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嶼拿起那杯水一口喝完了,重新放回去,然後越過夏成宥走在前麵。夏成宥親眼看到自己的水杯被周淮嶼喝了,呆滯地立在原地,腦子有些懵。“過來送我。”周淮嶼脫了鞋套在門口道。“哦哦,來了。”夏成宥趕緊走過去打開門。周淮嶼垂眸看著他,那眼神把夏成宥看得很仔細,仿佛在把記憶中十八歲夏成宥的模樣和此刻夏成宥的模樣重合。也仿佛在填補和夏成宥空白的八年。他收回視線,邁步走出門口:“送我進電梯。”夏成宥點頭,聽話地跟著周淮嶼走出去,把周淮嶼送進電梯,抬起手,紅紅的眼睛笑起來,做了個拜拜了手勢:“慢走。”電梯門緩緩合上,直到緊閉看不到周淮嶼。夏成宥的笑才收了回來,手也放了下來,沉默又迷茫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真是完蛋。這麽多年了,再次見到周淮嶼還是會忍不住心動。就像周淮嶼說的,他一點長進也沒有。八年的時間足夠忘記一個人去喜歡另外的人,可他卻沒辦法做到。不過他會努力不喜歡周淮嶼,藏好這個秘密。反正今天過後和周淮嶼也不會有什麽接觸了,明天周淮嶼就會離開江城。他們之間又會恢複之前那樣不聯係、不見麵的狀態。夏成宥回到房間之後打開電腦,開始在網上投簡曆。他得盡快找到工作,不然靠著幾千塊的接稿費很難維持他的日常花銷。差不多到下午四點多鍾的時候,夏成宥才投完了,就等著簡曆被回複。此時手機震動了兩下,有人給他發消息了。夏成宥點開一看,是學生給他私聊發的消息。小趙同學:【夏老師在忙麽?】夏成宥:【沒有。】小趙同學發了一個嘻嘻笑的表情包,然後說:【今天來接夏老師的那個帥哥是你男朋友麽?】夏成宥的臉爆紅。七班這幾個女生平時就沒大沒小愛跟他插科打諢的。之前小趙同學還給他介紹過男朋友,快把他氣死了,批評教育了一次之後倒是收斂了不少。結果今天明目張膽來問他是不是交男朋友了。顯然今天這幾個女同學肯定是看到他坐上了周淮嶼的車,不然不會這麽問。小趙同學又發了一句:【夏老師真不耿直,交了男朋友了都不說一聲,我們還繼續幫你找著呢。】夏成宥:【小趙同學,學生就要有學生的樣子,不要問老師的私事。今天那帥哥是老師的朋友,不是其他關係,你們幾個不要背著我亂說哈。】小趙同學:【哈哈哈哈,對不起夏老師,我們都以為那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小趙同學:【不說了不說了,我錯了夏老師,這就學習了。】夏成宥把手機放到一邊。這幾個女學生雖然平時沒大沒小喜歡開玩笑,但其實還挺可愛的。一想到下學期不能再教他們了,不能再看到他們畢業,心裏就有點難過。忽然手機又震動了,他以為又是小趙同學發的什麽消息,沒好氣地點開,結果看到居然是周淮嶼發的消息。夏成宥呆愣了幾秒,看著聊天界麵,確定備注名字寫的是“周淮嶼”三個字。八年了,這是周淮嶼第一次給他發消息。之前他不敢聯係周淮嶼,知道周淮嶼肯定氣壞了。要不然周淮嶼也不會這麽多年從不聯係他。那條消息寫著:【出來吃飯。】出來吃飯?出來,吃飯?周淮嶼叫他出來吃飯?夏成宥盯著這條消息看了許久,從懵逼中緩過神來,眼裏還有一些茫然。直到發現這條消息已經發出七八分鍾了,他才趕緊手忙腳亂回複:【在哪裏?】他記得周淮嶼以前說過希望他回消息回得快一點,不想拿著手機一直等。所以周淮嶼此時可能拿著手機等他回複等了七八分鍾了。周淮嶼很快回複:【車庫。】夏成宥可能是腦子一熱,打字不經大腦:【在車庫吃飯?】發出去後才覺得自己傻逼了,又趕緊點撤回,結果太慌張了點成了刪除。夏成宥欲哭無淚。周淮嶼:【我是叫你來車庫,開車接你出去吃。】夏成宥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周淮嶼肯定對他無語極了,手忙腳亂地給自己找補:【我剛剛開玩笑的。馬上下來。】手機扔在一邊。夏成宥打開衣櫃,裏麵滿滿當當的,都是他一個人的衣服。他的愛好之一就是打扮自己。畢竟作為一個基,對自己的形象管理當然比直男要關注得多。但是……要見的人是周淮嶼誒。打扮那麽帥也沒用,直男又欣賞不來,更不會喜歡。而且這頓飯隻是告別飯而已,沒必要那麽重視。可是可是可是周淮嶼很帥的,從小到大都是校草級別的人物,走哪兒哪兒發光。自己要是不打扮帥一點,很容易被比成普男的。於是夏成宥抱著“不能被比成普男”的想法,在臥室裏搭配了半個小時。第3章 【出去吃飯】夏成宥走到周淮嶼車旁的時候,心虛極了,小心翼翼地衝周淮嶼揮揮手打了個招呼。周淮嶼的目光穿過擋風玻璃看著他,視線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說:“你說的馬上就是半個小時?”夏成宥尷尬地笑了笑:“抱歉抱歉,久等了。”周淮嶼沒再說什麽,微微偏頭示意夏成宥快上車。夏成宥打開後座車門。周淮嶼說:“副駕駛座位去4s店清潔過了,是幹的,到前麵來坐。”“哦好。”夏成宥又打開副駕駛位的車門坐了進去,說,“清潔費是多少,我發紅包給你。”周淮嶼眼裏浮現一絲不悅:“不用。”車子裏逐漸縈繞著一股清新又冷冽的淡香,仔細一嗅會有一點酒香和海水碰撞的味道,隱隱約約帶著點幹淨的性感。周淮嶼握方向盤的手頓了一下,側目看向夏成宥:“你噴香水了?”夏成宥點頭:“銀水綠河。”周淮嶼收回目光,發動汽車時輕輕嗯了一聲。黑色汽車駛出車庫,光線一下子亮了不少。周淮嶼不是沒見過男生噴香水,也不是沒聞過“銀水綠河”香水。但就是覺得這香味從夏成宥身上散發出來,有種別樣的感覺。他把車窗全部打開了,讓城市傍晚的夜風灌入車內,衝散夏成宥的味道。但這個舉動讓夏成宥下意識認為是自己的香水味讓周淮嶼感到不適了,略微有些局促,說:“不好意思,我習慣出門噴香水了。要是你覺得不好聞,我去坐後麵。”“不用。”周淮嶼看著前方的道路。神情沒什麽變化,一如既往的平靜。好像情緒沒有任何波動。夏成宥出門前照鏡子覺得自己帥爆了,可周淮嶼隻看了他一眼就沒再看了。果然直男不會欣賞同類的外表。不過他也不是要周淮嶼欣賞,隻是想要站在周淮嶼的身旁不被比成普男就行。“我們去哪兒吃飯?”夏成宥問。周淮嶼說:“我對江城不熟,你推薦一下吧。”夏成宥笑彎了眼眸:“那可就問對了人,我來江城八年,把這裏吃的地方幾乎都走遍了。哪裏的店好吃,哪裏的店不好吃,我都知道。”周淮嶼微微挑眉,問了句不相幹的話:“一個人來吃,還是有人陪著?”“有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有人陪著一起。”夏成宥想起以前在南城的時候,都是隻和周淮嶼一起去吃各種吃的。他從小就是吃貨,而周淮嶼胃口又不好,所以經常都拉著周淮嶼一起。周淮嶼黑白分明的眼睛幽深了幾分,說:“哪些人一起?”夏成宥:“有同事,有網上打遊戲的朋友,還有一起畫畫的朋友這些,還有打球的球友。”周淮嶼忽然問:“你出櫃四年,沒交過男朋友?”這話問得直白又突然,夏成宥有些懵逼,隨後開始不自在。手指扒拉著安全帶,視線看向別處,低低地說:“沒有。”周淮嶼:“我以為你是喜歡上了男人才出櫃的。那既然你沒喜歡上男人,怎麽知道自己是gay?”夏成宥的耳根熱了起來,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當然是喜歡上了男人才知道自己是gay的。從十六歲起就對周淮嶼有了跟別的男生不同的依戀,那時還不覺得是愛情。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十八歲時就發現對周淮嶼能產生欲.望。而且欲.望越來越強烈,強烈到自己都覺得自己無.恥下.流。從那時起就知道自己完了,愛上了和自己一起長大的竹馬。他用沉默來應對周淮嶼的問題。但周淮嶼還是不放過他,有些刁鑽:“不想告訴我?”夏成宥咬了咬牙,說:“你不會懂的。反正就是確定以及肯定我就是彎的。”周淮嶼沒再問他什麽。車繼續行駛著,終於到了夏成宥推薦的地方。是一條很長很長的小吃街。此時才六點左右,小吃街已經來了很多人。一個個攤位冒著熱氣,人們嗡嗡的講話聲。這就是人間煙火吧。周淮嶼把車停在露天停車場,和夏成宥一起走過去。周圍的路人經過他們時都會多看幾眼,眼裏透著欣賞大帥哥的光。有的人還會拿出手機偷.拍他們的背影,激動地分享給朋友看。夏成宥走在前麵,語調輕快地說:“這裏每個小吃攤我都吃過,踩過雷的就不推薦給你了,今天隻帶你吃我覺得最好吃的。”周淮嶼跟在他身後兩三步的距離,視線重新打量起夏成宥。他穿著白色t恤,外搭一件淡藍色條紋襯衫。卡其色工裝短褲,海軍藍滑板鞋。脖子上戴著一條垂在胸口的英文字母項鏈。剛才在車庫裏光線有些暗,看不太清。現在看清楚了,夏成宥就像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還像個沒談過戀愛的二次元少年。有著同齡人少有的稚氣和純真。夏成宥忽然覺得周淮嶼可能不想來這魚龍混雜、人聲鼎沸的小吃街吃東西。人家穿著一身質地高級的襯衫和西褲,來這種小攤是不是拉低了他的逼格?於是他腳步一下子頓住,剛要轉身,不料後腳跟被周淮嶼踩到了,然後後背撞在了周淮嶼胸膛上。感受到了周淮嶼硬邦邦的胸肌。頓時耳根就又紅了起來。他連忙避開,轉身對周淮嶼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注意到你就在我身後。”周淮嶼看了眼他的後腳跟,再看向他:“是我踩了你,你跟我道歉幹什麽。腳跟痛不痛?”夏成宥剛才都去感受胸肌硬不硬了,沒有注意到後腳跟痛不痛。此時才想起去感受後腳跟,然後說:“不痛。”其實還是有一點痛的。周淮嶼那個皮鞋頭有點尖。周淮嶼:“你剛才是想要說什麽嗎?”“嗯,我是想說如果你不喜歡在這裏吃,我可以帶你去高級點的餐廳。”夏成宥說。周淮嶼:“不用,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