安諾爾, 我喜歡檸檬味薯片, 月見草


    校對:taroxd, 追影, 墨鏡, 良良


    製作:大括號不換行漢化組


    「哎喲,我不是小孩子了」


    升到高二的上學第一天,也就是開學典禮當天的早晨,周的母親誌保子打來電話,周百般無奈地回應道。這電話,挑的就是他起床後大致打點完成,又有些空閑的時間帶打來的。周在沙發上輕輕歎了口氣,感歎母親太愛操心,同時也對她半是傻眼半是佩服。


    誌保子不是對周的獨居生活有什麽不放心,而是掛念著他的舊傷是否又會發作,畢竟還有「二年級」這個因素,她怕有什麽會刺激到周。


    周自己倒隻是偶爾會疼一下,算不上是劇烈的痛苦。父母工作繁忙,周不想害他們擔心。


    「沒事的。我一個人也不要緊」


    『難受的話可要說出來呀?啊,跟小真晝撒撒嬌那是最好的!』


    「隨你怎麽說吧」


    為什麽要誘導周去跟真晝撒嬌呢。


    誌保子的心裏,可能隻是中意真晝,盼著周能跟真晝打好關係。這種想法在兒子看來,那就隻是多管閑事了。


    周已經察覺到了自己對真晝有意思。父母的幹涉,往好了說、往壞了說,都讓人心煩。


    再說了,周並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喜歡真晝,這種話題還是趕緊帶過為妙。


    『我覺得啊,小真晝肯定願意的』


    「是是是」


    『認真的,難受的時候可別自己一個人扛著啊?我個人建議你去找小真晝』


    「我要出門了,先掛了。謝謝你一大早就擔心我」


    再聊下去,誌保子顯然還會推薦真晝,於是周簡單道了聲謝,就掛斷了電話。這會兒誌保子恐怕是氣鼓鼓的吧。


    誠然是自己讓人擔心的,可這關心得明顯太過了。


    舊傷確實會發作,卻也不會痛得讓人蹲下來,更何況,隻要沒事別去想,就不會有痛苦。


    (……沒事別去伸手就好了)


    有真正值得信賴的人在身邊,就足夠了。


    也是這個原因,周心裏有點害怕重新分班。但他對這個問題無可奈何,也隻好接受了。


    關著的手機、黑暗的屏幕,反射著自己陰沉沉的麵孔。周露出小小的苦笑。


    要是這表情給千歲或者是樹看到了,背上可是免不了一頓拍。周想著這些,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準備上學去了。


    時隔兩周的上學路,讓周心中升起微微的懷念。


    到了學校,周便前去公告牌附近,那裏張貼著分班的名單,他也必須要去確認。


    周多少提前了一些過來。不過新學年,早來的學生有不少,在其中就有著一個極為罕見的身影,那是周的朋友,樹。


    「哎,早啊周,看你是剛來?」


    「早。你竟然比我先到,這太陽都得從西邊出來了」


    「是我老爸趕我出了家門,他說好歹是個新學期,讓我早點走」


    樹輕輕地笑著說,可是看他又有些沒勁的樣子,周聳了聳肩。


    樹與他的父親依舊不和:有千歲這事,樹根本不想聽他父親的話吧。


    從樹的角度,那是個固執地不認可千歲的父親,樹不可能,也不願去相互理解。若非和千歲的交際關係等等的事由,樹的父親至少是個正直且符合常識的人——盡管常常會比較嚴格。從朋友的視角看來,那還算是個好父親。


    順著一想,周發現自己和父母關係非常圓滿——不如說是他們對周太過珍視和關愛,反倒讓周為難了。他們尊重周,從來不會發生不和之事。


    周上的這所學校遠離生他養他的故鄉,父母把他送到這裏來上學,正是為了周考慮。此外,父母無意限製周談戀愛,甚至反而是支持的。盡管周沒有講出自己對真晝的感情,父母卻對真晝中意無比,還說想讓她當女兒。萬一周和真晝真成了那種關係,父母大概也會歡迎的。


    一直以來,周都意識到,自己有著非常優越的家庭環境。


    (……看看真晝就知道,我應該是個相當幸福的人了)


    想到真晝的母親所展現的冷冰冰的表情,周就陷入了難以言說的心情。這時,樹似乎重新振作起來了,他輕輕笑著說道。


    「好啦,別管我那老爸了,過來看分班」


    「你這笑得我心裏都有數了」


    樹那嘿嘿的暗笑,就好像別有深意似的。周無語地瞥了他一眼,然後在同樣確認著的人中間尋找自己的名字。


    沒過多久,周就找到了。他從自己的名字再看到同學的名字,便又一次理解了樹的笑是什麽意思。


    名單上有幾個認識的名字。


    和去年一樣,今年也有幾個同學分到了同一班,其中就有樹,以及去年也是同班、有王子大人之稱的門脅優太。


    還見到了千歲的名字。樹心情那麽好,估計有一半是因為這個。


    此外,還有一個熟悉的名字:椎名真晝。周平時就總是受這位芳鄰的照顧,並且還對她有暗戀之情。


    (簡直就好像有暗箱操作一樣)


    當然,分班是學校決定的,周這群人沒有任何幹預。他沒想到,班裏竟會有這麽多認識的人。


    「爽了吧你」


    「我沒懂啊,有什麽爽的?不過有你在,倒是讓我鬆了口氣」


    「怎麽的,嘴巴突然這麽甜」


    「你先給我閉嘴。爽的是你才對吧,和千歲在一起」


    「就是說,我還怕相互喜歡的情侶會被拆開……」


    「拆了對周圍人估計還更好點呢」


    有這對興致高漲的情侶,就會變得非常熱鬧。而且這兩個人還會自然而然貼在一起,恐怕會有單身的學生不是流下血淚,就是被曬到胃疼。


    有關係要好的樹和千歲在,周既高興,又知道這一年必然是個喧鬧而不太平的一年。


    「你好過分哎,這就是那什麽,單身狗的嫉妒嗎」


    「你把這句話說給其他男生聽聽,信不信他們會用眼神殺了你」


    「開玩笑的啦,真小氣。哎,這不也挺好嘛,你關心的人這次也在」


    「……要你管」


    這一捉弄,周就把臉扭到了一邊。接著,周又聽到一陣輕快的笑容,這讓他不開心地皺起眉頭。這時,前方又傳來輕巧的笑聲。


    「雖然沒搞清楚狀況,不過藤宮是不是鬧別扭了?樹我說你,捉弄得太過了可是會討人厭的」


    這聲音顯然不是樹的。周重新看向聲音的方向,隻見王子大人,也就是優太正在敲著樹的肩膀。


    優太應該注意到了周圍有視線在瞄著他,不過並沒有介意,或許是習慣了吧。他隻是看著周,露出友善的笑容。


    「早。今年也和藤宮一個班,多多關照咯」


    即便不會有什麽大的交集,優太也到公告牌附近周和樹兩人對話的地方來打了聲招呼。優太和樹關係不錯,找他搭話也沒什麽特別的,不過就連周都收到了優太親切的目光,這就不可思議了。


    受歡迎的人像這樣來搭話,弄得周不太舒服,這不是優太的錯,隻是周不喜歡過於招人耳目。


    而且,新學期要交新朋友的話,過去的記憶又開始蘇醒。


    心口深處的隱隱作痛,著實叫人懷念。這本該是


    放下了、接受了、沉到了心底的東西才對。


    「……藤宮?」


    「呃,啊不好意思,走神了。今年也多多關照咯」


    優太略有擔心地垂下眉梢。周輕輕一笑作為回應,接著他便放下心,露出柔和的笑容。


    「那個笑容不是應該對女生用的嗎?」周有點這樣的想法。不過,既然對方是純粹地為自己感到開心,周也就心安了。


    接著,有其他男生找優太搭話,優太就離開了。這段時間一直沒作聲的樹則是盯著周看,好像在觀察著什麽似的。


    「你難道是在提防著優太?」


    「……沒,不是的,就是覺得很少會有人願意跟我打交道」


    「哎喲,你這自卑又來了。優太他也不是帶著什麽目的跟你打交道的,不是所有人都為了利益才跟人打交道」


    「你疑心真重哦」樹擺出傻眼的表情。周回答道「話是這麽說」——他咽下了緊跟其後的半句話,「但確實有這種人存在」。


    周並不覺得優太是那種人。盡管隻是作為同學和優太度過了去年這一年,周也知道他的善良。那樣一個誠實體貼、性格討喜的人,理當人緣好,也難怪有很多朋友。


    想必是周心中始終存留的那一塊小疙瘩,以及這個容易回想起過去的時期,加重了他的疑心。


    周明知這樣不好,卻總是不由得有些警戒。


    「不是門脅有什麽問題,隻是我怕生,這突然一搭話把我嚇住了」


    「說你怕生還真沒什麽錯。第一次跟我聊天的時候,你就跟個一臉戒備的貓咪似的」


    「喂你說誰是貓咪呢」


    「說的就是你,不碰吧就老老實實的,一碰就把全身的毛都豎起來嚇唬人」


    周向著把人比作動物的樹皺起眉頭,小聲嘟囔「這哪裏像貓了」。


    作為一個愛貓人士,周不希望他把那種隨性而可愛的生物和別扭的自己相提並論。


    「好啦,我覺得等你適應之後,和優太也能打好關係的。算上初中,我跟他有三年同班,我跟你保證,那家夥從頭到腳都是好人」


    「這個一看就能知道的,是我心情的問題。再說,我也沒什麽要跟他聊的……」


    「這個啊,他會來找你搭話的」


    「這是為什麽啦」


    「嗯哼?因為優太心裏你也是個好人?」


    盡管樹笑著說了這些話,周卻不知道他的標準,還是不由得皺起了眉。


    「早喲~!今年我們一個班耶~!」


    周走進新的班級,正在分給自己的座位上確認著各種要交的文件有沒有缺漏,這時稍稍有些睡過頭的千歲進了教室。


    今年千歲和樹都跟周一個班,接下來的日子大概會變得雞犬不寧,令人胃疼吧。


    「早啊。你今天沒跟樹一起上學啊」


    「嗯,我睡過頭啦~。哎呀~不小心忘記了新學期這回事,最後是被媽媽叫起來的呢~。阿樹人呢?」


    「剛才去自動販賣機那了」


    「ok~,那我就叫他買份奶茶吧。啊,晝兒晝兒!今年我們一個班哦,拜托你多照顧啦~!」


    天不怕地不怕的千歲使勁地揮著手,朝著更早來到教室的真晝突擊過去。


    被一大群男生女生圍著的真晝眨了眨眼。


    雖然晝兒這外號讓周圍的人都呆住了,但就在下一刻,真晝本人卻自然地接受了,並露出了那天使大人的笑容。周圍的人或許是明白了千歲得到了允許,向她投去了豔羨的眼神。


    這笑嘻嘻地跑到真晝那兒的千歲,真是一大早就充滿了活力,周既傻眼又佩服。他又看向真晝,和真晝碰上了目光。


    真晝柔和的笑容似乎有一瞬間發生了變化,但下一刻,她就看向了千歲,眼神變得充滿慈愛。


    「今天下課肯定很早啦,回去的時候一起去吃可麗餅吧~!站前那家味道可好了哦~!」


    「嗯,如果不嫌棄我的話」


    不知是不是錯覺,周覺得真晝又看了自己一眼。但周倒是覺得她沒必要每件事都向自己征求同意,想去的話去就是了。況且周也沒有限製她的打算或是權力,所以希望她能順從自己的想法。


    午飯的話搞點快餐啊或者去趟便利店應付過去就行。而且,真晝能有這樣相當健全的朋友來往,周甚至感覺有點欣慰。


    周覺得,在這一點上千歲實在是幫了大忙。周希望她能夠帶著不怎麽和別人一起玩的真晝,在不至於疲勞的範圍內四處逛逛,享受其中的樂趣。


    跟千歲同班得到好處最多的,說不定是真晝。


    真晝盡管受迫於千歲的氣勢,但仍然微笑著,似乎挺開心的。周遠遠地望著她,也微微翹起了嘴角。


    新學年第一次上學,經過了開學典禮、班裏的自我介紹和發布通知,然後就解散了。


    放學是在午飯前。周去便利店買了份便當回家——自從和真晝一起吃飯,周就不怎麽靠便利店來解決三餐了。吃完後,周慵懶地臥在沙發上。


    新的班級裏有很多認識的人,看上去也有不少沉穩的同學,周感覺自己應該能順利度過這一年。認識的人多,這實在是萬幸。要是一個都沒有的話,接下來這一年恐怕就要不好過了。


    周自知自己陰沉的氣質,要結交新朋友、加深感情還是有些難度的。可以說,難點在於到達「值得信賴」這一階段。


    「真虧得能跟樹打好關係」周為過去的自己而感歎,並緩緩閉上眼睛。不適應的班級,讓他感到了些許疲憊,再加上吃完飯特有的倦意,周轉眼間就進入了夢鄉。


    對周而言,塵封的記憶會讓他產生細小而強烈的疼痛,就好像碰到倒刺一樣。平時他不會想起這些,充實的高中生活將它驅趕到了記憶的深處。打從遇到真晝開始,周甚至幾乎沒有想起來過,即便想起來,也就好像浮出水麵的泡泡一樣,剛一出現就會立即消失。疼痛也不過是一點點而已。


    如今,這份記憶又鮮明地浮到表麵。也許是新的學年開始的緣故,也許是被真晝的過去所觸動,又或者是因為在周的眼裏,那個紮傷他內心的男生和優太有著些許的重疊。


    『從今年開始,請多多關照!』


    曾經有個男生,這麽跟周說著,伸出手來和周握手。當時的周更加坦率,不懂得懷疑別人。周圍也全是善人,使得周沒怎麽承受過別人的惡意。因此,周相信他和他們都是這樣的,不曾產生懷疑。


    『——像你這種人,我一開始就……』


    周一躍而起。這句話的後半部分,沒有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微微濕潤的視野裏,映出的是一如往常的房間。窗外灑進春日的陽光,將無燈的房間緩緩照亮。屋裏隻有周一個人,除了比平時更急促的呼吸以外,都是靜悄悄的。


    他長吸一口氣,調整好呼吸。一看時間,從打瞌睡開始,已經過了一小時左右,這算是打了個不小的盹兒了,疲勞卻一點都沒緩解。大概是做了噩夢的緣故吧。


    身心俱疲的周,本該還能繼續睡的,但他的睡意卻一掃而空。


    (洗把臉清醒一下吧)


    周祈禱水流能衝走自己內側的疙瘩,前去了洗手間。


    「……周君,你臉色不好哎」


    最後臉上是弄幹淨了,心裏的陰霾卻沒有消散,隻是變淺了些。周得出結論,隻要等這份陰霾重新沉到心底,再忘掉就好了。因此,周也留了點心思,不讓自己的表情反映出心情,導致真晝注意到變化——結果還是給富有洞察力的真


    晝發現了。


    真晝是和千歲轉了一圈,然後過來的。等到吃完晚飯,真晝就好像等著這個安寧的時刻一樣,看著周的臉說道。


    「……你身體不舒服嗎?」


    「沒,不是的……呃,要怎麽說呢,我打了會兒盹,然後做了噩夢」


    「是做了個討厭的夢嗎?」


    「嗯,差不多吧,不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用放在心上」


    看到真晝打探般的眼神,周輕輕搖頭,給自己罩上一層薄薄的殼。


    真晝是聰明的。她不會涉足別人不願被觸及的地方,一旦明白周現在不打算說,她就會退下。


    以兩人的關係,周還不至於要架起這樣一道屏障,隻是他怕自己內側柔軟的部分被突然觸碰的話,會導致一陣劇烈的抽痛,所以他才會選擇用一層薄膜來分隔。他知道,隻要這樣做,真晝就不會硬是過來觸及。


    真晝似乎發覺了周不打算說出口,她筆直地抬頭望著周,不生氣、不傷心,也不為難。


    被通透的焦糖色眼睛盯著看,周好不尷尬,而真晝仍然注視著他,好像根本不在乎周的心情如何。


    「咋了」


    「沒什麽,就是看周君的頭發,好像很適合摸摸」


    「啊?」


    周都做好了準備接真晝的下一句話,她卻突然講出莫名其妙的話來,周不由得睜圓了眼。他原以為真晝會問他問題,真晝說的卻是頭發這件毫無關係的事情。在周感到困惑的時候,真晝還是看著周的頭發,表情一如往常。


    「我能摸摸嗎?」


    「怎麽了啊這是……你要摸那就隨你摸唄」


    「嗯,那請過來吧」


    說完,真晝走到沙發的一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周又一次發出「啊?」的聲音。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為了讓我摸起來更方便,把頭躺上來吧」


    「不是不是不是」


    這個主意明顯不對勁,周連忙搖頭,真晝則靜靜地看著他。


    周不知道真晝為什麽突然間說起這個,陷入了極度的混亂,提出這事的真晝還特別冷靜,更讓周摸不著頭腦了。


    「是嫌我的大腿不好嗎?」


    「也、也不是這個意思……」


    真晝發出不滿的聲音,而周仍然搖頭。


    把頭躺在喜歡的女孩子的大腿上,這機會並不常有,說是天上掉餡餅也不為過。但要說能不能順著心情答應,那又是另一碼事了。


    真這麽做的話,周恐怕會難為情得要死。哪怕兩人有過一些親密接觸,膝枕也是特別的:前些日子的擁抱是事出緊急,又是為了安慰真晝,還不至於太過羞恥,膝枕則不一樣了。


    「行了,過來吧」


    「這、這有點……」


    「周君」


    「……嗯」


    周正要以羞恥為理由拒絕,不過當真晝微笑著喊了聲他的名字,他就沒了抵抗的力氣。這恐怕是因為有肉眼看不見的壓力流露了出來。


    真晝沒有半點退讓之意——或者說是擊敗了周的抵抗。她隔著裙子拍了拍大腿,示意周躺上來。


    周打從心裏覺得,還好真晝穿的是長裙。他猶猶豫豫地,把頭躺上了真晝的大腿,背朝著真晝,身體在沙發上橫臥。


    傳來恰到好處的柔軟和彈性。纖細的腿上沒有多餘的脂肪,又有著女孩子特有的柔軟,結實地支撐起周的腦袋,就好像在說,以周的重量,是壓不垮的。


    無論是正合適的高度、真晝身上散發的淡淡芳香,還是讓人愜意的體溫,都在另一重意義上削弱著周的抗拒心。


    再加上上麵有雙手溫柔地撫摸周的臉頰,周身上的力氣都卸了下來。


    「要是我就這麽做了壞事,你該怎麽辦」


    周以冷淡的語氣小聲嘀咕,這是他一點小小的抵抗。接著,他聽到一絲笑聲。


    「一下子站起來,然後踩在你身上?」


    「非常抱歉」


    近來真晝的毒舌有所收斂,久違地又聽到一回,周感到有些懷念,再加上那嚇人的內容,他便趕緊道了歉。看到周的反應,真晝開心地笑個不停。


    「反正周君也做不出來的,既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精神」


    被真晝若無其事地說了句沒膽子,讓周心情複雜。考慮到可能會惹真晝討厭,周也確實拿不出勇氣,這樣看來,真晝還真沒說錯。


    「沒精神就沒精神吧,好好讓我弄一弄,你乖一點,我摸起來也輕鬆」


    真晝輕聲呢喃著,把潔白的手指滑過周漆黑的頭發。周抿住嘴唇,無話可說。


    (……這大概是在關心我)


    周覺得,應該是真晝正設法讓他打起精神。她發覺了周有心事,所以想幫助周釋懷。


    真晝為什麽會想到用膝枕消解壓力這一招呢?這是個謎。隻是真晝的膝枕的確讓周覺得安寧舒適,周提不了什麽意見。


    也許是現在周的心有些累了,心跳沒有他想象的那麽激烈,有的隻是打瞌睡那般舒心的感覺不斷地沁入身體。他從來沒想過,有人輕柔地梳自己的頭,會是那麽心曠神怡的一件事。


    好久沒有跟人這麽撒嬌過了。周不知道該怎麽辦,就這麽逐漸沉入幸福和滿足的海洋。這實在太過愜意,照這樣下去,恐怕真的會睡著。


    「說起來,有女孩子在給你膝枕,你卻連一句感想都沒有,作為一個男人這真的沒問題嗎?」


    就在睡意即將充滿全身的時候,忽然傳來這樣的聲音,周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僅如此,他還差點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我說啊」


    「我聽千歲說,男生累的時候膝枕能補充浪漫、恢複疲勞來著」


    聽到這句話,周就明白了這膝枕都得怪千歲提了多餘的建議,不過要說多餘吧,其實也不全是,膝枕反而成了個獎賞。這樣一來,周還責怪不了千歲。


    真晝拿手指肚輕觸著周的臉頰。周思考著要怎樣回答她,自然而然地抿緊了嘴唇。


    實話說,感覺是極好的,周甚至每天都想來個一次。當然,周不會這麽回答,不然的話,恐怕真晝不是無言以對,就是退避三舍。


    真心話不能說,而不誇又是不行的。


    現在周正在借她撒嬌,還占領了女孩子的大腿,再怎麽也說不出「不好」這倆字來。


    然而,傻乎乎地老實說出感想的話,顯然會讓真晝討厭自己。一頓煩惱過後,周決定做出溫和的稱讚。


    「……我覺得很好,但是你別隨隨便便給人膝枕啊」


    「這還是我第一次,怎麽會是隨隨便便的」


    第一次,這個單詞出其不意,讓周心裏一跳。事實上,不用多想也能明白,她一般不會接近異性,身體接觸更是絕無可能,周當然是第一個。


    想到真晝信賴自己到了願意膝枕的地步,周的心裏和臉上都開始發燙,而真晝似乎沒有注意到周的模樣,心滿意足地用手指梳過周的頭發。


    「總之,這是我自說自話做的事,周君老老實實地享受就好了。畢竟我隻是要摸摸」


    「……是麽」


    簡單來說,真晝的意思大概就是「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麵對把這一切都說成是為了自己的真晝,周既覺得抱歉,又為她的細致考慮而覺得心癢。帶著這樣的感情,周坦率地順從了真晝的好意。


    「……周君,你對今年的班級怎麽看?」


    真晝默默擺弄了一陣周的頭發


    ,接著忽然向周問道。


    「唔,我沒想到我們竟然會在同一個班裏」


    原本周想的是,要是有個關係好的人分在一個班,日子就能放心過了。結果居然是所有人都齊聚一堂。


    「嗬嗬,周君嚇了一跳的表情,真有意思」


    「我說……這能不嚇一跳嗎。況且還得留心」


    「留心?」


    「得保持距離啊,不能隨便跟你搭話或者做出親密的舉動之類的」


    一方麵是有認識的人,得以放鬆,另一方麵是真晝也在,必須要注意相處的方式。周基本上不打算跟她說話,隻怕一不小心拿出了親密的態度,那可是會鬧出慘劇的。


    周並不準備把自己和真晝的關係隨意帶去學校,隻要在家一起過就足夠了,沒必要非得跟大多數男生為敵。


    既然不想讓人知道這種關係,他也就不打算去跟真晝說話,作為外人相處便是。


    這一點,真晝想必也是能理解的。周閉上眼睛——然後臉被捏了。


    「……咋了」


    「……沒什麽。道理我都懂,隻是感情不允許我什麽都不做」


    「什麽跟什麽啊……」


    看樣子她有些鬧別扭,然而周對此卻無能為力。


    雖然隻是種可能,但真晝似乎是在學校也想跟周說話,有知道真晝柔弱一麵的周在身邊,或許能讓她覺得安心吧。


    不過,這隻會讓周困擾。假設周有樹那麽性格討喜又容貌端正,也許還能正大光明地跟真晝說話;而事實上,周並非樹那樣開朗又惹人喜愛的優秀青年,也沒有什麽突出的特長。即使周和真晝之間有著友情,周圍的人是否承認又是另一碼事了。


    不難想象,會有人發表高論,說「天使大人如何如何,這個人跟她不配」,進而排斥周。周確實是習慣了一個人待著,但他不想周圍人對他懷有敵意。


    「……算了,暫且就這樣吧」


    「……這『暫且』我很在意啊,不過務必請你這樣」


    「在家的時候要正常哦」


    「那肯定的。話說要正常的話,膝枕是不是停下比較好?」


    「這個不算」


    說出謎之例外發言後,真晝再次梳起了周的頭發——準確來說,是把玩著頭發,讓頭發變得蓬鬆,充滿空氣。周覺得繼續說下去又會讓真晝鬧別扭,便閉上了嘴巴。


    隻要什麽都不說,就會帶來極致的感覺,這次就先乖乖享受吧。


    也許是默默坦率接受的周讓真晝的心情變好了,真晝開始以更加仔細的動作整理起周的頭發,溫柔而慈愛。周有一點難為情,然而更多的是浸染全身的幸福,這感覺支配了周的身體,使得周徹底任由真晝擺布了。


    (……這會把人慣成廢人啊……)


    舒服。要是一直這麽下去,恐怕不一會兒就會潛入夢鄉了。周體感到廢人製造機真晝的價值,在倦怠感中閉上眼睛,沉浸到真晝的體溫之中。


    僅僅是這樣,睡意就急劇地襲來。天使大人的膝枕實在可怕。


    這要是再一翻身,轉到了真晝那一麵,那麽體溫和甘甜的香氣恐怕會讓周更加幸福。如果真的這麽做了,恐怕就回不來了,於是周背對著真晝,勉強給自己踩住了刹車。


    真晝疼愛地摸著周,每次一摸,周都會陷入要融化一般的感覺。他覺得有些恐懼,最終卻還是把身體沉浸到了難以抗拒的幸福感之中。


    「……看你挺困的樣子」


    一聲細語傳來,周再無抬起眼皮的力氣。


    「放心,我會叫你起床的,你慢慢睡吧」


    充滿慈愛而甘甜的細語聲,讓周再也無法抵抗睡意,他就這麽把身體交給了裹住全身的睡魔。


    抬起沉重的眼皮,周發現自己正在仰視襯衫下的山丘,以及更遠處真晝的臉:真晝正以慈愛的目光看著他。他一躍而起。


    周應該是在睡著時無意間翻了個身,頭朝向了天花板。結果一醒來,他就目擊到刺激的情景,還微微有些心跳加速。


    「……我睡了多久?」


    這一躍而起的舉動,讓真晝吃驚地睜圓了眼睛,接著她淡淡地笑著,回答了周的問題。


    「大概一個小時吧。睡相很可愛」


    「別一直盯著啦」


    「你有資格這麽說嗎」


    周正要責備說出多餘感想的真晝,卻立刻就被真晝駁倒了。


    的確,在真晝睡著的時候,周有好幾次都盯著她的臉看,還碰了碰她的臉頰。他沒有資格說別人。


    「總是隻有我露出大意的樣子,周君也應該變得鬆懈才是」


    「那都是你自說自話鬆懈的……啊疼、疼橫橫」


    「亂說話的就是這張嘴嗎?」


    臉的兩邊都被輕輕捏住,於是周老老實實道歉說「會不洗」。


    「這就對了,真是的」


    或許是周的道歉讓真晝滿意了,真晝不再拉扯,而是輕戳起了周的臉頰。盡管依舊還是摸著臉,但周也拉扯過真晝的臉,所以沒法阻止。


    周的臉比真晝的更硬,也沒有那麽好的伸展性,捏起來應該沒什麽有趣的才是。真晝卻樂在其中,微笑著擺弄了一番,然後用手指緩緩劃過。


    「臉色變好了呢」


    「我之前臉色那麽差嗎?」


    「沒有。但我天天看著,這還是能看出來的。你也一樣吧,如果我心裏憋著什麽,你肯定能看出來」


    「也是」


    「就是這個道理」


    真晝若無其事地說完,而後又一次劃過周的臉頰,淘氣地笑道。


    「如果有什麽難受的事,要來找我哦?就像你對我做過的一樣」


    「……我會考慮的」


    真晝迅速地用拇指、中指和無名指夾住了周的臉。


    周實在是不想再被捏來捏去捏得出醜了,便慌忙回複道「我、我知道了啦」。真晝這才滿意地點頭「那就好」。


    「……你太硬來了」


    「女孩子多多少少會硬來的。再說我在外麵很乖巧的,這種樣子還沒給周君之外的人看到過,也不會做的,所以沒問題」


    「很有問題吧」


    不如說這樣才更加惡劣:真晝宣告了這是隻會對周做的特殊待遇。


    真晝倒是沒怎麽在意自己說的話,她看到周為了掩飾害羞而擺出不開心的表情,笑了起來。而周為了進一步掩蓋住自己的難為情,把臉扭向一旁,小聲嘟噥道「這個笨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關於我在無意間被隔壁的天使變成廢柴這件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佐伯さ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佐伯さん並收藏關於我在無意間被隔壁的天使變成廢柴這件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