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是什麽原因,這人顯然已經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麽了,他也複述不出口,總不能說你昨晚和我說你手機密碼是我生日。這不合適。雲詞最後敲下一個字:[沒。]之後黑色頭像也沒再回複了。明明是一個普通的對話框,一切都沒有什麽不一樣,但是這幾句對話躺在框裏,卻有一種奇異的沉默感。有點尷尬,也有點沉抑,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撓似的,讓人覺得是不是得再說點什麽去打破這種感覺。於是雲詞又發了一句。yc:[但你醉得在地上給我磕頭]這回虞尋回得很快。yx:[哦,錄像了嗎,想看看我怎麽磕的]“……”有病。熟悉的氛圍拉回來了一些。雲詞不再回複,從微信裏退了出去。但他還是無心複習,手機屏幕上劃好的知識點,到他眼裏全變成了一串六位數字,他吸了口氣,忽然放下手機。李言掃他一眼:“備戰完了?胸有成竹了這是?”有個屁。一個字沒看進去。雲詞答非所問,突然問他:“你手機密碼是什麽。”李言:“啊?”雲詞重複:“手機密碼。”李言:“……這不太好吧,我們雖然是哥們,但報手機密碼多少還是有點……”李言說到一半,看見雲詞捏了下手指骨節,很識時務地改口說,“好吧,是我女神生日,就那個演電影的,黑色長裙,禦姐,你老覺得她長得不好看那個。”雲詞沉默了下,又問:“你為什麽用她生日?”李言:“喜歡啊,有什麽為什麽。手機密碼這種東西,肯定是用那種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人的生日,或者用其他有紀念意義的日期吧。”喜歡。這個詞悄無聲息地從雲詞耳邊炸開。但是虞尋喜歡他?……虞、尋、喜、歡、他。每一個字都他都認識,合起來讓人懷疑自己的文化水平是不是其實根本不懂漢字。他怎麽會有這種離譜的猜測。難道昨晚的酒精雖然不上臉,不上頭,但是上腦。他喝酒喝得好像精神錯亂了。李言說完,又有點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耳朵紅什麽?跑完這麽久了,還熱啊?”“……”“討厭的話,是不是也差不多,”過了很久,雲詞抿著唇,“特別討厭,恨之入骨的話,也不是不可能用自己特別討厭的人的生日當……”後麵的話他有點說不下去,“當手機密碼。”李言手遊又開了一輪,他沒把這個話題當回事,不甚在意地點點頭:“也有這個可能。”“比如說虞尋,”他隨便舉了個例子,“他如果用你生日當手機密碼,那肯定是用來每天提醒自己,他這一生的宿敵,在這一天出生了,這是多麽曆史性的、具有紀念意義的一天。”“……”-隨堂測驗時間臨近。從在西高的時候開始,雲詞和虞尋之間的每場考試都備受矚目。這次隨堂測驗的消息不脛而走,連以前西高的群裏都在蹲成績。[什麽時候考?][我覺得我們雲詞班長肯定已經在熬夜押題了。][早知道考南大了,離開西高後,錯過了很多場他們之間的戰鬥。][……]雖然事實情況和這群西高老同學想的差不多,但是他們忘了兩人同寢這個意外。所以現在情況變成了,雲詞和虞尋兩個人坐在寢室裏,一個靠門,一個靠陽台,共用一張長桌,同處一屋一起背知識點。雲詞手裏轉著筆,隻要一抬頭就能看到桌對麵的人。虞尋剛洗過澡,身上披了件顏色和以前西高校服很像的外套,坐在那乍一看很像高中時期的他,隻是整個人還是長開了些,骨架變得高大起來,五官眉眼也被刻畫得更重了。這人手裏翻看的筆記,還是自己當初給他抄的那份。過了會兒,虞尋動了下。他拿起手機,解鎖屏幕,回了個什麽消息。雲詞看到他解鎖屏幕的動作,那種渾身上下有東西在撓的感覺又卷土重來,手裏的筆記是一頁也看不進去。他給李言發消息。yc:[收拾下桌子,給我騰個地兒。]雲詞剛發完,又補上一句:[騰不出也行,我坐地上。]他盯著手機屏幕,敲下最後一個字,這才察覺到邊上有動靜。他身側的那把椅子被人拽了出來,然後沐浴液的味道鑽過來,他再抬眼,虞尋已經大喇喇坐他邊上了。“?”虞尋:“一起複習。”雲詞收起手機:“你們內向的人,最好還是別跟人一起複習,影響效率。”虞尋也不介意,他一隻手支著下巴,看著他說:“學□□要克服一點困難。”“……”“我有個知識點不太懂,”虞尋又說,“上節課睡過去了,沒聽。”說睡過去了倒是真的。這人晚上打工,一周七天有四五天回來得都很晚,白天上課會趴後排角落睡覺,經常被點名。於是雲詞直接報了一串數字。虞尋挑了下眉:“什麽?”雲詞:“專業課老師的電話。”虞尋“哦”了一聲,然後幾根手指握住手機,把手機往他麵前晃了一下:“我手機欠費,打不了電話。”雲詞現在看到他的手機就心髒一緊。他有點慌亂地,想趕緊結束這個話題,於是不等李言回複,直接收拾東西準備走人:“你問其他人,我有事,沒空。”“不教我,”虞尋不疾不徐地說,“是怕我學會了,考試考的比你好麽。”他以為雲詞肯定會被激得放下所有東西坐下來給他講考點。就像在網吧那會兒一樣。但這一次,雲詞的反應不在他意料內。雲詞動作不帶停頓地,收東西的速度甚至更快了。“是。”雲詞不去看這人和這人的手機,視線垂下,木著臉說,“……我做人就是這麽歹毒。”第二十一章 李言破天荒在趕專業課作業, 雲詞在他寢室神遊。李言:“你這一頁筆記看半小時了,大一的知識點有那麽難記嗎?還好我沒考你們專業,法學, 一聽就要背一大堆東西。”雲詞放下筆記:“有沒有可能, 是我壓根沒在看。”李言:“……哦。”他又說:“你這複習狀態不行啊, 那你明天考試勝率不是會降低。”雲詞粗略評估了下:“嗯。降低個百分之五吧。”沒想到隻低這麽點的李言:“……”雲詞:“如果出題角度刁鑽,或者提前考一些沒學過的部分, 可能沒完全準備好。所以算百分之五。”李言心說,我和你們這些卷王拚了。一次普通得不行的隨堂小測驗而已,連刁鑽角度和沒學部分都要準備到位。不過李言又習以為常地想, 這他表舅基操了。在西高的那些年, 就連英語單詞默寫, 這人不也都要和姓虞的較勁麽。他常常安慰自己, 他考不了年級第一,就是缺了個命中注定的對手。那種如果輸給他,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就算死前眼前出現走馬燈都會走出對方身影的宿敵。就在雲詞在他的第二個家李言寢室混時間, 並且打算今天晚上在李言寢室打個地鋪算了的時候,黑色頭像發來一條新消息。yx:[查寢了。]樓下宿管大爺每天按時查寢,虞尋有時候晚上不在會被記名字, 更多時候他的各種兄弟會輪番來寢室幫他替一下寢,等宿管點完名就撤。流子也偶爾來幫他替過一兩次, 斜著眼睛進門,再斜著眼睛出去。雲詞現在見不得這人的手機消息。黑色頭像。這人拿手機的樣子。甚至還會莫名地想到那天唱歌, 在包廂裏, 虞尋說的那句“有”。他有喜歡的人。喜歡誰, 為什麽不能說。等雲詞回過神, 反應過來他居然滿腦子都是虞尋。