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慕東:“……”霍總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正經地勸:“你父母找了你整整二十年,甚至為了怕忘記你,一直沒再要第二個孩子,他們有多愛你可見一斑,隻要找到你,無論你什麽樣子,他們都開心的。”“那種失而複得的感覺,我其實有點共鳴。”是了,當初霍慕東誤會了他的“病”,一度以為他得了絕症,這事兒江禮還記得。江禮:“真的?”霍慕東:“那當然。說不定還很開心你懷了寶寶,不但找回兒子,還有了孫女,雙喜臨門。”不得不說,這安慰挺有效,江禮不由得幻想了一下一家四口團聚的未來:軟軟糯糯的小丫頭奶聲奶氣地叫“爺爺奶奶”的溫馨畫麵。“可是,我還是希望我用更好的狀態見他們第一麵。”“你現在就很好。你是業界有名的原畫師,事業有成,年輕有為,他們會為你驕傲。”……但我不“正常”。江禮在心裏補充。不管怎麽說,胸中的鬱結驅散了不少,江禮終於感覺餓了:“我有點想吃夜宵。”“走,”霍慕東拉住他的手,“就等你這句,知道餓了是好事!……想吃什麽菜係?”.兩人又在申城逗留一天,華醫生最後果然給出醫囑:不要過分勞累,有可能的話,工作量盡量減少一些。綜上所述,江禮之前提出的彈性工作比較靠譜,他打算先彈性上班,等遊戲上線之後,項目部的工作強度降低時,或許可以選擇居家辦公。一則連續加班身體已經逐漸吃不消,二則他也不想讓同事們看到他越來越大的肚子。對外,“腎腹水”的借口相當完美,對內,有霍總拍板,誰也不會說什麽。工作上的事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下來,不過江禮還是放心不下項目,回到帝都的第一天,仍然準時打卡上班,力求休長假之前再多處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隻是工作間隙時,總忍不住翻出周律發的那張照片。照片裏的江教授和米紅霞目光殷切而慈愛,每每看一遍,江禮都忍不住眼眶發熱。這很可能是他真正的父母。他是有人疼的孩子。江禮多麽希望能跟爸媽盡早見麵,可他又害怕……他猜想爸媽會接受他的“不同”,但他不想看到他們哪怕一丁點的失望。說到底,他還是心懷忐忑。同時,他更怕一切擔憂都多餘,他們長相相似隻是陰差陽錯,那根本不是他的父母。時間越往後推移,心情越是焦灼,終於,周律的電話在下午四點零六分打來,江禮指尖都有些發顫,等電話響了三聲,才深吸一口氣,接通。“喂,周律師。”等待判決一般,江禮等著周律的消息,然而對麵的沉默有些久。江禮微微皺起眉,正要疑惑地檢查手機信號,對麵終於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幺兒!是你嗎?”隻一聲,江禮便也跟著哽咽起來。他從小說普通話長大,一輩子沒去過錦城,卻莫名地感覺鄉音親切,或許因為,那是母親的聲音。“……是我。”江禮揚起頭,強迫自己把眼淚收回去,等聲線正常了才說:“你是……媽媽嗎?”電話那頭傳來女人驚天動地的哭聲、模糊不清的中年男人的說話聲。電話被周律接過去,“江禮,是我,恭喜呀!親子鑒定報告出來了!”他笑著念道:“依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支持江建宴與米紅霞為江禮的生物學父母親。……我一會兒把電子版給你發過去。”電話又被女人奪過去,她帶著哭腔,“幺兒,你再叫一聲媽媽?”江禮聽話地輕聲說:“媽媽。”“你讓我說一句,哎呦,紅霞,公放嘛!”一個男人的聲音闖進來。江禮試探道:“爸?”“哎!哎!小寶,爸爸終於找到你了,爸爸找了你二十年!”“……這些年,你過得好嗎?”闊別多年的認親,場麵總是難以控製,即便隔著電話,看不到對方的表情,江禮逐漸濃重的鼻音也終於被他們聽出來。激動是難免的,大家不能抱頭相擁,痛哭一場,對著手機默默垂淚已經算克製,然而,江禮始終無法回答最後那個問題,他想報喜不報憂,可“過得好”三個字,就是沒辦法說出口。就好像在外受盡委屈的孩子,終於找到媽媽,隻會鼻子一酸,撲上去哇哇大哭,再也沒辦法假裝堅強。他想起江雄傑夫婦多年來的打壓、不公,想起上輩子獨自一人生產、流浪,多少次窮到沒錢付房租,險些流落街頭。沒有爸爸媽媽,他過得不好,一點都不好。然而,畢竟父母找他也吃了這麽多苦,他不想讓他們擔心,最終還是強行粉飾太平,“你們別擔心,我挺好的,就是工作比較忙。……等過一陣子,我去錦城看你們。”“工作忙點好,不著急,”江建宴說,“你畫的海報我看到了!構圖啊,人體結構啊,都特別漂亮,配色也好,大膽、奔放……”“你做啥子跟幺兒說這些?”米紅霞忍不住笑著埋怨,“你爸他高興傻了!職業病,別他!”一通電話打了一個多小時,一家三口又哭又笑的,最後情緒才稍稍平息。然而掛掉電話,米紅霞的笑容就立即收起來,“老江,走,收拾東西,去單位請假,咱們立即就去帝都,找兒子!”江建宴:“不是說好了,過幾天他來找咱們嗎?小寶最近工作很忙。”“你還真信?”米紅霞氣勢洶洶地說,“問他過得好不好,就支支吾吾的,還非要過幾天再回來!明擺著的,小寶受欺負了!咱們現在就走,去看看哪個龜兒子欺負咱們寶貝!”第68章 江教授本來就想快一些見到朝思暮想的兒子, 聽妻子這麽一說,很容易就被說服了,立即回學校請假。他的本科課時本來就不多, 讓其他老師和研究生幫忙代一下, 一口氣請了一個星期的假,而米紅霞作為臨退休職工, 為單位奉獻了一輩子,家裏有事想請假, 領導也不為難, 聽說她找到親生兒子,還叮囑年假用完了就當請事假,什麽時候回來都行。兩夫妻買了第二天的機票,米紅霞裝了一大袋子臘肉,層層密封, 塞進行李箱裏, 江建宴抱怨:“拿那個幹什麽?帝都什麽買不到, 我們去了請兒子到高級餐廳吃飯。”“那能一樣嗎?這是你親手醃的, 小寶還沒吃過呢。”江教授頓了頓,“那你把泡菜拿上嘛, 我覺得那個醃得好。”兩口子已經存了江禮的手機號,又加了微信,米紅霞問他的具體住址,江禮沒多想, 隻當是他們要給他寄臘肉。今天電話裏提到了,媽媽一直誇爸爸臘肉醃得特別好, 要給他嚐嚐。“明天我不去上班了。”回家之後,江禮對霍慕東說。現在他眼睛還有點紅, 說話也帶著一點鼻音,霍慕東知道他是激動,但還是忍不住心疼:“早該這樣,你好好休息,身體最重要。……找到爸媽是好事,不哭啊。什麽時候去看二老?我陪你一起。”“我也不知道。”江禮歎息一聲,腦袋一歪,順勢靠在霍慕東肩膀上。雖說道他都懂,但這個樣子去見爸爸媽媽,江禮還是覺得不妥當,但還有四個多月才生產、再加上術後恢複,他總不能拖上小半年再去見他們。如今也隻是拖一天算一天。霍慕東知道他發愁什麽,可這事兒隻能等江禮自己想通,他不想沒完沒了地提,以免江禮不停地琢磨,反而更難受,霍慕東於是東拉西扯地逗他開心,又問身上還疼不疼?因為心不在焉,江禮軟軟地應:“尾椎還是疼。”“那我再幫你按按。”他們產檢的時候就問過醫生,說是子宮逐漸增大,容易對肌肉造成牽拉,尾椎疼是正常的生現象,可以靠適當的按摩來緩解,同時要注意補鈣。按摩這事兒對於霍總來說是把雙刃劍,他倒不怕累,隻是饑餓了四五個月的人,見到香噴噴的佳肴擺在眼前,隻能看不能吃,不免更煎熬;但假如沒這個機會,他連看看的福利都沒有。作為常年坐辦公室的社畜,江禮一直沒什麽機會鍛煉,身上的肉都很軟,年輕的皮膚嫩得能掐出水來,霍慕東按著按著就偏離了尾椎。江禮扭頭責備:“你按哪兒呢?”因為肚子漸漸大了,他側躺著,行動不是很方便,也隻能口頭抱怨,霍總仗著這一點,很是囂張,直氣壯地胡說八道:“這叫全套服務,把全身的肌肉都放鬆一遍,血液流通,也就不疼了。”“……”江禮懶得聽他胡扯,但說實話,無論按哪裏,按摩還是挺舒服的,便幹脆閉上眼睛假寐。結果某人嘴也不停,還要點評:“醫生說你太瘦了也不見得,肉都長這上頭了。”“真軟,跟白饅頭似的。”“你說閨女會像誰?我覺得像你好,女孩子白一點好看。”江禮忍無可忍:“……你能不能別一邊動手動腳,一邊談女兒?再給朵朵教壞了!”“她又聽不懂,別說她還是個小胎兒,就算生出來,兩三歲之前也什麽都不懂,”霍慕東忍不住歎息,“十月懷胎太久了,真想趕緊把這小家夥生出來,到時候請兩個育兒嫂照顧,咱們過二人世界。”暢想到這裏,霍總忍不住半躺下,貼著江禮的耳朵悄聲商量:“前三月後三月不行,中間這倆月可以做壞事的黃金時間,真的要浪費嗎?”江禮也被他又按又揉弄得有點心動,但還是堅決地推開某位總裁的俊臉,“你少在網上查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是安全第一。”霍慕東反駁:“不是網上查的,是華醫生親口說的!”江禮:“?”霍慕東鄭重點頭,一臉的科學嚴謹。“……”“……”江禮支起身體,麵對霍總,然後狠狠擰上他的耳朵。“哎、哎疼!”“你再問那種讓人尷尬的問題試試呢??!”江禮覺得自己以後都沒臉見華老了,難怪上次產檢的時候,華老不斷地提醒他不要勞累,運動也不要過量。當時他還納悶兒,自己頂多加班辛苦,什麽時候過量運動了?敢情是指這個啊。霍總倒是經常鍛煉,臂力強、手勁兒大,單手就能把江禮抱起來,可他絲毫不反抗,任由江禮把耳朵給擰紅了,才委委屈屈地給他展示。“……很疼嗎?”江禮也有點後悔,剛才是不是下手重了?其實不疼,江主美那雙敲鍵盤的手,能有多大力氣?但霍慕東演技不錯,又痛苦又隱忍地點頭:“特別疼。”江禮心軟了,反過來給他揉耳朵,霍慕東倒用不著,順勢握住江禮的手,一邊把玩他修長柔軟的手指,一邊給自己討要損失費:“那等你生完、身體恢複了,好好補償我。”江禮半推半就:“……好。”霍總得寸進尺:“說好了是補償,我覺得滿意了才能停,說不定幾天幾夜才能滿意,你不能反悔。反悔也沒用,現在已經答應了,到時候喊破喉嚨我也不放過你。”“……”江禮被說得耳朵都紅透了,抽出手捂住臉,“行了,別耍流氓了。你趕緊回沙發睡覺去吧,明天不是還要早起上班?”親親熱熱地跟愛人膩歪半天,霍總最後才心滿意足地滾了,他躺回沙發上,美滋滋地給自己倒計時:還有四個月,他就能重新跟江禮同床共枕,真是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